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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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渡外表看着冷, 没想到还挺好说话。
宋春华笑起来:“看您说的,您这么一表人才,家境又好, 怎么可能没女朋友?”
时渡坐在病床边的小沙发上, 双腿规矩摆放, 温声:“真没。连您都这么想, 怪不得我没女朋友,可能别人也都这么想, 所以我反而剩下了。”
他还挺幽默。
宋春华心情不觉放松下来,吩咐顾温:“愣着干什么呀, 快给你们老板倒水呀, 这孩子。”
顾温动了动嘴唇,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句“好”。
时渡才不会喝这种医院里自来水烧开的水好吗,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给宋春华留下“时渡很难伺候”这个印象,还是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温水给他。
时渡接过,对她微一点头。
两人其实也没进行什么过多的交流,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春华愣是从两人接水杯这动作里看出默契和熟稔。
时渡把一次性纸杯放在旁边小桌子上, 含笑对宋春华说:“您不用跟我客气, 还有,我跟顾温是大学同学, 您喊我名字就行了。”
宋春华有些意外, 笑容更明显:“原来你们是大学同学啊, 我都不知道。”
时渡回头看顾温一眼, 似是嗔怪:“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跟伯母说。”
“……”
顾温没听过他用这种语调说话,像是一个明明高冷的人学人撒娇, 语调变了,语气却没变的那种诡异和尴尬。
她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时渡也没理会她的表情,继续津津有味地跟宋春华聊天,像上瘾了似的。
宋春华不知道是躺得太久过于无聊还是因为觉得时渡是她老板,这会儿说的话比她一个月说得都多。
顾温却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一些些弦外之音。
譬如,宋春华问:“时渡是吧,你是哪个渡啊?”
时渡:“百年修得同船渡的渡。”
宋春华:“这个名字好啊,一听人生就很波澜壮阔,又美满幸福。”
时渡一笑,拿起纸杯喝了口水:“希望吧,谁知道呢。”
顾温是没听出来,这个字怎么人生就波澜壮阔了。
然后,她就看到时渡眉毛不自觉拧成一个不敢置信的弧度,那眼神,简直游走在“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难喝的水”还是“水里被下了毒”之间。
顾温连忙把水杯接过来,放得离他老远:“小心别烫到。”
时渡眉头舒了舒,看她一眼,似是夸她。
宋春华这时想起他没女朋友这事,想给他做媒:“那你对女朋友要求高不高啊?”
时渡似是想了想:“应该不算低。”
宋春华心思歇了一半,但已经开头总得象征性地问完:“你这么优秀,要求高也是应该的,都有什么要求呀?”
时渡:“个子一米六八,要温柔大方一点,瓜子脸,长头发,做事情干净利落,性格跟我能合得来……”
他每说一条,顾温的心就紧一分,不停给他使眼色,时渡只当没看见。
最后来了一句,“像顾温这样的就挺好。”
顾温紧张地看着他,又立刻去看宋春华。
宋春华似是微微愣了下,然后点了下头:“喔,但是我们顾温都快领证了啊。”
似是刻意提醒。
时渡脸上看不出任何不自然,微笑说:“我知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宋春华一颗提起来的心逐渐放下,又狐疑地看了顾温一眼。
顾温给她这眼看得紧张,连忙催时渡:“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时渡点头:“那阿姨,您好好休养,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顾温皮笑肉不笑,拎起时渡西装外套,几乎是把他强行推了出去。
到了楼道,时渡才说:“你干什么,我外套都还没穿好。”
顾温把西装扔他怀里:“应该是我问你干什么吧?你跟我妈瞎说什么呢?”
时渡慢条斯理地穿好外套:“我说什么了?不就正常闲话。”
顾温:“哪里正常了?”
时渡挑眉:“哪里不正常?”
哪里都不正常好吗。
他刚才说的什么“百年修得同船渡”“一米六八瓜子脸“像顾温这样的就挺好”,就差直接报她大名了好吗?
她妈又不是傻。
顾温不好意思跟他掰扯这些,说:“行了,你赶紧走。”
时渡看着她,漫声:“催什么,我都还没跟你说几句话,陪我下楼走走?”
顾温其实不太想跟他下楼,因为这时候他要再说一些有的没的,她怕招架不住,但她又实在很难拒绝——因为他过来一趟也挺费劲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
夜里风凉,楼下没什么人,偶尔有人在树下或者路边抽烟。
两人漫步走,发现住院部后头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金灿灿的树叶已落了一小半。
顾温脸上闪过一刹那的意外,很快便恢复平静。
时渡指了下树下的长椅:“这里坐一下?”
