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你们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阿尔瑟瑟发抖, 他只穿着睡衣,“我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睁眼一看有一双凭空出现的手要掐死我。我赶紧叫醒叶芝先生,跟他一起逃跑, 可是根本逃不出去, 这座房屋的空间——”
“——扭曲了。”段非拙替他说完。
“这么说您也遇到了?”叶芝问。
“岂止遇到!我刚才遇到了亡灵!徘徊在这里的亡灵就是历代勋爵夫人!”
色诺芬沐浴着压根不存在的月光,肩上扛着铁铲,腰里别着文明杖,蹦蹦跳跳地走进橡树林。
他哼着歌, 脚步轻快。猫头鹰在他头顶咕咕鸣叫, 树叶迎风摇动沙沙作响, 一切都像是在应和他那走调的歌声。
进入橡树林后, 他很快就迷失了方向。但是不要紧,他自有办法走出来。就算出不来也没关系, 那样他就不必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了。只是z和新人未免有些可怜,假如他的猜测没错,那他们的处境极度危险。
但色诺芬确定他们必能平安无事。他没从他们身上看见死亡。而他总是正确。
“让我看看, 这回在哪儿呢?”
色诺芬环顾四周,选中了一棵老树桩。它已经完全腐朽了,从被伐倒至今,或许已经过了好几十年。
话不多说,他直接开挖。从树根开始, 他一铲子一铲子将泥土掘开。挖了一会儿,他累了, 便拄着铲子仰望天空。
“难怪掘墓人是个专门的行业, 真不该小瞧这份活儿啊。”他感慨道。
今夜没有月光, 正是最适合幽灵现形的一夜。
“不对啊。”他喃喃自语,“我是秘术师,为什么要用手挖?”
他丢下铁铲,拔出文明杖,朝他挖出的那个浅坑一指。坑里的土自动刨了出来,在旁边堆起了一座小山。
挖到差不多六尺深的时候,坑里出现了某种东西。
色诺芬放下文明杖,跳到坑边,弯腰朝里面张望。
“可怜的人啊。”他摇摇头,唏嘘道,“放心吧,今夜我就放你自-由。”
“这么说,历代裴里拉勋爵夫人阴魂不散,她们正是庄园内一切怪事的罪魁祸首?”
听完段非拙的讲述,叶芝摸摸下巴。
“不是没可能。但裴里拉勋爵是她们的直系后代,她们为什么要谋害自己的后代呢?”
叶芝似乎不经意间想起了什么,抓住段非拙的肩膀,“交易行!请去一趟交易行,拿两本书出来!”
交易行的法阵符纸段非拙一直贴身携带。幸好之前z和色诺芬没搜他的身,否则他跳进泰晤士河也洗不清了。
他进入交易行,拿出了叶芝需要的两本书。一本是米德洛家族的家谱,一本是橡树庄园历次修缮的笔记。都是叶芝在前任勋爵的秘密研究室里找到的,暂且存放在秘境交易行中。
叶芝不顾他们还身处险境,拿起一本书飞快地阅读起来。阿尔拎着灯凑近,为他照明。
段非拙不安地东张西望,催促道:“叶芝先生,就不能等我们出去了再读吗?”
“一切真相都隐藏在书本中。”叶芝高深莫测地说。
他将两本书翻到最后一页,扶了扶眼镜,神色凝重。
“你发现了什么?”段非拙急切地问。
“几个很有趣的事实。”叶芝说,“族谱上一共记载了米德洛家族十六代主人和夫人的生卒年月。奇妙的是,每一代夫人都可算是英年早逝,对比一下她们孩子的出生年月就知道,她们都是在生下长子的一年到三年内香消玉殒的。死因全部是病故。只有现任裴里拉勋爵的母亲除外。她至今仍然健在。”
“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段非拙压低声音,生怕他的话被无形的幽灵听去,“蓝胡子,杀害自己妻子的贵族。”
“但是米德洛家族和蓝胡子不同。历代家主在原配妻子死后都没有再娶。当然,其中几位家主有私生子,说明他们至少在丧妻后找了情-妇,但是这些情-妇一辈子都没有扶正。”
“那么,历代夫人的早逝全都是巧合?”
