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主角死了
深处的恐惧在走动，那是理智的深渊。
只闻天空色变，本就阴郁黑暗的天气愈发诡异。
周围的环境变换了深厚的猩红，浓郁如血。
仿佛置身于血浆中，眼前一片恐怖。
千手蠕动的苍白肉块，流淌而下的凝黑血迹。
汩汩而下如瀑的血流孕育了密密麻麻的鬼脸。
那女鬼经过一阵剧烈的嘶吼，身形化作了一座行走的肉瘤，上面还有一些跳动的巨型血管，微微透明的管子中堆满了一张张苍白的笑脸，阴郁的笑着。
肉块咕咕的发出颤鸣，一条条透露着关节骨的手臂忽的伸展开来，在空中不断的鞭策挥舞着。
那手臂往肉块下方伸进。
肉块旋即发出了令人难以描述的奇怪声音。
只见那手往两边拨开，一群群蜘蛛便是从里面滔滔不绝的爬出来，每一只蜘蛛背上都带着一张扭曲的脸。
那脸苍白诡异，一会儿哭，一会笑，空洞的眼神里更是间歇地流出一摊摊浓密的黑血。
很快，蜘蛛爬满了地下，它们包围在肉块的身旁，身子对着乌拉与宋无相二人，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让两人不寒而栗。
“这，这已经不是鬼了，她化成了实体，这是，这是魔。”乌拉脸色凝重，内心一片黑暗。
乌拉传音给了宋无相，示意他找准时机，一个准备逃跑的时机。
“这已经不是我们御邪师能够管理的了，咱们得找机会撤退，之后请求分部派遣镇魔师前来援助我们！”
“看你小子出的什么花花主意，这哪里是镇压女鬼的弱点，你这tm是解除了她升级的限制，你个小p崽子。”乌拉心累之余不忘骂了宋无相一句。
“这我哪儿知道啊，这货也不按常理出牌啊。”
“还出个屁啊，还没到中场人家就给你上来王炸了，还打个屁，找机会溜！”
“那好师傅，你掩……”
“好徒儿，你来掩护为师，为师速度快，到时呼叫救兵的速度也更快些，你放心！等兵马到了，为师一定给那女鬼抽筋剥皮，为你报仇！”乌拉把话抢了过来。
“我靠怎么连你也不按常理出牌！”
……
话未说完，场地中间的肉块忽的一声尖叫，凄厉、悲惨，凛人肺腑。
声音彻裂，肉块脚下的蜘蛛便成群的冲向位于前后位置的师徒二人。
桀——
桀——
脚下的蜘蛛踩着沾水的泥土，发出刺耳的声音。
同时那肉块似乎也在动，寻找着攻击对象。
“该死，恶心老子！”乌拉手中的长剑烈焰兴起，一个侧身劈过，一道火焰形成的浪潮瞬间将奔来的蛛群席卷吞没。
而一边的宋七相由于实力悬殊，此刻正在艰难的抵挡着。
见状，乌拉一个飞身绕到宋无相背后，大刀挥砍数下，成功吸引了大量蛛群的注意。
“我吸引火力，你快跑，为师难得英勇当先一次，记住，如果为师死了，一定记得为我报仇！”绕道而行的乌拉喊道，声音忽的多出了些坚毅与沧桑。
“好的师傅，弟子谨记恩师遗言，此仇不报，天地不立！”
“那就好，那就好……”乌拉脸上多了些欣慰。
“记住，今日为师救你一命，希望你不要忘记正道，不要忘记你作为一位御邪师的本责……可惜，为师已然不惑之年，却未曾想，连女子都手肤都没有碰过，一想到今日就要英勇就义，撒手人寰……”
乌拉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声泪俱下，他后面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脸蜘蛛。
“靠！那母的追着我！”
宋无相忽的传来一声大喊，打断了乌拉积累好的悲惨情绪。
乌拉回头望去，只见宋无相正被女鬼化作的肉块本体追逐攻击着。
“你小子，怎么……”
“师傅，你这救场还不如不来！”宋无相一边躲避着女鬼肉块的触手袭击，一边寻找着地方躲避，脸上俨然是欲哭无泪的模样。
“呃……要，要不你来掩护我？”乌拉情绪转变，挠着鼻子干笑几声。
“你不是说没摸过女人的手，我后面有一个，这你不过来？！”
“你师傅我君子不夺人之美，汝之妻，吾不碰也！”乌拉忽的端正说道，临时还不忘一脚踢开了飞扑上来的一只人脸蛛。
“……”
