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老支书心愿
北塘人已经过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平淡，一天天地过去。
改革开放许多年，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着巨变。
可北塘村依然贫穷和落后，人们累死累活干一年，也只能填饱肚子。
武支书身体状况不佳，他在战场上落下毛病，类风湿导致他的手脚变形，心脏瓣膜也出现了严重问题。
这些年，老人家思想境界高，一心为民，确实给群众解决了不少难事和愁事。
可是，武书记到了这把年纪，身体又不怎么好，他自觉有些想干的事还没有干，心中总是充满愧疚和遗憾，所以他时常躺在炕上偷偷流泪。
武支书是个非常刚毅的人，上次流泪还是在战友牺牲的时候。
武支书最大的心病，就是北塘村路的问题。
那条入村的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狭窄的路面上，大石头尖朝上，马车走在上面，颠得坐车人屁股生疼，大汽车根本就进不来。
特别是第五村民小组，目前还有十几户住在偏远的半山腰上，日子过得还十分艰难和辛苦。
第五村民组一直是武支书的牵挂，那崎岖的山路，成了他们脱贫致富的拦路虎。
去年，第五村民小组开会，武支书拖着病身子，坐着三蹦子，颠颠哒哒老半天，才到了五组的队部。
会议散了之后，武支书想“我已经风烛残年，来一趟五组不容易，正好到半山腰的各家走走看看，群众都有什么困难，看看能不能给解决一下。”。
当武支书拄着拐杖，逐家入户走访的时候，他再次被震惊了，感觉自己来得有些晚了。
这个极其偏僻落后的村民小组，听说大队书记要来，各家都做好了准备。
一大群人跑出来观望，这可是他们见过的最大干部，都仿佛在看天外来客似的。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了，还处于七十年代的经济水平，确实是太偏僻落后了。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几乎都是破衣烂衫，有的人还穿着带补丁的衣裤，有的半大小子穿的衣服还露着屁股，有的老光棍子满脸漆黑放亮，浑身上下散发着臭味。
因为山高路远，吃水都费劲，所以许多人都很少洗脸，姑娘小子的脸都黢黑。
武支书见此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身体不好出门少，前些年听汇报多，下户少！
这次，他想把所有人家都走一遍，他要了解最真实的状况。
当他来到第三户人家的时候，一个年近八旬的老翁，瘫在了土炕上，屋里散发着难闻的屎尿味，他转身问五组组长“这家是什么情况？”。
组长上前几步说：“这是王占河的老父亲，瘫痪四五年了，没有人管。靠国家补助过活，身体一有病，常年吃药，那点钱就不够花了”。
武支书听队长提起王占河，他眉头紧皱，变形的手有些发抖。
他十分生气地说：“我们每次开会时，你不都说老人家有人照料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书记啊，原来在合作社的时候，还有人照顾，现在大包干了，都个人顾个人了，他闺女远嫁到河南去了，回不来，没有人管啊！每天都是好心人给他送点吃喝。”组长一脸无奈地说。
听到这里，武支书不禁老泪纵横，王占河是和他一起参军入伍的战友，牺牲在了朝鲜战场上，老人家失去了独子，没想到晚年会是这般凄惨光景。
“不能就这样让老人家等死吧，这事必须得有一个解决办法，回头我去镇上找。先给老人家买点吃的。”武支书掏出二百块钱，给了王占河的老父亲。
再看其他人家，日子过得依然很贫苦，特别是男人娶不上媳妇，光棍泛滥成灾。
各家的住房更是破烂不堪，还有几户住着小茅草房，墙上留着夏天漏雨的斑驳痕迹。
老支书身体欠佳，最近几年很少来组里，所以组长十分热情，非要留老支书吃顿饭，他也想和支书好好诉诉苦。
武书记一看盛情难却，他也想了解更多情况，就随着组长去了家里。
武支书和组长聊着组里的困难。组长的小儿子和老闺女站在那里，惊恐地听他俩说话。
组长老婆端上了饭菜，小米稀饭、馒头，还有炒鸡蛋、炒青菜，武支书和组长边吃边聊，半个馒头下肚子后。
老支书对组长说：“让你老婆和几个孩子都一起吃吧！”。
“咱俩先吃，让他们一会儿再吃。”组长说着话，给最小的闺女掰了半个馒头，闺女接过了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突然，组长最小的儿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武支书把手里的馒头给了组长小儿子。
