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章 新的矛盾
夏季的风，涤荡着大包干后的北塘村，
人们劳动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每年的数伏天，大家都在家里猫着避暑，只在早晚外出干点活。
那时的干活，效率极其低下，说实在的，就是磨洋工，能偷懒就偷懒。
庄稼快要成熟的时候，个别存私心的，家里孩子多，粮食不够吃的，反倒积极性很高。
他们的积极性来自于庄稼，家里孩子多，吃饱肚皮都是大问题。
所以，这些人就在夏秋大田里做点小手脚，或者偷摸地抠几个土豆，或者去地里偷着弄点青玉米，拿回家里煮了给孩子解馋，刘万山就是这方面的典型。
这不能上升到道德层面，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苦，填饱肚子是最大的问题，为了活命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这就是，为什么在合作社的时候，粮食的产量那么低，这“偷青”也是产量低的原因之一，还有秋后的“偷熟”，也是如此。
地还是那几亩地，种子还是那些种子。
可联产承包后，这境况就有所不同了，地的产量有提升，更主要的是粮食流失少一些的缘故。
这不，最奸诈狡猾的小狐狸刘万山，每年的这个时候，早躺在凉快地方，甩着蒲扇玩躺尸了，他才不动弹呢，即使是出工也是不出力，混工分。
大锅饭，养懒汉。哪个地方都有刘万山这种人，是时代和体制造就的。
今年，这暑伏天气格外的热，就像倒扣的大火盆一样炙烤着大地，小南河的分叉里泡着一大群光屁股的小孩子，大人只能在家里用湿手巾，一遍遍擦身子。
只有刘万山特别地勤快，顶着毒辣的日头，戴着大草帽子，到处割草，在自家的地头堆起绿肥来。
刘万山的儿子、姑娘累得怨气冲天，但是碍于刘万山的霸气，俩个儿女也没有办法。
过去，在生产队干活，刘万山屎尿比谁都多，一会抽烟，一会喝水，基本就是混工分。
现如今，他带领儿女把自家地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里的杂草被拔个精光。
“快点，就你怕热，懒驴上磨屎尿多！”刘万山时不时地呵斥儿子刘文里。
刘万山一直把儿子晒得中了暑，这才善罢甘休。
经过几天的休养，刘文里的身体缓过来了，刘万山看到儿子好了。
刘万山又待不住了，他屋里屋外来回地溜达，最后还是继续发号施令。
“文里，带上水壶，咱俩去修北沟脑的排水沟去。”
刘文里不情愿地灌了水壶，跟在爹身后边，磨磨蹭蹭地走着。
在刘万山的认知里，他就是一家之长，他的权威性是不能被冒犯的。
尽管这酷暑天气，儿子不乐意干活，刘万山还是搂不住火，免不了训斥几句。
“家里日子过成这样，你小崽子也不好好干，将来用什么给你娶媳妇，快点，别磨蹭！”
尽管天气炎热，爷俩把自家地边的水沟重新修理了一遍，修理归修理，这小狐狸就是小狐狸，到啥时候也不忘冒坏水。
他把泄洪沟给偷着改了道，冲着别人家的地使劲。
确实，在八十年代的农村里，哪个村里都有个刘万山这样的人，好事干不出来，冒坏水是一等一的高手。
事也凑巧，在刘万山偷改泄洪沟的第四天，本来有点干旱的天气，突然就来了一场大暴雨。
一道道闪电，一声声清脆的霹雳过后，接着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宛如天神收到信号，把天河之水倾注到人间，大雨猛烈地敲打着屋顶，灌溉着干渴的庄稼。
八十年代的农村，主要以烧大炕为主，山上的植被大都被割来做烧火柴，加上牛羊的啃食,山上光秃秃的，基本存蓄不了多少水分。
暴雨倾泻之后，山洪便随之而来，因为刘万山偷改泄洪道，导致洪水漫出，冲进了别人家的庄稼地里。
刚吐出红缨的玉米，被大水冲倒了一大片，景象是惨不忍睹。
对于农民而言，这些眼见的收成，就此泡了汤，吃饱肚皮的粮食没了，这注定是要急眼的。
经过大家现场勘察，找到了山洪冲地的主要原因。
大家一致认为是刘万山私改泄洪道，造成大水漫灌，冲了这几家的地。
