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话一出口，刻晴便觉得要糟，都是这些天跟仙人针锋相对的久了，一张口就是火药味十足的话语。
这位少年仙人该不会以为她是在刻意挑衅嘲讽吧？
可魈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在刻晴的感知里，他甚至连情绪都没有波动一下，就那么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偶尔有那么一个瞬间，会叫刻晴觉得这两人还真是像啊！不会轻易起伏的情感，一样的喜欢看着天空出神……
她下意识也抬头去瞧了一眼，呃，不明白，这万里无云的天有什么好瞧的？
不过很显然，她企图用双方共同拥有的朋友而展开的话题失败了。
真不一样，这位少年仙人跟璃月港里的那些个仙人都不一样，那么要怎么找突破口呢？
派蒙啃着荧给她备好的小零食乐呵呵地围观刻晴纠结，倒是没敢轻易开口。
有如此结果，当然也是荧提前提醒过了的成果，哦，这个成果还包括了派蒙正在吃的小零食，免得她再轻而易举地就被套去了话。
少年知道多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荧不太想跟璃月的执政官有什么超出界限的交情。
有东西吃，有乐子看，派蒙就安静的很。但可能最大的缘故还是因为荧不在她身边，以至于这小家伙有点不太敢跟那个冷冰冰的魈仙人搭话。
不是谁都能从他那一身吓人的气势下看出荧所说的温柔的！绝对！
哎呀！能看破表象的人还是太少了，至少她就完全不行，派蒙老气秋横地想。
而魈这边，没有回答刻晴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除了他真的不想跟七星进行这种无聊的话题之外，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刻晴心底的那些考量其实若是真说出来，魈也是不会在意的，毕竟他连被刻晴那么直白说出‘已经不需要再被守护’的话也从未在意过。
对于魈这样纯粹的，千百年下来只为跟岩神履行契约的仙人而言，刻晴这话说的跟直接否定了他那些活过的岁月一样，太重了——
重到荧都没忍住，心绪骤然波动，被魔神残渣趁虚而入，才有了这么一场名为试炼的幻境。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魈呢？
他仍然只是用他一贯清冷的语气说上一句‘与我无关’便算完了。
这么一提，哎，还真像少年才是那个始终坚守本心的人呢！
刻晴问出这个问题时候，魈也在思索着答案——
寿命悠长的仙人也会跟人类结缘吗？
会的。
一如璃月港里，那个在月海亭任职，拥有半数麒麟血脉的甘雨。
可是，他呢？
身负业障，主司杀戮的夜叉呢？
与人结缘，那是在催命吧……
夜叉仙众，是人类赋予祂们的美号。可曾经，他也是手染鲜血的恶鬼，甚至直到现在也是，就如同他身上无法分割的，与仙力抵死缠绕在一起的业障一样。
他，是仙人也是恶鬼。
少年收回那些渐渐飘远的思绪，重新将分散的眸光聚起，再次定格在远处的高天之上。
寿命悠长，其实他这样的，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寿命悠长。
刻晴没有得到少年的回答，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略过这个话题吧！
她其实不是多委婉的人，像凝光那样一句话能掰成五六七八瓣，还能做出个阅读理解来求答的，那就更不行了。
实不相瞒，之前跟荧打的那些机锋就已经是她极限了，结果还试探了个寂寞。
刻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还是直来直往的方式更适合自己，所以她在思考过后，干脆地直接摊在明面上了，“仙家，我便也不绕圈子了，我想知道仙神能做到彻底清除魔神残渣吗？”
其实如果按那个能让她看到魔神残渣的蒙眼布条来算的话，刻晴应该选择荧才是，毕竟这是最优解。
但是同时，刻晴也在顾虑，才到璃月没多久的旅行者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她不能把全部的宝单压在荧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她才想着与这位少年仙人做一场交易，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情报。
少年甚至没有转身，只让风捎来了他那清凌凌的声音，“不能。”
刻晴觉得这事儿恐怕麻烦了，连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这本身就昭示了要达成的目的的难度。
但显然，刻晴不是会就这么甘心认输的人。仙人做不到，不代表人做不到，就算很有难度，却也不能去不做啊！