叶芝阴暗一笑:“这点暂且不论。第二个很有趣的事实就是,米德洛家族从没有孩子夭折过。要知道在过去医学不昌明的时代,儿童死亡率可是高得惊人,不论是贫民还是贵族,死神都一视同仁。然而即便是在传染病大流行的时期,米德洛家族也从没有儿童夭折过,所有孩子都平安健康地长大了。”
“听起来不怎么像巧合……”
“第三点。”叶芝亮出那本修缮账本,“根据这些记录,每当勋爵夫人过世满一周年,橡树庄园就会进行翻修,材料绝大部分来自勋爵的私人林地。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修缮记录是三十年前。当时宅邸起火,几乎被烧成空架子。那次维修几乎等于重建了,但材料全部是从外地运来的,花了很大一笔钱。”
段非拙一个哆嗦。“你知道我又想起了什么吗?爱伦·坡的《黑猫》,主角杀害妻子后把尸体砌进了墙里。那些翻修该不会是为了隐藏尸体……”
“死了一年才想起来隐藏尸体,未免有些太迟了吧?”阿尔说。
段非拙说:“但是历代夫人的死因的确可疑,而且的确变成了幽灵徘徊在这座庄园中。附在椅子上那个亡灵也是以为勋爵夫人。幽灵可以附在生前使用过的物品上,对吗?”
叶芝颔首:“他们确实可以在生前行走过的地方徘徊,也可以附在某个东西上四处移动。”
“那么真相显而易见了,历代勋爵夫人含恨而终,如今化为幽灵向米德洛家族的现任主人寻仇。所有的灵异现象都是在前任勋爵过世后才出现的,那是因为他是家族里最后一个懂得秘术的,他一死,庄园的保护结界也跟着失效了,所以……”
“勋爵是她们的直系后代。”叶芝提醒他,“你觉得勋爵的祖母会想谋杀自己的孙子吗?”
“我怎么可能对幽灵的想法了如指掌?”段非拙挖苦,“她们都变成幽灵了,还有逻辑可言吗?”
叶芝合上两本书:“切斯特先生言之差异。世界上的一切都有逻辑可寻,只是肉眼凡胎觉察不到罢了。”
书本才讲逻辑。现实生活就他妈净扯淡。段非拙腹诽。
“我们还是别站在这儿聊天了。”他说,“得想个办法逃出去,顺便把z救出来。”
“您说那个警夜人?”阿尔缩着肩膀说,“他一辈子被困在这儿岂不是更好?”
“把他救出来就能卖他个人情。”段非拙说。
其实他并不在意什么人情不人情,他只是单纯地想把z救出来。哪怕z活下来会给他带来种种麻烦。
“我要进交易行拿点儿东西。”
他再度进入交易行,从柜台下的铁箱子中取出石中剑。
“哎呀,你可想起我啦!”石中剑扯着嗓门叫起来。
“不知为什么,你一出场灵异的氛围就荡然无存了。”
“灵异?你遇到幽灵了吗?那我就不好使了。”石中剑对自己的业务范围很有自知之明。
“你可是王者之剑啊,连幽灵都劈不死吗?……不对,她们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死第二次……”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年轻人!不死的东西要怎么杀死呢?你要是想对付幽灵,我建议你使用那边的灯。”
段非拙抬起头,看见了维柳夫人赠送他的风灯。维柳夫人说她可以驱散邪恶,但需要用隐秘之火点燃。
隐秘之火……初次听到这个词语时,他完全不解其意。不过阅读过从叶芝那儿买的书后,他已经了解到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炼金术中的火分为四个层次,分别是自然之火、隐秘之火、中心之火和天国之火。其中隐秘之火指的是每个人体内所蕴藏的火焰,真正的秘术师才懂得如何控制它。这盏灯如果要用隐秘之火点燃,想必说的是必须由秘术点燃,而不能普通的火引燃。
“管用吗?”他问石中剑。
“反正你也没别的东西可用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段非拙叹了口气,从展示柜中取出风灯,挂在腰带上。他还不知道怎么点燃这东西,得回去请教叶芝。
他提着石中剑离开交易行,返回走廊中。法阵符纸躺在他脚边,叶芝和阿尔却消失了,唯有那盏破碎的提灯孤零零搁在墙角,摇曳着黯淡的光芒。
“叶芝?阿尔?”段非拙将符纸塞进口袋,呼唤两人的名字。
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他下意识地躲开。
墙壁中伸出一双白皙的手臂,宛如扭曲的白蛇,张牙舞爪地欺近。
“别过来!”
段非拙拔出石中剑,朝白手斩去。剑刃穿过了白手,却不曾伤它分毫,仿佛白手只是一对虚幻的影子。
——它们抓人的时候可不是虚幻的!
“灯!灯!”石中剑大吼。
段非拙从腰带上卸下那盏号称能驱散邪恶的风灯,迎着白手高高举起。
“来啊,丑八怪!”他吓唬似的高喊,“瞧瞧这是什么大宝贝!你怕不怕!”
白手迟疑了一刹那,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向段非拙。
“不好使啊!”段非拙惨叫着躲开白手的攻击。
“你都没点燃要怎么使!”石中剑咆哮。
“我不会啊!”
“果然是白痴!”
