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荧再次按了按眉角,遗憾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不,或许应该再等等的,等她见过那位天权星凝光之后……
刻晴按捺不住情绪,激动地道:“我没有!”
荧平静地望着她。
“不是这样的。”
刻晴深吸一口气勉强在眼前这人淡漠的眸光里冷静下来,她像是在同荧诉说,也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道:
“仙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连璃月七星都不敢正式这一点,那……璃月的未来要怎么办呢?!”
荧眸光里终于带上了感情的波动,宛若静止的湖面终于有风吹过,泛起了丝丝涟漪,虽然浅薄但仍旧存在。
她任由淡淡的笑意攀上唇角,一路往上自眉宇绽开,连断去的记忆也忽地有几处鲜明了起来,例如,上一世那颗快要燃尽的太阳——
不知道在她那蒙昧的曾经里,是否也会有人去未雨绸缪,要替千百年后的生命去延续那依托于阳光而衍生出的文明呢?
该是有的吧,毕竟智慧的生灵中,从不缺少这样的存在。
荧打量着面前的这位玉衡星大人,可惜就是太年轻了些,不过好在,时间是足够的。
派蒙都无奈了,“又是一句非常大胆的发言。”
可刻晴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她,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悍猛地盯着荧,仿佛是在宣战一样。
荧没再多说什么,沉重的岩骨折扇在她手中打着旋,溃散成金色的光点,又汇聚成普通的直刃,说出了她能说明的最后一句话,
“希望你所规划的未来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都能有一席之地。”
无所谓种族,无所谓人与仙神,有的只是璃月。
刻晴沉思着没有说话。
她看着少女单手钳制住那个会飞的不明生物,而后拎起长剑,好像叫她身边的那个小家伙一闹,惹得少女一身的神性都散去不少,多了几分属于人的烟火气。
刻晴将这一点在手册上重点勾画了一道,问:“要离开了吗?”
女孩端望着上方的高崖,“……办点事。”
在女孩没有刻意遮掩之后,刻晴很容易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还有那片被她注意着的地方。
是发生了什么吗?
刻晴一边将目光投过去,一边提醒道:“跟凝光的见面可别迟了,那家伙的预约已经排到明……”
谁料,该说的年字还未补全,那个她以为会永远从容的声调,突然急促地低斥了一声:
“够了!”
刻晴愣住了,她看向那个骤然有了一丝情绪起伏的少女——
见面以来,这位旅行者给她的印象已经完全推翻了下属呈上得情报所言的样子,可现在,在她亲自得出结论之后,这个印象却又被其本人推翻了。
就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在旁人眼底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可她难道不知道,若是被列为需要警惕的对象,这会带来多少麻烦吗?
刻晴本以为,以旅行者这样虽纳万物于眼底,却视之为过眼云烟的人,无法被任何事物牵动,惊不起任何涟漪。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对她的侧写就好像被打翻了颜料,想要重来都捋不清那混成一团的色彩。
少女浅淡的眉宇皑上雪层,冷成亘古不化的寒冰,其身那股令人安心的沉稳也在刹那,成就了望不到底的深渊。
一如她握住的那柄森白的剑刃。
“荧?”
派蒙也不顾跟她闹着玩了,任由她揪住自己的后领,乖巧又担忧地问,“怎么了?是魔神残渣又反扑了吗?”
魔神残渣?
刻晴当即从脑子里翻出了望舒客栈回报上来的讯息——旅行者与那位少年仙人偏向于暧昧的交集,似乎就是源于魔神残渣。
她上前一步,“需要帮忙吗?”
