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万物终将消逝
假如在天堂遇见你,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代娆终究还是没能等来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她在3月6日去世了。
这天代娆给戴茫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信息里写道:
我昨晚看了部电影,名叫《楚门的世界》,你有时间一定要看啊。
戴茫此时正在上课,没有及时回她,等到下课后再给她发消息时,已经杳无音讯了。
初春时节,还刮着凛冽的寒风,戴茫一放学就拼命往医院跑去。
跑到代娆的病房时,早已人去楼空,她在此生活过的所有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一直照顾代娆的护士路过,她用平静的口气对戴茫说道:“代娆今天上午已经去世了,她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没有经历什么痛苦。”
说完,这名护士便转身离去,她可没空安慰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年,她见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早已习惯了一切。
听到噩耗后的戴茫,站在原地,久久无法接受这一现实,他一屁股瘫坐在病房门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就像死去了那般孤寂,虚无开始蔓延,内心的空洞用再多的回忆也无法填满。
他就那么呆呆坐在病房门口,回过神来时,已经天黑。
晚上,戴茫回到家,缩进被窝里,看了代娆给他推荐的一部电影,在电影结尾时,男主角说了一句话:
“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看到这里,戴茫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就像决堤的大坝那般崩溃了,泪水像洪水般涌出,他把脸埋进枕头中,绝望得呐喊着,抽搐着。
第二天,代娆就被火化了,没有葬礼,她的父母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就只有戴茫和保姆王阿姨来到了现场,见了她的最后一面,看着她那雪白美丽,还带着一丝温婉笑意的脸庞,戴茫泣不成声,目送着自己深爱的人被无情的履带,慢慢传送进火炉。
所有曾经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都在这一刻,被熊熊烈焰吞噬,化为了灰烬。
代娆的骨灰被葬在了南山公墓的一棵松树下,从这里正好能望见沙滩和大海,正是去年夏天,戴茫和代娆两人常去散步的那片海滩。
戴茫和王阿姨蹲在坟前,给她烧纸,两人不断把纸钱塞进火焰里,火变得越来越旺。
这时,王阿姨突然开口说起了代娆的身世:
“娆娆其实过得很痛苦的,虽说衣食无忧,其实非常造孽。”
“她是私生子,妈妈在美国和他爸爸生下来她后,就把她送回国内,让爷爷奶奶带大,爷爷奶奶死后,她就孤身一人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她的爸爸一面,妈妈也是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听说在那边有了新的家庭,生了新的小孩。”
听完,戴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王阿姨也跟着他一起哭了起来。
两人一边哭泣,一边烧着纸钱,被烧成灰的碎片,带着星星火光,从火盆中升起,在空中翩翩起舞,搭着海风飞向了远方。
“娆娆过去一年很开心,老是偷偷傻笑,在没遇见你之前,她总是阴沉着个脸,几乎从没见她笑过。”临走时,保姆王阿姨对戴茫说道。
她说这番话原本是准备安慰戴茫的,可戴茫听后,只觉得愈发心酸难过了,心里就像有块巨大的岩石一样,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戴茫把全身心都投入了学习,只有在全神贯注学习时,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痛。
有时,半夜时刻,戴茫会流着泪从梦中惊醒,醒来后,他总是会把ar眼镜和触觉手套拿出来,摆在眼前,呆呆地看着它们,一坐就坐到天亮。
终于,高考结束了,这一天,班上很多女生叫戴茫一起去唱歌,去喝酒,还有叫他一起去毕业旅行的,戴茫全部拒绝了。
第二天,戴茫便打起了三份暑假工。他早上天还没亮,就去码头搬运新鲜打捞上来的沙丁鱼;下午顶着炎炎烈日,骑个二手电动车去送外卖;晚上则是在烧烤店里帮忙烤串。
每天劳累的的工作结束过后,戴茫倒在床上,立刻就能睡着,一晚上什么梦也不做,一觉就能睡到天亮,半夜也再没醒来过。
ar眼镜和触觉手套也被他锁在了新买的旅行箱里,再也没有碰过它们,每当关于代娆的一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时,他就赶紧去想些别的什么,来打断自己无端的思绪。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八月三十一号,结束了暑假工的戴茫,即将踏上新的旅途。
这天他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沙滩。
这正是去年,几乎每天都和代娆一起散步的沙滩,在这里,他们曾经谈论过梦想,探讨过未来,曾经有过说不完的家长里短
记忆一旦打开,便再也止不住。
戴茫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试着把所有关于代娆的回忆和命运都随着海浪沉入海底最深处,但它们总是在狂风骤雨后又被海浪带回这多风的海滩。
戴茫呢,就像是捡贝壳的小孩那样,又把这些回忆一片一片拾起,可回忆终究只是回忆,它只存在于过去,那年美好的夏日早已不复存在,唯有孤独永恒,只能看着这些五光十色的贝壳发呆,偶尔露出笑容,偶尔落下眼泪。
戴茫蹲在海滩上,用手指写下“耽湎”二字,刚写完没多久,一片巨大的海浪打来,便把这两个字冲的无影无踪了。
随后,戴茫往海里走去,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他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从大海的无限中感受到了自身的有限,内心里的勇气被激起,想要去超越这有限的一切,他的脑海里回响起一首诗:
“希言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天地尚不能长久,而况于人乎? ”
“日出不会持续整个早晨,暴雨也总有停止的时候,一切都将过去,一切都会消逝,但你不会,你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戴茫在海浪富有节奏的拍打中,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