……
二人的塑料师徒情在此刻展露的淋漓尽致。
时间一拖再拖，宋无相此时一身浑身疲惫，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出决断，可能两人真要死在这儿了。
他打算试探一下。
“事不可再拖，今日我宋某慷慨就义，为民安国泰英勇献身，师傅，你速速离去，弟子为你打好掩护！”
宋无相义愤填膺，语气充满了决绝。
“好勒！”
乌拉爽快一口回应，旋即纵身一跃，蹿进了树林，不见人影。
“师傅一定为你报仇~~”
乌拉的声音在远处回荡。
“我靠，他真走了！”宋无相满脸的震惊。
宋无相欲哭无泪，身体一阵虚脱。
“这该死的人性~！”
哑——
那肉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宋无相的背后，只差一臂之距！
原本苍白的移动肉块中间惊奇的出现一道等人高的裂缝。
只见裂缝瞬间张开，里面充斥着数不清的虫卵，密密麻麻，一张张人脸在里面蠕动低吼。
黑压压的天气让宋无相视野困难，他只感觉到背后一阵阴凉，待回头望去时那大口已经离自己不足一臂了。
冰冷的雨水不停的冲刷他内心的坚定，直到那大口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之前坚持的理智城墙终于是绷不住恐惧的洪流，瞬间决堤。
宋无相本能的往后躲，逃命之下爆发出潜能是一巨大的能量。
宋无相的动作很迅速，可最后还是被那大口啃掉了背后的一大块肉。
“啊！”
宋无相背后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呐喊着，惨叫声响彻山林。
他的背后血肉淋漓，而那肉块的大口中此时正饶有兴致的咀嚼着自己扒下的那一块肉。
宋无相面容已是苍白无比，冰冷的雨水滴下伤口又带来了一阵钻心的痛楚，寒冷虫豸般侵入他的躯体，他已经感觉要失去意识却仍苦苦坚持……
喘着大气，宋无相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了深山密林处，那女鬼在背后紧追不舍。
这是宋无相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如此的无助。
他内心早已剩下恐惧，雨水打在身上，早已分不清那些是冷汗那些是雨水……
“我，我需要冷静，无时无刻都不能乱了阵脚……”宋无相忽的想起“恐惧是理智的敌人，我得想办法。”
哑——
女鬼的声音传来，说明她已在不远处。
“我去都这么近了这还理智个屁啊！跑吧~！”宋无相有气无力的喊道，腿脚疲惫的往前走。
无论多久，那女鬼一直穷追不舍，宋无相早已累的不成人样。
“既然逃不掉，老子拼一把！”宋无相看了看后面追来的女鬼。
目光冰冷寒卓，一声大喝，宋无相懈尽全身气力，冲了上去。
他忽的想起一句俗语。
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啊！！给我滚开！”
宋无相冲上前，手速飞快的操作，用尽了毕生所学。
他耗费着全身剩余的真气，只为一搏。
呀——
瞬间。
数不清的符箓和五彩十色的法术一涌而前。
嘭——
嘭——
嘭——
……
“给我死，给我死，哈哈哈……”宋无相此时内心恐惧的迷雾俨然散去，他近乎癫狂的大笑。
他忘记了背后伤口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竭尽全力后的快感。
果然，一切恐惧皆来源于火力不足 。
数不清的爆炸声和火花炸裂开来，女鬼站在原地，焦热的符箓之火在她身上不断的侵蚀着。
爆炸声停，在场剩下女鬼悲惨空灵挣扎的哀嚎声和弥漫在空气中烧焦的肉味，是一股腥臭令人反胃的气味。
一阵狂笑过后，宋无相已是浑身虚力，随即停止了笑声，习惯性地开始推理起来。
宋无相直盯盯的看着她。
“师傅不是说这女鬼至少五品级别，为什么我一个二品的能够把她伤成这样，难道是虚的？”
