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章 四妹子的烦恼
一九八五年初春，老蔫心里的烦恼被春节的喜庆冲淡了一些，他毕竟活了半辈子了，经历过各种风风雨雨。
老蔫虽然有些憨，可是老爷们哄媳妇的把戏，他还是会的。
最近，他也抓紧一切机会表现，发誓赌咒地表示，从此不再和徐寡妇来往。
人常言“男人有钱就变坏”，可在那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时代，有几个男人有钱呢，老蔫也就算是有几个小钱。
老蔫去年收入还是比较可观，为了安慰妻子，他把木器厂赚的钱如数交给了王翠花。
翠花见了大把钞票，自觉在家里的地位有所提升，立马喜上眉梢，毕竟钱是好东西，它最抚凡人心。
翠花明白，她与徐寡妇比起来，确实不如人家徐寡妇有女人味，徐寡妇长得就是俊，女人都爱看上她两眼，男人就更难抵挡住她的诱惑。
老蔫也是男人，同样会犯男人常犯的错误，所以，翠花在心中逐渐原谅了老蔫。
这个家庭已从那些不愉快中走出来了，老蔫在春节前换了彩色电视机，每天沉迷在电视节目里，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
只是木生分家走了，秋生在大狱里，三儿子晚生在外住校，家里就老两口子有些闷得慌。
二月二那天，木生从镇子上捎回了鱼和猪头肉，翠花做了几个小菜，老蔫不声不响地坐在炕上喝闷酒。
忽然，老蔫家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汪”狂叫，一个女人喝了一声“咬啥子咬，是他妈我！瞎眼狗！”，
随后，狗子便闭了嘴，这肯定是熟客。
“二姐、二姐夫，过年好呀。”门帘一动，翠花的四妹子王翠兰急匆匆地进了屋。
老蔫抬头一看，王翠兰穿得真有点寒酸，大过年的也没穿件像样的衣裳。
黄色的军棉袄，黑色的旧棉裤，棉鞋也很破旧，前鞋尖被踢出了洞，上了补丁。
王翠兰头发十分凌乱，鬓角的头发已经花白，目光有些呆滞，两只手显得很干枯，就像枯树枝一般，显然她的日子过得很狼狈。
王翠兰的到来，让家里的气氛立马凝重起来，她比赵广合蹭吃蹭喝可厉害，每次来就是扫荡式的，好像还乡团。
老蔫放下了酒盅，往炕里蹭了蹭。
王翠兰接过翠花给倒的半缸子山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当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吃喝时，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凄凉，“二姐家这吃喝真好，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老蔫忙搭话，说：“妹子，来，快上炕，赶紧炕里坐。”。
“二姐夫，你这回可得帮帮我呀”翠兰说话间，一双粗糙的手抓住老蔫的胳膊，眼泪一对对地掉下来。
翠花忙把翠兰拉上了炕，说：“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快别哭，有话慢慢说。快上炕，赶紧一起吃饭。”。
翠花娘只生了四朵金花，膝下无儿，翠花排行老二，今天来的翠兰是老四。
“喝几盅吧，暖和暖和身子。”老蔫边让着酒，边琢磨起来。
“她啥时候回来的，大肚子没有了，这孩子一准是生完了呗。”他知道王翠兰一直在东躲西藏，怕乡里有关部门逮着。
王翠兰家早成了有关部门重点关注的对象，她家成了生儿子的“钉子户”。
那个时代，农村普遍存在重男轻女现象，各家过日子都希望生个儿子，有人接续香火，顶门立户。
可是翠花娘家一直是男丁不旺，姐四个就翠花连生三个带把儿的，其他姐仨生的是清一色的娘子军。
老大和老三都生了两个丫头，已经做了绝育手术，好歹妯娌中有生儿子的。
只有王翠兰的情况特殊，她的丈夫是亲哥俩，大伯嫂子不生育，在外边抱养了个男孩，这也只能解心疑，羊肉怎么能贴狗身上呢。
王翠兰婆婆盼孙子盼得眼睛都花了，大儿媳妇不生育，偷着动员大儿子离婚，再娶，大儿子死活不同意。
二儿媳妇能生育，可二小子有点憨，顶多算是多半个脑壳，二儿媳妇的肚子又不争气，呱唧呱唧连着生丫头，这可要了老婆婆的命了。
王翠兰这虽是块高产田，生产效率也比较高，她也习惯了生孩子，成了地道的生育机器。
她腆着大肚子下地、喂猪，割草，做饭啥活都干，生个孩子就像拉泡屎那么痛快，可是越着急越生丫头，而且连生了三个丫头。
有过两次，王翠兰被弄到卫生院，要给她做绝育手术，王翠兰拼命地反抗，咬伤过乡里干部，跳墙逃跑过，总算躲过了手术。
因为没有孙子，王翠兰老公公愁白了头，这些年为了那个目标，她的家也被折腾得除了三间房子，几乎是家徒四壁了。
翠兰家这日子可想而知，很是艰难，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有过感性的认识和记忆。
别看这四妹夫，脑壳有些迟钝，可是男女的事倒是没问题，这造人能力还挺强悍。
去年，王翠兰再次怀孕，她又躲到外地去了，她是典型的超生游击队，乡里知道后，上门做她婆婆工作，让去做流产。
王翠兰婆婆又哭又嚎，寻死觅活，乡里主管部门也发蒙，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妹，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孩子生了没，丫头小子呀？”翠花一边给妹子夹菜，一边十分关心地问翠兰。
“二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吧，一句半句说不清楚。”王翠兰边吃饭边回答道。
“好，好，吃完饭说。”听了这话，翠花心里也大概有个谱了。她想“进门这一哭就猜个八九不离十，她肯定又生了丫头。”
老四王翠兰就像抢饭一般，一阵子风卷残云吃饱后，放下了碗筷，拿起烟卷盒，抠出一根纸烟，从老蔫面前拿了打火机，点着后吸了两口。
“二姐，二姐夫，我今儿来你家，就是想求你俩一件事。你俩可得帮帮我啊”王翠兰哀求着说道。
“啥事，都是亲姐热妹的，哪能不帮你呢。”翠花忙答道。
“我这回又生了个丫头，家里实在是养不起了，我想求大姐帮忙，给这孩子找个人家，把她送人吧，也算是给孩子一条生路。”王翠兰伤心地说道，她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怎么也是亲生自养的呀，你舍得送人吗？我看还是自己养着吧。”翠花说道。
“我也舍不得啊，可是老公公瞪眼睛，我爷们缺心眼，就听他爹的话，整天和我找气干仗，不把孩子送人，我怕他们把孩子弄死，我也没法子活了。”翠兰说着说着，哭出了声。
“再说了，如果把孩子带回家，乡里也不干啊！家里已经被罚得没法过了。”王翠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着说。
翠花见老蔫坐在炕上不吱声，好像是若有所思，一直狠狠地抽着烟，眉头蹙成了一团。
再看看，她的亲妹妹哭哭啼啼的，让她的心里发酸，也陪着翠兰抹起眼泪来。
接着说道“你看看，咱总得帮翠兰想个好办法啊，这个事该怎么办呀？你快给拿个主意吧。”
“让我先合计合计吧，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主意啊。”老蔫不紧不慢地答道。
这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超生确实是老大难的缠手事，谁家摊上这类事情，都会挠头。
老蔫有心思管，可他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他心里也在进行着思想斗争，更是左右为难。
最后，老蔫究竟是如何帮助四小姨子，度过眼前这难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