顾温:“行。”
许是之前下了雨,长椅上贴着一层浅浅的灰泥。
她习惯性地摸出纸巾,刚要俯身替时渡擦长椅上的灰泥,却发觉纸巾被时渡接过。
她稍稍一顿,时渡:“我来吧。”
他两根手指抽出纸巾,嫌弃地看眼长椅,手臂伸长,头却离得老远,像是怕长椅上的灰泥扬起来玷污他尊贵的脸。
顾温:“……”
时渡勉强擦完一遍,又抽了张纸巾,足足擦了三遍才满意点头:“坐吧。”
他则起身去把脏掉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他其实是有轻微洁癖的,尤其是不喜欢泥沙,下雨时恨不能别出门。
顾温原来觉得他是真麻烦,看他刚才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忍不住笑出声。
时渡看她:“笑什么?我能给你擦凳子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吗?”
顾温微笑不减,也没反驳他。
时渡在脑海里抛却刚才的尴尬,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清淡:“你妈妈身体恢复得挺好,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他定定看她一眼,“你这瓜子脸都快成锥子脸了。”
顾温:“你才锥子脸。”
时渡笑了声,没接话。
顾温也沉默下去。
时渡都没问她休息得好不好,直接让她好好休息,那就是问了护工,知道她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
却不知道她没睡好的原因。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会儿,时渡突然再度开口。
他似是随意道:“你大学的时候好像送过我一个生日礼物,一本书。”
顾温手指动了下,不自觉拨了拨头发:“好像是吧,都这么久了,我忘了。”
“是么。”时渡低头,俯身漫不经心捡起地上一片银杏落叶,“我上次回去恰好翻到,又仔细看了一遍,还挺好看的。”
那片扇形的银杏叶在路灯的照耀下脉络隐约可见,只是叶子边缘溅着几滴干了的泥浆——他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了。
冷冽的空气里飘来时渡身上的气息,混在一起,像是更冷。
顾温呼吸紧张起来,看似镇定地“噢”了声,“不知道,我又没看过。”
时渡抽出张纸巾,把银杏叶子上的泥一点点擦干净,递给顾温。
顾温心头一跳。
必须得承认,他撩妹子是有一手的。
之前告白的直球没打好估计是因为他没怎么跟别人告过白,但搞起小动作来一套一套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顾温被压下去很久的少女心突然又像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
他指尖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也平整,银杏叶子干干净净地被他捏在食指和中指间,在微风里轻轻颤了颤。
顾温明知道他意思,却还是说:“你干嘛。”
时渡表情无辜:“我记得你大学时候挺爱捡树叶做标本的,这个怎么样?我亲手捡的。”
顾温看了眼,胡乱找个理由:“这个不行,被污染了。”
时渡“嗯”一声,倒也没扔,头忽地往她这头一偏,凑近她,“真不行?我擦了好半天呢。”
“……”
他气息飘到她脸颊旁,微凉。
顾温很坚持:“不行。”
她双手环抱住胳膊,表示有点冷,想回去。
时渡顺手脱掉西服外套,披到她肩上。
暖意瞬间涌上心头。
顾温其实穿了个薄开衫,没那么冷,只是不想再跟他进行这个对话。
但现在,他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贴在身上,肯定是冷的。
顾温心又不自觉地软下来,抿唇,想把西装外套还给他:“我没那么冷——”
“披着。”
她刚动作,就被他按住肩膀。
不容拒绝的口吻。
这种感觉微妙又怪异,以前她照顾他照顾惯了,还不习惯被他这么照顾。
他手上还拿着那片银杏叶子。
好吧,她就是为了还他外套这个人情。
顾温想了想,把那片银杏叶子接过来:“我试试吧。”
时渡唇角微扬:“好啊。”
他没再说什么过界的话。
两人又坐了几分钟,可能是怕她冷,时渡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温也怕他冷,连忙说好,把外套还给他。
他顺手披上,姿态闲散而优雅。
就,挺招人喜欢的。
她当年会完全被他迷住,也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内心,脸也还是有因素的。
尤其是他打篮球的时候,学校论坛都说没见过把篮球打得这么优雅的人。
把她送到住院部楼下,顾温问了句:“你视察什么时候结束?”
时渡:“后天走。”
顾温“嗯”一声。
时渡垂眸看她:“那你呢?”
顾温想了下:“我妈可能大约二十天就能出院了,我应该到时候才走……”
时渡:“我不是问这个。”
他表情平静,眼底却涌动着暗流。
顾温瞬间明白。
几乎同时,他也问了出来:“什么时候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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