此刻，武支书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老人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灶上，掀开了锅盖，拿出了一个锅里蒸着的窝头。
重新回到桌子旁，老支书掰了半个窝头，用他本就残缺的牙，慢慢地咀嚼着，他的喉咙仿佛是被堵住了，和着眼泪一起使劲咽下这窝头。
老支书在想“这么多年了，农村偏远地区还是如此的贫困，我听汇报听的多，下户访贫问苦少，基础性的工作没有做好，我这个支书是有责任的啊！”。
“老书记啊！这穷山穷水的地方，没有一条像样的路，我大小子都二十七了，也娶不上媳妇，还是光棍呢，外村姑娘死活不嫁啊！就是人家愿意嫁，这彩礼钱也掏不出来啊！”组长泪眼婆娑，他老婆也站在一旁抹眼泪。
初冬时节，咆哮的北风，用它那粗野的手指，蛮横地抓挠着行人的头发，寒冷像针一样刺痛着人们的肌肤，雪花飘落在大地，树枝上的残叶摇曳着，宣示着一个寒冷季节的到来。
北塘村大队部里，依然冰冷 ，刚点着的炉子，在寒风的逼吹下，浓烟倒灌进屋里，屋里的几个人被呛的不停地咳嗽。大家都双手揣在裤兜里，缩着脖子，坐在板凳上。
这么冷的天气，开会人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武书记正在组织召开村级两委班子扩大会。
这是一场改变北塘村贫穷落后的会议，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北塘的发展问题。
“我们出生入死参加革命，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现在都进了九十年代，外边的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我们的群众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痛心啊！我们必须改变这个贫困面貌。”。武书记情绪激动地讲着话。
武书记接着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中用了，虽然干不了几年了，但是在这个位子上一天，我就得给老百姓谋福祉。过去，我对五组的情况了解的不够，我向大家做检讨！”。
“书记，您就说吧！咱们怎么干，您给出个道道，我们一定跟着您干。”二组的赵组长年龄比较大，他情绪非常激动。
“我们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想富先修路，咱村这破路必须下决心修了，现在是外边的东西往里运难，咱们的土特产品往外运更难……。”武书记提出了他的设想。
武书记拿起他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们大家都说说想法吧！总不能我一个人在这里说吧!，大家各抒己见，有啥想法就说啥。”。
“可是，修路得花钱啊！上级给咱们拨款吗？没有钱修不了路。”村长王大军有畏难情绪，这个千方百计搞女人的家伙，在大是大非面前有点塌腰。
“我们可以跑跑县里，估计不会给太多，我们不能靠等、靠要，要想方设法筹集资金来干，大家出点义务工，有钱的人家自愿出一些，还是我常说的&39;三点&39;精神，要一点，筹一点，干一点。”武书记的话掷地有声。
“对，我同意武书记的意见，我们必须发扬”红旗渠“精神，没有钱，咱就一点一点抠，也要把路修好修通，我回去就开社员大会，让有钱的人家自愿捐助。”二组赵组长从来都是积极分子，他认可武书记的说法。
会议室里的讨论非常激烈，一些操作层面的事情，都有了初步的眉目。
随后，各个村民小组都召开了会议，群众都一致同意修好北塘村的路。
特别是村里的几个老干部，都十分积极，纷纷表示“拄着拐棍也要去修路现场，哪怕是搬几块石头也行！”。
但是，修路资金的缺口还是比较大，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能够主动捐钱的人家寥寥无几。
现在，村里的壮劳动力，都外出务工了，能够出工干活的大部分都是妇女，有些问题还是不能立马解决。
最后，村里武书记决定，春节前亲自跑一趟县里，找县领导寻求些帮助。
北塘村的路到底能不能修好，究竟怎么来修，还得看筹款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