第34章 镇魂神器
袁三紧张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张十三用手指在阴尸的头顶上比量了一下,以往在法场处决人犯时,他都会用手指丈量每一个将死之人的“命门”。
所谓“命门”就是薄弱点。打蛇要打七寸,一棍子打下去,若打中七寸,蛇必死。杀人要找薄弱点,一刀而过,人必死。不给祖师爷丢脸,也让被砍头的好汉少遭点罪。这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一个好的“姥姥”,要有稳、准、快、狠、毒的手艺,缺了其中任何一样,就不是好“姥姥”。
这一次,张十三再次施展了稳、准、快、狠、毒的手艺,袁三都没有看清张十三手中的利斧是如何运用的,阴尸的头顶上便已经裂开了一条缝子。
怪了,竟不出血。
只见,张十三将二指伸入阴尸头顶的缝隙当中,脸色陡然大变,本来黢黑的一张脸,在一刹那竟好似蒙了一层白霜。
袁三看在眼里,惊在心头,没等他开口询问究竟怎么了。张十三的手指已经从阴尸头顶的缝隙当中抽了出来。二指之间,多了一只虫儿,说白不甚白,带一点儿碧绿。
张十三张开嘴巴,用同样好似蒙了一层白霜的手,快速将虫儿塞进嘴里。喉结上下一动,那虫儿已成他腹中之物。
与此同时,张十三的脸上的白霜更厚了,乱糟糟的胡须与嘴唇上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碴。他张着大嘴,极为痛苦地仰天大叫,一股极其明显的寒气从他的口中喷射出来。
紧跟着,他发出了凄厉的啸叫声,一张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那只独眼夸张的凸出眼眶,几欲迸裂。
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坏了,急忙逃到远处,警惕地注视着张十三那可怖的怪状。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如筛糠般狂抖不停。
这一夜将成为他毕生难忘的一夜,太恐怖,太惊悚,太邪乎!
良久,张十三终于停止了摧人心肝的啸叫,那张扭曲不堪的脸逐渐恢复了原样,还是那样的丑。他盘膝坐着,双手平端在胸前,胸脯一起一伏,似乎是在吐纳运气。
少顷,他将双手放下,扭脸对躲在远处发抖的袁三喊道:“袁老弟,没事了,过来吧。”
袁三哪里还敢靠近他,捏呆呆地继续趴在原地,好似压根就没有听见张十三的话。
张十三呼唤了好几回,袁三才终于相信他已经人畜无害,这才终于敢爬起身,踌躇着走了过去。
“张,张大哥,您刚才那是——”袁三磕磕巴巴地问着。
“尸蚕至阴至寒,我一个活人把它吞下去,怎会没有反应。”张十三笑着说,“有了这只虫儿,我这双坏了的脚,就可以复原如初了。”
“呀——”袁三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神啊?”他不禁萌生出了贪婪的心思,倘若他把另一只虫儿吞了,是不是就可以益寿延年。
张十三何等的睿智,怎会看不出袁三的小算盘,他说:“袁老弟啊,我劝你别打另一只虫儿的主意。你不是我,我尚且差一点扛不过去,你若吃了,立时血脉凝固,当即死于非命。”
“这么猛呀?”袁三瞪着眼珠子,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是!”张十三语气肯定地说,“尸蚕不是常人可触碰的。你一定带着棉布袋了吧?”
