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56
“我靠你真勇啊, 啊哈哈哈。”
程星临刚要追问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忽然从远处传来了叶都洛的笑声。
一阵摩擦声后，电话就彻底被叶都洛接过去了。
叶都洛笑得嘻嘻哈哈的，问电话这头：“喂。是临哥吗？”
程星临：“……嗯, 你们在干嘛？”
“没有没有，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叶都洛笑着解释，“黄毛这个s/b抽中大冒险了，我们想出个难题让他喝酒, 没想到一个真敢出题一个真敢给你打电话。”
“……敢拿我开这种玩笑了是吧。”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好了临哥你继续学习, 我们不玩了。”
说着, 叶都洛匆匆挂断了电话。
程星临听着那边的忙音，看向简行，似乎是向他解释刚才那句因为漏音严重，所以简行也听见的“恩断义绝”是怎么回事。
程星临说：“他们说是真心话大冒险。”
“嗯。”简行点头，然后问，“你信吗？”
程星临：“……”
程星临叹了口气，对简行说：“当然不信了。”
程星临想了想刚才电话里黄毛的声音：“我觉得他是喝醉了, 然后酒后吐真言, 我最近……确实是把这些朋友忽略得很严重……”
二十七班他还是经常见面着的。
而外面的朋友们……
五一节那次如果不是简行带他出去。
程星临可能都快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们了。
程星临最近一直奔着自己的目标拼命往前。
心无旁骛的状态对学习是好事情。
但是对于交朋友这件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黄毛那句话不像是选的“大冒险”倒像是选的“真心话”。
——曾经那么好的朋友, 程星临哪怕被简行看不起也要维护的朋友。
就这么不知不觉疏远了。
程星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拧了一下。
唇色也瞬间苍白起来。
“你先别胡思乱想。”简行看着他的脸色，说，“可能里面有误会，我们出去找他们？”
程星临：“……嗯。”
程星临忙得自己的生日都不过, 但还是赶紧出去找自己的朋友们了。
其实他出来之前也没有联系他们, 只是凭直觉往他们最经常聚的小巷子走。
刚一走到小巷子旁边，程星临就看见被叶都洛架着, 正在往外走的黄毛。
黄毛头发是湿的, 估计刚被“清醒”了一下。
看见程星临的瞬间, 见了鬼一样地立刻立正站好。
“老，老大！？”黄毛震惊，“你，你怎么来了？”
“你觉得呢？”
“……”黄毛膝盖都软了，“老大，我刚刚，就是喝醉了……然后才说胡话的。”
“一般酒后说的都是真话吧。”程星临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太忽略你了，才会……”
“不是，真的不是！”黄毛听见程星临道歉，都快哭了，“真的不是真话，就是被激了说的混账话啊老大，你别道歉，我道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简行在黄毛的语无伦次里面抓住了重点：“被激了一下，谁激你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有个人，往我们小巷子里面扔了一叠打印出来的图，简神你看，就是这个！”
黄毛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包，掏出一张图片给简行。
程星临和简行看了一眼图片，上面内容是一条说说——
简行发的说说。
【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
配图是程星临双手合十，许愿的照片。
黄毛看见两个人看照片，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当时就是看到这个，心态就崩了——主要是我今天也给老大准备了一天生日，老大都没来，然后我就……”
“你就个屁。”叶都洛推了他的脑壳一把，“除了道歉，不要说话——越描越黑。”
程星临抬手，制止了叶都洛的手，然后问：“刚才黄毛说，是扔了一堆打印纸进来，所以……大家都看到了？”
叶都洛沉默。
沉默就是事实了。
程星临觉得这一招好狠。
这个人知道了他以学习太忙为由拒绝掉了朋友给他庆祝生日。
然后又把他悄悄过生日的证据直接扔给他的朋友们。
举手投足之间想要证明的就是——程星临这个人喜新厌旧，有了新朋友，就不要旧朋友了。
让他本来因为学习忙顾不上而有些疏远的友情，更加雪上加霜。