派蒙看着按着眉心的荧,对她示意着安静,玉衡星在这方面还是极有眼色的,将散布在她们周围的千岩军又遣远了不少,也拿出了自己长剑。
【够了?不够!为了达成目的,肆意使用权利,构陷无辜,她们就是一群不择手段也要上位的投机者!】
【你猜,她们在把你利用干净之后会做些什么?】
【你会死!哈哈哈……知道了她们这么多阴司,你一定会死!】
【来吧!与我们一起在无边的黑暗里腐烂吧!】
荧蹙了下眉梢,她对耳畔回响的魔神低语无甚反应,就好像之前波动的情绪是他人的错觉一般,而后的回话也仿若旁观者的点评,
“无聊的猜忌。”
刻晴眸光闪了闪。
荧松开派蒙,瞥了做好战斗准备的玉衡星,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只道:“随你。”话落,沿着山道往高崖而去。
听不出欢不欢迎的话语,平淡至乏味,可这样的态度无疑叫刻晴松了一口气,她确信自己对少女的揣度还是有几分正确的。
年轻的玉衡星复杂地看向了重新归于从容的旅行者,也好,这样更像是一个人,而非是神……
耳际的低语越发张狂了,无秩,混乱,充满恶意低喃……这一切,不得不叫荧加快了脚步,直至到了崖顶,看见那一片血泊的少年时,她才控制住了骤起的不耐。
刻晴倒抽了一口冷气,被这鲜血淋漓的一幕窒住口鼻,。
入云的峰顶有一片下凹的洼地,若是放在雨天,那等雾散天晴,沉淀去水中的尘埃泥土,兴许会留下一面澄净的水镜,便是晴天,风微微吹过连片的草野,那也不过就是一片错落的缓坡。
只是此时,堆积如山的尸体淹没了这小小的平台,拢不住的血液也溢出了那处洼地。
拎着翡翠色长/枪的少年仙人清除掉最后妖物缓步走来,狰狞的傩面随之在夹杂着血气的风中溃散成了或深或浅的青色光粒。
刻晴惊骇地望着那踩过一片血腥而来的少年,似妖似仙,宛如地狱中才能描出的浮世绘卷。
荧漫不经心地用余光带过地上的残骸尸首,可她也没有望向少年,只将目光停留在那些融入空气的黑烟上。
真令人厌恶,诱哄纯白的生灵沾染上怨毒的罪业,真是令人厌恶啊——
“荧?”
少年衣不沾尘,向女孩轻声唤一声。
除去枪上的血渍,丝毫看不出他经历过一场鏖战,待走至女孩身侧,将那把沾满血腥的长/枪一收,更是彻底与这满地死亡分割开来。
哦,或许也没有完全割裂,无处不在的黑气裹挟着她们,与少年亲密地交换气息,却在荧的身上无功而返,就连那位玉衡星也不过是浅浅得附着了一层,就好像它们拼去所有要拉着一并沉沦的只有那个少年。
见女孩出神的太久,魈不得不再次出声唤道,“荧,你怎么了?”
派蒙趁此机会给仙君告黑状,“还能怎么了,昨个放肆过头了呗,都学会喝酒了!今儿个晨起身体就受不住了,头疼呢!魈仙人你可得好好管管她,我说什么都不听!”
荧无语,这个小告状精!
她敲了下派蒙的脑壳,“谁喝酒了,那就只是一道汤羹而已。”
“汤羹就让你头疼的厉害了呢!”派蒙仗着有人撑腰,缩在少年身后对她做了一个鬼脸。
少年不赞同地望向荧,却也没有就只听了派蒙一家之言,“荧,你在头疼?”
女孩没有隐瞒,“嗯,酒精对身体的反应有些激烈。”
魈看着她蹙着眉头,声音微冷“你年纪还小,本就不该如此沉迷于酒物。”
荧愣了一下,倏然笑了起来,她看着少年,“仙君你真是……罢了,其实便是不算上那些沉眠的日子,我也流离了很久了,兴许要比你的年纪还要大呢!”
少年却坚持自己的看法,“即便如此,可是现下遗忘所有的你宛如一张白纸,又有那样的病症,自当更谨慎一些才是。”
荧看着仙君那不自觉担忧的神色,告饶道:“好嘛好嘛,魈就别为我担忧了,我也是第一次碰,谁知会这样嘛!”
少年不出所料地叹了口气,他便知晓劝不动她,余光在女孩身后之人上落了一下,总觉得,在她友人身上下些功夫都比叫她自个意识到强。
魈带着一些不虞,“我知你交友广泛,可总该对友人的界限有些把控,莫要由着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刻晴看着这位在谈判场上向来寡言少语的冷酷仙人,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在这位眼中就好像是带坏他家小孩的坏人一样,啊这……
“那与你一同的友人怎生连你习性都不知……”
“仙君!仙君,可别只顾着说我了!你若是肯听些我的话,怎么不知为我起个好榜样?”
荧见少年都迁怒到了自己友人身上了,连忙笑着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魈揪着自己小尾巴不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确实为着仙君日后知晓那位身份,恐怕——哈哈!
不如,等此间事了就介绍钟离先生的这个身份给少年认识好了,场景一定很有趣!
少年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骤然打住话头连眸子也一并别了开,一副不想听女孩接下来的话的模样。
可这副模样在一旁的派蒙与刻晴看来,着实说服力不大,毕竟这位脾气不好的仙人没有立时消失就已然说明了一切。
在谈判场上跟少年不知道打过几个来回的刻晴显然对这一点有着十成十的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