“不，不应该，如果是虚的，以师傅的实力不可能打不过。”
宋无相目光警觉，不敢远离分寸。
片刻后，那女鬼的哀嚎声便是停止了，身上的肉块变得焦黑，旋即便是像融化的冰块那般，焦黑的肉一坨一坨的掉了下来，叠在地上。
女鬼的真身显露，是开始的虚灵状态。
看着地下外黑内红的肉块，宋无相嘀咕道：
“这肉烤的几分熟啊？”
那女鬼身上的肉块掉的差不多，可半刻后又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状态由虚体变成了实体。
除了披头散发的头部看不清样貌外，下面却是一点修饰也没有，苍白的皮肤在黑夜中散发着诡异，她身体僵硬的站在一动不动。
女鬼身段婀娜，妩媚妖娆，淅淅沥沥的雨水洒落身上，就像是银河的璀璨星光。
宋无相吞了吞口水，
当然，他可不是色欲上头，他只是为这不确定的变数增加了一点内心的谨慎。
“这，死了？”
宋无相伸出头试探性的往前看了看。
“真死了？”
“不确定，再看看。”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宋无相居然走到了女鬼跟前，撩起了她的头发查看死活。
捋过发梢的青丝终于让宋无相查看了女鬼的面貌，不同之前恐怖凛人，这一次的样貌也随着整体换了个模样。
眉清目秀，挺翘的鼻尖，丰润的嘴唇，柳眉杏眼，只可惜整张脸苍白无比。
这绝对是妥妥的美人胚子。
“是不是单身太久了，连只女鬼都看得眉清目秀的。”
宋无相感叹道。
“不对不对，我才几岁，束发时期的翩翩少年，意气风发。”
“不过真的，还挺好看的……”
宋无相渐渐的愣了神。
“这女人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落得化作厉鬼，再恶化成魔的下场。”
宋无相感到一阵唏嘘。
宋无相摸了摸女鬼的脸部，触感冰冷僵硬，毫无弹性。
正当宋无相小脸想要靠近进一步欣赏时。
原本双眼紧闭的女鬼突然睁开了眼睛，猩红布满杀气的眼神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她的两腮出现裂痕，数颗獠牙瞬间吐出。
那女鬼忽的一声大吼，一股尸臭从口中传来，同时飞溅出几丝粘稠的血液。
欲要欣赏的宋无相顿时被吓得一激灵，这么近距离，那恐怖的凶相让得宋无相眼瞳猛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要往后跑。
“啊~！鬼啊！”
宋无相喊叫一声转身跑去。
哑——
女鬼撕裂般的声音同时传来，震耳欲聋。
方才跑出没几步的宋无相不知哪来的勇气，是脑子抽了还是将死之人无所惧……
居然，
宋无相忽的转身回去，重新跑到女鬼的跟前。
啪——
一声脆响震荡空林。
宋无相跑回去给了正在嘶吼的女鬼一巴掌。
一个重重的巴掌。
这一下，无论是女鬼还是御邪师都沉默了。
伴随着巴掌声的响起，女鬼本来的嘶吼声戛然而止，她那张大嘴顿时收了回去，整个鬼呆呆地站在原地。
女鬼摸着自己被打的脸颊，鬼眼瞪得像铜铃，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如此大胆的少年。
同样，
做出这一举动的宋无相也是一如前者，铜铃大的眼睛同样透露着不可置信和疑惑，他嘴巴张大着看着眼前被自己扇了一巴掌正一脸懵逼的女鬼。
整个周围寂静了一番，剩下两个满脸尴尬的一人一鬼。
“那，那啥，姐姐，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女鬼抱着头，又发出悲惨的呜呜声。
哑~！
女鬼忽的大叫，眼睛横斜的像一把刀，暴戾的眼神直视宋无相。
“我回去就剁了你！”
宋无相望着扇去的那只手，心里暗骂道，旋即撒腿就跑，整个人活像一个被打了的耗子。
树林里，两个家伙恢复了之前的打闹，就像一对嬉戏的小情侣。
女生笑盈着脸，手中带着对公子的爱意不停歇的奔跑着。