程星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牛逼，想了一个办法不行，就还要想另一个办法来打击他。
事已至此，他只能补救了。
程星临想了想：“大家都在里面吗？”
叶都洛点头：“嗯啊。”
程星临：“那我给大家解释下吧，就是……其实我今天真的没打算过生日，学长给我的是一个惊喜……”
叶都洛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这一秒的犹豫，尽收程星临眼底。
程星临从这一个犹豫里面明白里面的状况了。
像黄毛一样的朋友不会只有一两个。
看到截图有想法的朋友估计不在少数，只是大家或许不会像黄毛这样告诉他。
只会让他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话说就算他解释了又能怎么样？在真正的证据面前，解释可能是苍白无力的。
有可能，曾经很好很好的伙伴，因为一件小事，就会分崩离析。
程星临闭了闭眼睛，很不情愿地抬脚走进了小巷子里面。
刚刚走进去，他就觉得有点不正常——这个巷子的两侧，感觉白得有点反光了？
“我搞学业的时候，你们居然还有心情把这里修缮了一下哈……”程星临本意是说点什么，让气氛活跃起来。
顺便借着欣赏墙壁的方法，逃避立刻走进去这件事情。
但是程星临凑到墙壁边欣赏了一张，立刻就愣住了。
上面并不是什么白纸，而是一张一张的公式表、知识点总结，甚至是英文单词。
这些知识点总结得并不算特别好，一看就是百度百科来的。
但是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儿搞过来的过塑纸，还把这儿写的知识点过了层塑，于是风吹日晒，也很难损毁它们分毫。
程星临盯着这些知识点看了很久，看得眼睛发酸，忽然发现下面似乎还有东西。
程星临一把掀开上面的公式表，翻开下面——发现都是文科的知识。
这些知识起码是分两次贴上去的。
第一次应该是在程星临这次月考，确定去理科班之前。
第二次则是程星临分科之后。
这说明，虽然在校园外，他的朋友也一直在关注着他。
或许是通过二十七班那次海底捞的友谊。
或许是别的方式。
但是就是，一直一直，努力关注着他。
所以，刚才叶都洛犹豫难道是因为——
程星临转过头盯着叶都洛。
叶都洛脸都红了，整个人特别不好意思，说：“害，别看了，就是贴着玩。”
程星临没说话，继续盯着叶都洛。
叶都洛被他盯得败下阵来，最后才说：“其实就是……总觉得你还有哪天会过来嘛。打点公式，让你过来也可以学习来着。”
程星临：“……”
程星临一直盯着叶都洛，感觉自己眼眶都盯得酸涩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巷子里面出现的脚步声却打断了程星临准备揉眼睛的动作。
人还没看见，声音已经出来了。
“黄毛，你丫不是回来了吧？你还有脸回来。”
“老子真的要打断你的腿了，你不和老大道歉回来干嘛呢？”
“卧槽？？？？老大？？？？”
花臂和竹竿走在最前面，看清巷子口是谁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两个人跑过来看了程星临一眼，激动得大有马上给程星临昏过去的趋势。
大家轮流过来鉴定了一下，确定真的是程星临。
然后大家同手同脚地把程星临往巷子深处推。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来得正巧！你看这里有什么？！”
巷子尽头，暗红色的外墙贴了金色的“happy birthday”，一看有种浓浓的乡镇风格——这装修，十块钱不能再多了。
程星临经常坐的那个空调外机的防盗网上还摆了一个小蛋糕。
一看就知道是植物奶油的，廉价的造型，廉价的花。
一切都透着一种廉价感。
除了里面藏着的那颗真心。
黄毛作为这些乱七八糟布置的“始作俑者”，终于被获批进来。
甚至还光荣地承担了点蜡烛的责任。
十七根蜡烛点燃。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
“可以许愿了吗？？我来许，我许老大考上清华北大！”
“你不要为难老大，我许老大开开心心！”
“对，开心就好，顺便许老大身体健康！”
叶都洛看着这群人忍无可忍，一人一巴掌，怒道：“懂不懂规矩，过没过过生日？蛋糕点蜡烛谁许愿！”
黄毛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应该是老大许愿，懂？”
这群人看着黄毛，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狐假虎威。
大家心中暗想一会儿在收拾你，然后齐刷刷看向程星临，闭上嘴，等他许愿。
程星临双手合十，愿望不变地许了刚才的愿望。