段非拙不得不一边躲避白手,一边忍受石中剑的嘀咕(“老天啊我怎么摊上-你这种主人!我命定的王者到底在哪里!”)。他没命似的冲向走廊尽头,随便踢开一扇门闯了进去。
他进入了舞厅。舞池之大,足能容下整整二十对男女结伴共舞,地方还有空余。
他奔向舞厅另一侧的大门。这回他进入了书房,不是藏在树篱迷宫中的那间研究室,而是普通的、用来掩人耳目的书房。历代裴里拉勋爵积累的藏书量非常壮观,任何一个爱书之人都会视此地为天堂。
段非拙却无暇欣赏这里的绝景。他转身推开门,进入了餐厅。
他以为这样利用房间错乱的特性不断逃跑,就能避开白手的进攻,可他没想到餐厅的墙壁中立刻也伸出了一双白手,阻拦了他的去路。他只能回头推开门,看看这次他会被传送到哪个地方。
他回到了女主人的卧室。
“别吧……”段非拙呻-吟。
霎时间,无数双柔软的白手从地底喷涌而出,死死缠住段非拙的双腿。
藤蔓一般的白手几乎把他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部覆盖了,还在继续向上爬。地面逐渐变得柔软,铺有地毯的地板变为沼泽,一眨眼的功夫,段非拙脚踝以下的部分便陷入地板之中。
“石中剑!”段非拙喊道。
“你的身体……根本……动不了啊!”石中剑吼道。
一双又一双白手爬上段非拙的身体,如同一层又一层蛛丝缠住他的手臂。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z就是这么被抓走的。失踪的叶芝和阿尔多半也是同样的下场。现在只剩下段非拙一个了,很快他也要去跟他们作伴。
白手爬上段非拙的脸颊。被它们碰触过的皮肤就像沾上了某种冰冷而黏腻的东西。修长的手指甚至探进他的耳朵里。那感觉就像冰水灌进了耳道一样。某种异样的声音搔刮着他的耳膜,听起来像惨叫,又像指甲抠抓木板所发出的噪声。
段非拙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声。
为什么自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幸与灾难就接踵而至?他真的天生与好运无缘吗?假如这就是他的宿命,那么他……
——他绝不能就此屈从!
“给我——松开!”
一直以来积攒的恐惧和怒气在这一刻爆发了。
手中的风灯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犹如一千个太阳从黑夜中冉冉升起,驱散了无边的黑暗与寒意。
白手仿佛被光芒烫到了一般,迅速缩回地下。地面也恢复了平整和坚硬。
段非拙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不知为何他的心脏跳得飞快,血液超量供给到四肢百骸。这并非是受到惊吓的结果,更像是疾跑一公里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风灯的光芒是那么明亮纯粹,整间卧室都被照得亮如白昼。段非拙望向梳妆台,镜子中只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哇哦,干得漂亮。”石中剑似乎忘记它刚刚才痛骂段非拙是个白痴,“你之前莫非来过这个房间?”
段非拙捂着自己起伏的胸口。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心脏激越的跳动。
“是啊,那镜子里还显出一个女人的鬼影。”
“说明幽灵生前很喜欢那个梳妆台。幽灵一般都喜欢在自己觉得舒适的地方,除非迫不得已被驱逐,或是被绑缚在某地。你再仔细瞧瞧那个梳妆台,有没有瞧出什么端倪?”
“可别了吧!万一再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会吓死的!”
“你叔叔不但能看见物品上的特殊力量,还能看见它们的主人残留在物品上的气息,甚至连主人是何种身份、之前做过什么都一清二楚。当然啦,那是他长期学习和实践的成果。我就不指望你一上来就看得那么明白了,但多少看出点儿东西,也有助于你对抗幽灵不是吗?”
段非拙望着被灯光照得熠熠生辉的石中剑。
“你偶尔也会说人话嘛。”
他扫开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盒,腾出一个地方放置风灯。他把石中剑放在膝盖上,坐在梳妆台前,专注地凝视着镜子。
除了他自己的脸,他什么也看不见。就连他的脸也显得无比怪异,灯光自下而上地照耀,在他脸上投射了古怪的阴影,仿佛戴着一张阴森的面具,他自己见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让我看看你的主人。
段非拙心中默念。
——我想知道你的主人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使用过的你的女人,历代勋爵夫人们,让我看看她们的样子。
镜子的表面泛起阵阵涟漪。段非拙瞪大眼睛,急忙凑到镜前,仔细观察。
忽然,镜子里他的脸消失了,变成了一张苍白的女人的面孔。
那女人正在梳理披肩长发。她也很面熟,可她并非门厅肖像画大军的成员,因为她还活着——段非拙认出她正是现任裴里拉勋爵的母亲,伊迪丝夫人。
镜中的她比现在至少年轻二十岁,但那股冷漠倨傲的神气却未曾被时光改变。她穿着厚重的、带毛皮镶边的裙子,身旁放着一只取暖用的火盆。她望着镜子,眼神冷漠,却又带着一丝哀戚,好像将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房门打开了,一名衣冠楚楚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银灰色小书。他和勋爵相貌肖似,段非拙推测他就是勋爵的父亲。
“怎么不让女仆来给你梳头?”前任勋爵问道。
他的妻子冷冷说:“我今天不想见别人。我可以打理自己,从前我没有贴身女仆的时候,又不是每天披头散发着生活的。”
“那……你准备好了吗?”
