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抱歉啊派蒙，让你担心了。”
听到这话派蒙又想起之前的委屈了，可此时她感觉的委屈却比那更真实更明显。不过这股委屈升起至半途就被她自个打散了。
怪怪的，好像她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似的。
派蒙觉着自己的想法可真矫情啊，她故意恶狠狠地道：“知道我担心，下次就对自己上点心啊！”
荧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又和好了，小家伙欢欢喜喜地飞去摘树莓摘莲蓬。
钟离看着折扇落下，收回帕子又瞬时平复了情绪的荧，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拧了下眉梢，却又在荧看过来时遮掩了过去。
荧站在钟离的身侧，语气有些不是滋味，“我总告诉她我有分寸的，她好像一点都没听进去。”
现在整的，好像她是个专门欺骗人感情的骗子一样，啧！
钟离却丝毫不意外，道：“谁叫旅者你的分寸，在小派蒙看起来，尽是受伤了。”
荧嘀咕道，“冒险家受伤难道不是家常便饭么！”
钟离轻声一叹，半真半假地道：“兴许是你从来都没有对死亡的敬畏吧。”
敬畏是个好词，因为敬而去效仿，因为畏而去衡量，故此，行有所止，欲有所制。
可荧不一样，她太肆无忌惮了，即便她有原则也有底线，更知善恶，甚至拥有着这个世界上值得称道的一切品质，可唯独不吝生死——
或者说，她从不在乎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
少女给他看过她的剑心，他也见过少女随手一挥便是惊艳至极的剑，一如她这个人，见过之后就只剩下了一个词：无双。
不知生死因故的路是走不长的，何况她之所见甚至包含着更高维度的意志，那样无上的道韵如果折在半途，着实太过可惜了。
钟离无声地叹着气，其实，即便女孩只是一个寻常人，他也觉得可惜，因为生命的出现是连神明都为之侧目的奇迹，不该这么破败凋零。
没有对生的期待，注定走向末路的未来，这是一种悲哀啊！
荧不知道钟离突然生出的惋惜是从何而来，她揉着红线编成的扇坠，“先生这话的意思，好像我有自虐倾向一样。”
钟离思衬了片刻，他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自虐倾向？倒也贴切。”
按理来说，即便是失忆，荧也不该在战斗中如此频繁地负伤，毕竟灵魂与躯体是统一的。
她剑道如此高深，即便面对的敌人对于寻常神之眼持有者而言，是超出平均水平的存在也不该如此。更何况，她走过那么多世界，不可能一路都是平安度过的，连……
钟离默了一下，看着女孩无语地瞅着自己，一副认知错乱的模样，问着“先生，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这样的话。
最终先生只是微微笑道：“以你现在的表现，别说是我，单看小派蒙那紧张的劲儿，呵呵，还用我再说些什么吗？”
荧噎了一下，确实，问题又绕回了原点，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悻悻地重复道：“我是真有分寸的！”
钟离也不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荧刷地一下抖开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还是说说我们今天的任务吧。”
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些许招架不住的意思，钟离便也暂且放过了她，道：“我们今天来找的是送仙典仪的最后一样东西——琉璃百合。将其碾成粉末之后，放在永生香的香炉之中，才算是完整的送仙传统。”
派蒙掰着莲蓬飞过来，给两人分莲子，好奇地道：“找琉璃百合的话为什么不去玉京台，那里的琉璃百合才更多吧？”
荧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壳：“城里可找不到野生的琉璃百合。”
派蒙傻fufu地道：“对哦，我忘记了！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应该去轻策庄啊，荻花洲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长着琉璃百合的样子。”
钟离悠悠地道：“小派蒙，琉璃百合最初的生长地就是荻花州。”
派蒙最喜欢听钟离讲故事了，知识渊博是基础，最重要的还是他说话时的腔调，十分有韵味，教人身临其境不外如是了。
“这是一种欢欣的花，会聆听人们的歌声。”钟离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密布的水系，“魔神战争之前，荻花洲还不是现在的湿地模样。战争引来了山崩，洪水淹没了陆地，至此簌簌白草轮转四季，琉璃百合几近灭绝。”