睁开眼睛，刚准备吹蜡烛，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大家确定：“那个，你们不是都看到那张截图了吗？”
花臂：“……啊？哪张？”
竹竿：“你傻啊，就是简神给老大过生日那张！”
程星临点头：“那……都看到了，不会觉得……我参加了学长的，没参加你们的，心里不舒服吗？”
花臂：“……啥啊？这么少年情怀总是诗吗？不懂……”
竹竿：“除了黄毛这种脑子有问题，谁会不开心啊。简神给你过生日，你不是孤单一个人，也不是忙得生日都没时间过，那肯定是开心的啊！”
过生日重要的不是一起吃蛋糕许愿。
而是今天正在过生日那个人不孤单，健康，万事顺遂，那就会开心啊。
那个不知名的人扔来的说说确实是基于对人性恶的那一面的深度解读。
但是。
友情有的时候，可以战胜人性的恶。
程星临笑了笑，深呼吸，吹灭了蜡烛。
·
程星临吹完蜡烛，吃两口蛋糕，又回去上自习了。
其实不仅是小混混们给他准备了生日趴体，晚自习开始之前，二十七班的人直接用礼物把他们门堵住了。
游淮在堵门这件事情上起到了重大作用，因为他给程星临买了一个巨大的，两米的，泰迪熊。
程星临只能吭哧吭哧把泰迪熊搬进秘密基地。
这下都不是温馨了。
简直就是促狭了！
促狭得，能把所有遗憾都挤走，只留下开心和幸福。
不过，虽然程星临这个生日过得没什么遗憾。
但他第二天去秘密基地，发现简行没来的时候，还是坐下，在这个没有人管他的角落，悄悄叹了口气。
也不是为别的。
就是为……
为自己和社会上这群朋友没时间见面这个事情。
二十七班他还能每天见一面。
但是和小混混们时间对不上，那就几乎见不到了。
其实，见不到，程星临也知道他们会努力生活，努力帮助别人，照顾小猫。
就是……外面的流浪猫有他们关心。
而关心流浪猫的人，又谁去关心呢。
程星临拿出物理书，悄悄叹了口气。
可是，要自己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去和他们玩吗？
程星临真的做不到。
数学和物理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
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每天腾出时间去玩。
程星临自己eo了一下，听见门响的时候，赶紧恢复一个正常的表情。
简行却只是探个头进来，确定程星临在，对他说：“小临，今天换个地方吧。”
“行的。”
程星临一秒收书包，快步跟着简行出去了。
程星临不得不说，还得是简行懂他。
他一点都不想呆在这个憋得离谱的室内。
校园里面到处都是他们的萤火虫布景，虽然这么早亮灯也不明显，但总比憋在室内强多了。
不过……
简行带着他横穿了整个校园，没选到一处满意的地方，直接和保安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出门后，简行向右拐，不过几分钟，程星临的小巷子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程星临忽然反应过来，他的心脏瞬间狂跳。
他看看简行，又看看小巷子。
——不会吧，难道是？
就是。
下一刻，简行带着程星临已经走进了小巷子里面。
刚一进去，程星临的眼睛里面就布满了绿色的荧光小碎片。
箱子是两栋建筑中间的夹缝，白日天光也投不进来，却成了萤火虫的露营地。
那些曾经在湖边，校园里面大小角落闪耀着的萤火虫也飞到了这里的墙面。
即使是白天，也闪着熠熠光辉。
尽头的空调机箱被不知道哪儿捡来的门板搭成了一个桌子。
两张餐馆里面或赠或打劫来的椅子就在桌板旁边。
充电的台灯摆了六七个——来自不同人的贡献，所以参差不齐；然而打出来的光却让学习的区域刹那明亮。
周围墙壁上的公式触手可及，随时都能查。
就算把这个地球翻一面过来找。
可能都不会找到比这里更好的自习室了。
程星临震撼地看着这一切。
却听简行笑着说：“听过某个伟人的故事，他会专门到菜市场写作业，练习专注度。”
程星临回头看简行。
“不过你好像也不需要练专注度。”简行又说，“以你进心流的能力，每天的化学和生物自习挪到这里来做，应该没问题吧？”
·
“当然没问题！”程星临立刻说。
“行，那我们以后每天下午就过来——晚上回秘密基地讲物理。”
这里虽然不适合讲课，但是自学还是没问题的。
重要的是，虽然见面也不能一起玩，但是每天程星临都可以和他的朋友们见面了。
不只是程星临很兴奋，其他的朋友们也很兴奋。
竹竿拿过来自己的两副耳机：“老大，这里是我珍藏多年的耳机，如果你觉得这里吵闹，就用这个。”
花臂横叉自己的胳膊：“老大，我到时候就站在门口给你站岗，保证没有人进来打扰你的学习进度。”
黄毛兴奋举手：“老大老大，之后你和简神的饭就我管了！我每天下午炒了菜给你们送过来！”
“哦。”程星临问，“最近打工那家饭馆生意还行吗？”