“嗯嗯!”袁三点头,“带着了,叫我替他办事的那人提前嘱咐过,让我一定要带一个厚一点的棉口袋,就为装尸蚕用。”
“那就好。”张十三说,“拿给我。”
袁三赶紧去枯草丛中找他的破褡裢,从中拿出一个厚而小巧的粗布口袋。
“大哥,给。”袁三将口袋递给张十三。
张十三同样用手指在阳尸的头顶上比量了一下,接着抄起利斧,再次施展平生引以为傲的手艺,轻松了在阳尸的头顶上劈开一条缝,将两根手指头伸进去,在手指头挂上白霜的瞬间,将尸蚕拿了出来,快速放入口袋里。赶紧将那只手放在嘴巴前面,吹了几口热气,那只惨白的手才缓缓地恢复了本色。
“齐活了。”张十三笑着,将口袋抛给袁三。
袁三接过时的瞬间,双手便感觉到了寒气。
张十三伸出两只手,将钉在阴阳双尸眉宇之间的法器拔了出来。袁三赶紧探过头去,他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是两支三四寸长,小手指那么粗,黑不溜秋,带尖儿的大钉子。
“大哥,这是什么宝贝?”袁三好奇地问。
“镇魂钉。”张十三有些得意,“又叫钉邪针,是祖师爷留下的好物件儿,专对付那些邪物用的。干我们这一行的,保不齐遇到那些会邪术妖法的对头,用这个足能抵挡一下。把手伸过来。”似是命令着说。
袁三怯生生地伸了一只手过去。
张十三竟将其中一根镇魂钉交到了他的手中:“老弟,人这一辈子,少不了九灾八难,这个你收好了,带在身边,小邪小祟不敢近你。”
“真给我啊?”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与耳。赶紧跪下给张十三磕头,感谢大哥赏他这件世间少有的宝器。
张十三很不高兴数落了他几句,叫他不要动不动给人磕头,丢份儿。
袁三傻笑着爬起来,从手腕上解下一根平时偷鸡时才会用到的皮绳子,将镇魂钉拴结实了,挂在脖子上。这样,他就不担心把这难得的好宝贝给弄丢了。
“老弟呀,”张十三说话了,“东西咱也到手了,你再辛苦辛苦,把这二位恩公给放回去。”
“行!”袁三嘴上答应的很痛快,心里面却好大不乐意,他不想再与这对尸体有任何接触,但张十三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只得违心地答应下来。
一口气忙活了足有一个时辰,土坟恢复了原样。
这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眼瞅着天色蒙蒙亮了起来。
袁三对着土坟磕了三个头,念叨了些假惺惺的客套话,起身穿好了棉袄,紧了紧系在腰间、藏有尸蚕的袋子,仰脸向青天,长舒一口气。
锹、镐已经没用了,他捡起来丢到远处,只将他的张大哥背了起来,呼哧呼哧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这一路上,袁三回想着惊险且惊悚的经过,不由得又怕又喜,脚步将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在天色大亮之前,竟已经看到了那座孤零零,如荒塚般的破砖窑。
进入破窑,袁三小心翼翼地将张十三放下,按着胸口“呼呼”喘了几口气,赶紧摸出洋火生起了火,将吃剩的花卷和兔肉汤热了热,请张大哥先吃。
“大哥,”他问,“您说吞了虫儿能治您的腿,老弟斗胆问一句,您什么时候才能站得起来呀?”
“难说。”张十三边嚼边说,“这法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至于灵不灵,我也没底。权当试一试,倘若能让我重新站起来,是老天爷可怜我。倘若我站不起来,那就是我活该这辈子当瘫子!”言语大气,掷地有声,都是大实话。
“您一准儿能好。”袁三奉承道,“等您好了,咱哥们儿就住在一块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咱就跟那孟良、焦赞老哥俩儿似的,生在一块儿,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好兄弟!”张十三用油渍麻花的大手在袁三的肩头上用力一拍,“就这么说定了!”
缘分就是这么突然,袁三哪能想到,自己来破砖窑只为屈就一宿,却碰上了落难的张十三,更不会想到张十三竟帮他拿到想要的东西。这一定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缘分,起码袁三在这一刻是这样想的。
……
“大哥,我先走了。您踏踏实实在这儿呆着,我把虫儿送过去,立马带着酒肉过来陪您。”袁三依依不舍地与张十三道别。
“去吧。还是那句话,把东西送过去,往后别再跟那人有半点瓜葛。你是聪明人,这里面的道道儿你懂。”张十三关切地嘱咐着他的袁老弟。
“嗯!我听大哥的!东西送到了,立马跟那人划清楚河汉界,往后他是他,我是我,瞎大爷跟瞎大奶奶,这辈子谁也见不着谁!”袁三语气坚决地说着。
“好!”张十三爱惜在袁三的肩头拍了拍,“快走吧。”
袁三竟在这一刻感动了,他只觉着鼻尖儿发酸,眼眶子发烫,他想哭,但为了面子又不能哭。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磨磨蹭蹭地离开了他的张大哥。
在回去的路上,他又胡乱琢磨了起来。
他感到忐忑,有些不安,他猜不出再次见到唐进士的时候,和颜悦色的唐进士会不会变脸?会不会拿到虫儿后,立马对他下毒手?还有胡老顺那个老狗腿子,那老家伙阴险的很,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不会他已经得到了主子的吩咐,早已经准备好了刀子,趁人不备要人命?
咦!袁三打了个冷颤。太吓人了,还是别想了,越想越吓人。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不信,我过不去这个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