“曾经，啊，应该说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这片水域是一片平原，平原上是一片花海，开满了琉璃百合呢……”
派蒙看了看望着远处走了片刻神思的钟离，又扭头去看合了扇子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小伙伴，悄咪咪地道：“荧，你有没有觉得钟离先生一副好怀念的样子……？”
这模样，怎么说呢，就好像他真的亲眼见过他所描绘出的风景一样，怪怪的！
荧揉了揉她的头没说话，钟离也干脆了当地直接转了话题，“嗯，到了，接下来的事就拜托旅者你了。”
溪流重归江海的河口生了三株野生的琉璃百合，钟离说，荧的歌声能将花的芬芳提升到极致，啊这……
“你是认真的吗？”派蒙都惊呆了，脱口就是这么一句。
也不奇怪，毕竟是关乎到送仙典仪的顺利进行，某应急食品真的是非常诚恳且不计前嫌地努力劝说钟离打消这个念头。
“荧，你别愣着呀！你也说句话啊！”
派蒙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可恶，就一定要听这家伙唱歌吗？！
事实上，在得知自己依然要唱歌的荧也想叹气，先生啊，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而派蒙提出的一万个不想叫旅行者唱歌的理由，旅行者本人也是十分赞同的，但是，钟离先生他就是如此的执着！旅行者又能有什么办法？
荧无奈地摊了摊手，露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围观小派蒙跳脚。当事人都不介意自己的葬礼出点什么幺蛾子，她也不过是破罐破摔了而已。
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其他人了！
事实上，荧对于自己的歌声还挺满意的。
但，这股满意在琉璃百合变成了骗骗花，并且毫不客气地蹦起来砸她一脸冰刺的时候就到此为止了。
荧面对现实，然后她被现实打击到了，她的歌声就是如此地恐怖如斯吗？！
伤口不出所料地再次撕开，荧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抖去剑上的冰屑收剑回鞘，她坐在石头上重新包扎身上溢出血渍的伤口，四十五度角思考人生。
钟离在确定荧没添新伤之后，就去查看那几株花草，最后得出了琉璃百合与骗骗花合株后成了极好的药材这一回事。
派蒙给荧递去绷带，吐槽道：“荧，你现在唱歌的功力更上一层啊！”
荧表示自己不想说话，派蒙没心没肺地哈哈直笑。
钟离收两朵放进去药盒之中，而后连同盒子一起将剩下的那朵掐了枝梗的花儿递给荧，来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女孩惯来带着一双的头花今日只剩下了一枝五瓣白花。
“往日，只瞧得你带清心，今日不如试试这琉璃百合，想来应该也是不差。”
荧愣了一下，看着递到眼前的花静默了片刻，而后笑着拒绝了，“这样心思灵巧的花就别了。它喜欢欢歌笑语，可呆在我身边的话，听见的怕不全是五音不全的歌唱，那也太凄惨了点。”
钟离看着她指尖在柔软的花瓣上划过，慎重地又新拿出了个盒子装好，最后手掌一翻，两个匣子就在她的掌心溃散成了金色的光点。
他心下了然，这是嫌其娇贵了。
派蒙犯愁道：“这下可怎么办？一连三株呢！都变成骗骗花了，钟离你知道哪里还有野生的琉璃百合吗？”
钟离点了点头：“确实还有……”
派蒙惊喜：“真的？那太好啦！”
钟离接着叹了口气，“可惜，还未到花期。”
派蒙：“……这不就是没有的意思吗？！”
没有就不用说了啊！净给这添乱！
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口，钟离也弯了眉眼，引得派蒙怒视了她二人一眼。
三人一阵发愁，最后救场的竟是那位有一面之缘的甘雨小姐。
哦，其实意外的也只是她竟然正巧这个点在荻花洲罢了，毕竟这位也是跟着岩王帝君一手建立起璃月的老人了，知道个把野生琉璃百合的位置也不奇怪。
“y……”
派蒙一个冲刺扑到某人怀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那声还未出口的椰羊，荧被砸的一个哆嗦，差点没直接从大石头上仰下去。
她出口的声音打着颤儿，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养了这么久的应急食品已经够肥了，刚巧也到了下午茶的点儿，不如就这么下锅了吧！”
派蒙被自家小伙伴森寒的口吻吓的当即又是一个猛蹿，却没能挣扎了出去，小手上覆了一层浅浅的湿润，叫她也不敢再乱动，只口中还嚷嚷着：“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派蒙也是为了旅行者好，旅行者不能这么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