此刻，北塘二组立刻炸开了锅，这几家被冲地的主人，一起闯到赵队长家里，要求主持公道，讨要一个说法。
随后，这几户人家极其愤怒，都气炸了肺，他们拉了赵队长，像一股洪水似的冲到刘万山家里。
再说，刘万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听说水冲了人家地，他就转着小三角眼，躺在炕上盘算起来，一边想对策，一边抽烟卷。
大门毫无征兆地被踹开，听到门口闹哄哄的，人在喊、狗在叫。
他就知道情况不妙，来者不善，他立马拽了一床大棉被，躺在了炕头上，开始装病。
听到人们的骂声，他感觉到大家的愤怒情绪，这次刘万山有点害怕了，他知道这次他伤害的是个人利益，不同于过去在生产队时期。
那时候，因为是集体的财产，人们也懒得招惹刘万山，因为大伙都知道这家伙是个二赖子，难缠鬼。
人都是有私心的，在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面前，集体利益有点损失，往往装不知道，可一旦个人利益得到侵犯，那就会马上爆发。
大家进屋之后，一见刘万山躺在炕上装死，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赵二柱媳妇跳到炕上，一把将刘万山被窝掀开，接下来便是七嘴八舌，一阵子乱骂。
“你个缺德小狐狸，大夏天里，盖着厚被子，养汗呢！真不怕热死你个老王八犊子！你他妈使坏，冲了我们家的地，你装什么孙子啊？”赵二柱媳妇可不好惹。
刘万山自知理亏，还是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直到这几个人骂得有点累了。
刘万山就像上了发条似的，一下子缓了过来，从炕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难揍劲立显。
“赵二柱家的，你这就不对了，论辈分，我是你大伯子哥，你掀我被窝合适吗？兄弟媳妇掀大伯子被窝，你想干啥？耍流氓吗？你们家的地挨冲，关我屁事。”刘万山阴阳怪气，满不在乎。
“再说了，咱两家地挨着，你偷着挪界石，多种我家一根垄，怎么算？，你可别得理不饶人，我这修水沟也是为了大家好，我干的是好事。老天爷冲你家地，与我修水沟没有毛线关系”刘万山气急败坏地说个不停。
“放你妈狗臭屁，不是你小子使坏，我家的地能冲成这样吗？”有人出离愤怒，开始骂人了。
此时，赵队长一看形势不妙，双方的矛盾愈发激化，大有一触即发，马上就要动手的架势，便忍不住开了腔“都把嘴闭上，不说话能把你们当哑巴卖了咋地！”
“小狐狸，你给我等着，这事绝不算完”赵二柱媳妇甩下一句话，大家气哄哄地离开刘万山家。
自认为很有威信，过去说一不二的赵队长，这次调解以失败告终。
赵队长自觉颜面尽失，他这个老脸也刷不出去了，没有人给他这个薄面。
赵队长怎么也想不通“过去很听他话的人，现在都变了，过去思想境界高的人，都变得自私起来。”每每想到这些，赵队长也忍不住叹气。
最后，还是找到大队武书记，武书记不愧是革命军人出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双方都消了火气。
刘万山也做出让步，答应秋后，按照各家实际损失，赔偿玉米棒子，马上把水沟改回原道，不再瞎乱改。
北塘二组的这场风波才算平息下来，可是对于北塘大队而言，这只是新的矛盾纠纷开始。
整个北塘大队，有六个村民小组，合作社期间，大队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赵广山就是个清闲差事，除了组织民兵训练，平时基本没啥事可干，闲的蛋疼。
可自包产到户以来，各个村民小组矛盾纠纷逐渐多了起来，干仗，怨毒的咒骂和动手都很常见。
今天，这家牲畜吃那家庄稼了，明天张家偷掰李家玉米了，因为走个路也要干一仗。
武书记年事已高，这一次又一次纠纷的调解，让他的身体有点吃不消。
武书记为这些矛盾发愁，一个新的想法，逐渐在他的心里开始酝酿。
赵广山这个民兵连长、治保主任确实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