黄毛：“不是，我没在那里打工了——我是说在家做了饭给你们送过来。”
程星临：“啊？”
程星临不解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叶都洛——黄毛不打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负责提供饭。
主要是觉得黄毛这个人极不靠谱，极有可能一顿饭全都是剁椒鱼头，小炒黄牛肉这些辣得不行的饭菜。
但是今天叶都洛居然都没说这个事情。
看见程星临看他，叶都洛拿出一本五三给程星临看：“我的话，就担任陪读吧。”
“有人找我去北京上大学。”叶都洛翻着书，轻描淡写解释，“不过，他要我去我就去，可把他美坏了。”
“……那你还在学？”
“我主要是想陪你，考个北京三本，平时也能一起出来玩，对吧。”
程星临认认真真打量了叶都洛一圈。
深感：
什么北京三本，主要陪我？
他怎么觉得，自己多年的好兄弟，所谓是直男的好兄弟，就要被一头猪给拱走了呢。
不过，不插手兄弟这种错综复杂的感情生活才能让友情长久持续，程星临很懂这个道理。
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就和叶都洛拼桌自习。
叶都洛也没定自己学文学理，反正都东看看西看看，准备找找自己的兴趣所在。
简行对程星临确实很了解，换了一个地方来学习，程星临的心流依旧奏效。
各科学习状况保持稳定。
比如说，化学和生物进度稳定得喜人。
而物理的进度。
稳定得愁人。
程星临好像就是天生就和物理不对付，这门学科就是学得非常非常的吃力。
如此挣扎了又是一个星期过后，六月一日当天，程星临推开秘密基地的门，忽然看见简行在墙上贴一些物理学家的照片。
程星临赶紧跑过去帮忙，在简行的指导下，程星临和他一起把照片用美纹胶贴好了。
该说不说的。
程星临欣赏了一下。
物理学家长得帅得还挺多。
不过，这不是重点。
程星临问：“学长，我们为什么贴这些照片啊？”
简行：“想换个办法让你学物理。”
程星临乖巧点头：“你说，我努力配合。”
“我准备带你从物理学史的发展历程走一遍，去看看这些物理学家，是在什么情景下，为了解决什么问题，才会突然想到用一个公式，推出另一个公式。”
其实，物理学的发展，和侦探破案也没什么两样。
物理学就是找到一个“犯罪事实”，比如说筷子插进水里面就弯了。
然后大家就开始一边找线索，一边猜测是自然界是凭借什么手段这么去作案的。
一套物理公式的发现就是解决一个连环大案的过程。
这个连环大案就是——我们所在的世界，凭什么是这个样子。
牛顿率先发现了三个最重要的基础作案手法，其他物理学家就拿着他的基础，一步一步又推出了一些辅助“作案手法”——各种各样的公式。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这些作案手法其实都是从最基本的作/案手法里面推出来的。
程星临觉得这个说法还挺有意思。
顺便问了个问题：“所以，他们这个大案破完了吗？”
“基本上？”简行说，“反正当年物理学家觉得自己已经给每一个我们肉眼能看见的现象都找到了公式，还特别沾沾自喜地说，物理的大厦已经建成了，之后我们要做的就是对这个大厦修修补补。”
“这么狂？”
“嗯，所以被打脸了。”
“为什么被打脸了？”程星临认真问。
“因为有人发现了量子力学这个东西，发现在微观世界里面，很多东西运作的原理和宏观世界完全是不一样的。”
“量子力学，是不是也叫高能物理？”程星临感觉自己在那里听过这个说法。
“高能物理，你从哪里知道这个词的。”简行笑着问。
“额……”
未来的你。
程星临吞了吞口水，赶紧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就，电视剧吧。”
不过，简行却没有认真听他的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简行拿出了那天黄毛给他的截图。
当天，简行并没有觉得这张截图没什么用。
能拿到这张截图的说明是他的好友，这样确实是能够缩小怀疑范围。
但是简行已经基本确定这个幕后黑手就是陆思和了。
也确定陆思和基本不可能再在学校里面对程星临做什么。
他需要的，只是证据。
比如说监控被换掉是陆思和干的这个证据。
但是……
他无论问多少人，给他的答案都是——删了就是没有了，复原不可能。
只是今天，由补物理引发的这场对话，忽然给了简行新的思路。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纸。
如果以现代的技术水平拿不到的话。
那么，未来的人，能拿到吗？
不过，怎么确定，程星临手机里面的人，就如自己所料。
是。
未来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