“魔神都是不灭之体。即便神识会泯灭消散，但祂们残余下力量与情绪，依旧会侵扰众生。那些正面的会铸就一场美丽的相遇，那些负面的则是会浸染生灵的魂魄，使之永坠黑暗。”
刻晴惊讶地看着一身是血的荧，“……旅行者？”
派蒙赶忙飞上去，“荧，你怎么样？”
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换上了件深色的大袖暂时挡了一挡这一声血色。
她对着刻晴继续道：“如果你要研究魔神残渣，我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给予你帮助。”
刻晴刚想说话，却见那个冷漠的少年从崖边返回扶起她，道：“荧，这是璃月必须要承担的因果。”
“我知道，所以我才请这位玉衡大人帮忙。”
荧道：“你我自是不能插手过多。但让本就是因果环内的人去做解，只能算是打个擦边球了罢了，不碍事。”
当然，如果能解得出来的话。
少年看着她身上新添的伤口没有继续在此地跟她探讨这个问题，“我先带你去岩神像下疗伤。”
荧身上伤口不少，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病恹恹的。
她看向了又变得沉默起来的刻晴，没有拒绝魈的提议，她也正好需要一个私下的空间找仙君聊聊，顺带着也与他一并修复一下之前的伤势。
于是道：“刻晴小姐，如果有需要，你知道在哪里能给我递消息。还有你一直想知道的，关于为什么会开启虚妄之境的事——”
刻晴前一句还能表情自然地附和，后一句立时便有些尴尬地道：“啊，那个……”
荧没有给她将拒绝的话说完的机会，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刻晴小姐最近一段时间还是尽量呆在璃月港内比较安全，不然你身上的魔神残渣很容易就会突破临界点，届时仙神难救。”
她说完，也不等刻晴回话，就直接离开了，丝毫不管刻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是怀疑还是相信，可谓是走的相当潇洒。
派蒙憋了一路，终于在快到神像下的时候没忍住问道，“荧，你是不是在暗示刻晴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使幻境的出现提前了？”
荧歪在堆满了龙形玩偶的地毯上，笑吟吟地道：“小派蒙变聪明了呀！”
派蒙被她慵懒撩人的腔调激得汗毛倒竖当即就是一个哆嗦，“你是不是真的暗示她了？”
荧细细留意着少年的状态，一面有些敷衍地道：“那或许就是我骗她的吧。”
派蒙：——！
现在骗人的都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哎呀呀，我难道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了吗？”
你难道没有吗？！
派蒙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小伙伴颇为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嘟囔着：“是刻晴走掉了，所以你又开始欺负起我来了吗？”
她虽是如此说，可也没有阻止荧对着她捏捏胳膊揉揉脸蛋。
女孩若无其事地道：“好吧，其实是因为刻晴小姐一直在试探我嘛，我就是……”
派蒙迅速接话：“你就是无聊！”
荧看了看这时倒是反应迅速的小派蒙，二话不说直接把她的脑袋揉成了鸡窝，省的她再老是于一些小事上想东想西。
派蒙弯出半月眼，原来捉弄七星在你看来也只是小事吗？
可这么一来，离开前还专门告知了她怎么去群玉阁的刻晴就有点……糟糕，这种良心又开始痛的感觉又来了！
派蒙暂时不想理会自家又开始逗弄人的小伙伴，眼不见心不烦地跑去煮糖水了。
荧没有阻拦，即便她自破境之后对糖的瘾头开始大幅度下降，也什么的都没说。
等到派蒙走远了，她也能好好跟少年盘盘账了。
看着被派蒙讨要去汤勺的少年，女孩也头回对着他冷下了脸，径直伸手去拨了少年颈饰上的红线，“你的仙力是怎么回事？你没有用我给你东西？还是，这已经是用了之后的结果？”
少年的瞳光微动了一下，没有抗拒由着她随意地去拽那柄碧色小剑。
那碧玉小剑的颜色依旧，甚至可能因为具现化后的保养得宜，更显其水头莹润，完全不像是因为损伤而效力衰退的样子。
也是，毕竟是如她半身的存在，若真有损伤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就是少年完全没有催动过这小剑了？！
荧捏着剑柄的指尖紧了紧，而后她若无其事地将其松开，只语气冷硬地道：“说话！”
这边的骤然滞待的气氛就连不远处煮糖水的派蒙都感受到了，她认命地飞过来和稀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别上火，有话好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