“宅邸里的事我都安排妥当了。新来的那个家庭教师人很不错,我想她足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厨娘年纪大了,过两年她就要退休,不过没关系,给她帮佣的那个女孩我看很不错,你记得送她去学厨艺。此外,下一任管家的人选我也定下来了,就让郝特来吧。虽然他到我们家还没多久,但他经验丰富,我不在之后,你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前任勋爵悲伤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这是为了家族,为了领地,为了我的孩子,不是吗?”勋爵夫人闭上眼睛,“会很……痛苦吗?”
“不会的。我会把你带进树林里,先给你服用一副安眠药,你什么也感觉不到。”前任勋爵转向窗外,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晰眺望茂盛的橡树林,“这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秘术,从第一代裴里拉勋爵开始,便一直使用这个秘术了。”前任勋爵拍了拍银灰色书本的封面。
“它一直非常有效,不是吗?”伊迪丝夫人讽刺一笑。
“是啊。”前任勋爵叹了口气,“米德洛家族人丁一直不兴旺,但每个孩子都能健康地活到成年。明明只是偏僻乡村的小领主,却积累那么多财富。全是托了这个秘术的福。”
“但是也要做出很大的牺牲。”勋爵夫人神色一黯。
“我父亲将这个秘术传授给我的时候说,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献出一个人的生命,保护整个家族,整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是很值得吗?”
“你赞同他吗?”伊迪丝夫人问。
前任勋爵不置可否。他走到窗前,按着玻璃,轻声说:“我只知道,我母亲的牺牲让我拥有了现在的一切。这个秘术是一种独特的降灵术。你知道五朔节的来历吧?那是祭祀森林女神狄安娜的节日。狄安娜掌管植物、丰收和生育,和她缔结婚约,就意味着能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因此每年五朔节,人们都要选出一男一女,让他们扮演森林之王和森林女神。
“这个秘术的原理就是五朔节来历的逆转版。不是迎娶森林女神,而是让自己的妻子化为森林女神。这个秘术需要将一个人活埋在树下,让她的□□和灵魂在泥土中腐朽,化作树木的养料,最终和树木融为一体。当树长成,她就是树,树就是她,没有分别。她的根系四通八达,她的枝叶遮天蔽日。如果把她伐倒,以其木材建房,她就会化作房屋的一部分……不,应该说房屋就是她。
“她知道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她可以保护自己的子民,抵抗自己的敌人。正是依靠这种牺牲,米德洛家族获得了荣华富贵,家族的孩子不再因疾病而早夭,这片土地的人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们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拜这个秘术所赐。”
勋爵夫人伊迪丝垂下握梳子的那只手。她的手在发抖,她用另外一只手按住手腕,不愿自己的软弱被丈夫发现。
“难怪历代裴里拉勋爵的妻子都英年早逝。”伊迪丝夫人苦涩地说,“难怪你要跟我结婚。我的父亲只是个穷困的乡绅,我却嫁给了一位有头衔的贵族,大家都夸我运气好,可实际上我的运气再糟糕不过。你选择我,只是因为我当时没的选择。你会替我父亲还清债务,给我的妹妹们准备丰厚的嫁妆,所以不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只能屈从。”
伊迪丝夫人将长发挽成发髻,戴好发网,又装饰上宝石与珍珠的头饰。镜中的她美艳绝伦,光彩夺目,冷漠的神情使她不像一位贵妇人,倒像古希腊的大理石女神像。
“我准备好了。”她说,“我们走吧。”
她提起裙摆,朝房门走去。前任勋爵却仍旧伫立在窗前,出神地凝视着外面的风景,也有可能是在凝视他自己的面容。
“你怎么了?”夫人回头问。
“你说错了,伊迪丝。”勋爵低声说。
“你指哪个部分?”
前任勋爵垂下头,紧紧捏住银灰色书本。“我不是因为你容易屈从才跟你结婚的。在林肯伯爵的舞会上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深深爱上你了。这是你的第一个错误。”
夫人的眼睛变得晶莹剔透。她扭过头,不让丈夫瞧见她的表情。“那么第二个呢?”
“你也不恨我。”
“我当然恨你!你要杀了我,让我变成一棵树,再拿树来盖房子,我不恨你才有鬼!”
“那是从前。”勋爵转过身,迎上妻子的目光,他的眼神充满决绝,“往后,你不会再恨我了。”
说完,他毅然将银灰色的书丢进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