男生带着对姑娘含蓄的爱意不轻易表露，奔跑间内心充斥着满满的爱意……
……
女鬼的攻势愈发凌厉，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不知过了多久，宋无相发现身后的女鬼好似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被自己甩掉了？
“我去，这真tm刺激。”
宋无相靠在一棵树旁暂作休憩，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不知危险已然悄无声息到了身后……
“这么久了，女鬼真被我甩掉了？”
就在宋无相四处观望的时候，一张苍白的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耳旁。
那冰冷的阴寒的感觉瞬间出现。
宋无相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欲要挣脱逃离。
可惜这次的宋无相没有了之前的幸运，左腿刚跨出，便觉得胸膛传来一股极致的冰寒。
无尽的恐惧侵蚀了眼前这个翩翩少年，同样因疲惫而苍白的脸颊充满了骇然。
宋无相咳出一大口血，感觉到一股无比的刺痛布满了全身，他缓缓的低头看去。
一双枯白的利爪已是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惊恐的看着，呼吸困难。
“我，我最终竟还是死了……”
“拼命的逃……才争取了这点时间……呵呵……咳……”
“我……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
宋无相无力的惨笑几声，随即惊骇的脸上划过一串清泪。
这个少年哭了，带着不甘和恐惧哭了。
少年满脸泪痕，却在连下了一晚大雨中混合泪水，两者分不开来。
“师傅，徒儿……尽力了……”
“记得，在我坟前烧个老婆给……我不想到死还是个卑微的单身……”
渐渐的，宋无相垂下了头，双手无力的摊下。
曾经自信坚毅的眼神慢慢黯淡了光彩，微弱的体温慢慢散去，渐渐换成了阴寒……
……
山下的乌拉忽的心头一痛，他猛地回头望去，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心中一片揪心和黯然。
他声音有些颤抖。
“小相子……”
乌拉又回头望向远处的天边，在那无际的长线处，一抹晨曦冉冉升起。
结伴而行的还有划过天边的一条长长的虹线。
那是乌拉方才释放的传讯法术。
“我，我……”
扑通一声，乌拉跪在了地上，心中一片寒冷。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不应该就这样抛下，一向生死看淡的他突然回忆起了十三年前的夏天，那个孤楚伶仃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只夏蝉只为求他交换食物，旁边还是他因饥荒死去的父母，男孩清澈单纯的眼神终是打动了这个男人……
养了十几年的徒弟，二人关系早已亲如父子，如今就这样抛下，怎敢不痛……
痛~太痛了~！
他是一个感情简单的人，而男孩却已成为他摆脱枯燥生活中一个不可缺少的动力。
孤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为自己带来一丝光明，可却被他亲手掐灭……
“我用整个夏天换你一个馒头……”
夏天有多少，短短百天不足……
……
乌拉攥紧了拳头，无底限的内疚充斥了内心，化作一道道愤怒的烈焰，瞬间，充满泪水的眼神幻化出一抹诡异的殷红。
“此仇不报！天地不立！”
“就算折寿，为师也要拉你出关！”
飒——
豁然，那阴森诡林的方向，一道璀璨明光飞掠，撕裂了沿途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