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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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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也依旧归于黑暗统御,可剑光却足够明亮,映亮了先一步出来的少年愤怒焦急的脸庞,他抿着唇瓣神色,注视着池中少女的目光晦暗不明。

    也就几个呼吸间,女孩醒了,少年那一眼晦暗落进了一双浅金色的眸子里,那瞳光融着细碎的光点,淡极,生寒。

    少年一时窒住,竟不知说些什么,他沉默着,踏入碧波微漾的水中,女孩拨开额前碎发,沿着水痕将刘海捋到了额后,而后偏头看着站在水中的少年,道:

    “瞧,带你出来了!”

    女孩周身往日那些即便收着也足够鲜明的凌厉消的一干二净,现在的她,宛如此时此世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人。

    但她略略递来一眼,仅那一眼,就无法教人忽视。

    少年微垂着眼帘,敛着眸子飞着思绪,安静地听着她颇为自得的话语。

    荧见他不说话,轻轻地笑了起来,抬起的手顺势沿着脸颊划下,指尖勾过眼尾时带出了一抹糜旎的绯色,有些撩人。

    少年叹一声,蹚着水线一把擒住女孩的手腕,而后将她拉入怀中打横抱起上了岸。

    女孩歪了歪头,心底哇喔了一声,清冷仙君好霸道哦!

    但看着少年那难看的脸色却颇为识相地闭嘴了,脑袋抵着他的颈窝顺从地由着少年抱着。

    在虚无空间,她可以丝毫不虚地正面硬刚这位为璃月征战数千年的仙人,但若真实打实地来战,该老老实实趴下叫爸爸的还是荧这个水货。

    夜风起的突兀,路过她二人时染了几分水气,也多出了几分寒凉,荧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并不多冷,倒使得她眼前因为崩了精神海从而交叠的多重幻影散去不少,但也就那阵风过的时候。

    荧疲惫地按了按眼眶,她们在虚妄之境耗费了不少时间,出来后现世的时间流逝却不过几息罢了,可精神上的疲惫做不了假,度过的时间可以抹去,但时间存在过的痕迹依然留存。

    “你,现下如何?”

    少年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他抱着女孩往望舒客栈的方向而去,没有如往日那样操纵着风肆意来往,倒显出几分烟火气来,这是为了不再牵动那些残渣。

    女孩的虚弱,叫少年略微一动都生怕会让她碎掉。

    荧歪在少年怀里,眼角的红色退去,周身缭绕的剑气尽消,再叫她面上惨白一衬,还真有几分病弱之感。

    “不妨什么事,养个几天就好。”荧能感觉到少年的小心,但是她对于这般关心的姿态却不怎么适应,好像自个是个多金尊玉贵的易碎品一样,略带了几分别扭,而后很快带过了话题,“仙君是要去望舒客栈?”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女孩眼前一片缭乱,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口吻倒还一如既往地懒散,“仙君换个地方吧,我到底还是个通缉犯呢,也不好太过张扬了。”

    她不介意究竟有多少人来试探她,但人嘛,总有疲倦的时候。

    不可否认,无论是菲尔戈黛特还是淮安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客栈掌柜,伪装可谓是无甚纰漏,但在荧的眼中,那一身防备试探警惕,仍清晰的一目了然。

    少年脚步顿了一下,骤然蹙起了眉梢,“你不是。帝君……帝君与你没有干系。”

    他踟躇了良久还是没有将任何关于死亡的字眼宣之于口,但荧又怎么会不知他三缄其口的未尽之言。

    她忽然有点开心,那种感觉既是熟悉的小伙伴相信自己,又是与小伙伴仰慕同一个人的志同道合之感,于是而后出口的话,自然而然也就染了几分愉悦。

    “你不要忧心。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人利用,因为那大多是我不在乎的人。身处于世,总免不了受些束缚,我虽不愿受制期间却无意破坏,只是偶尔,也会想避一避。”

    就连钟离先生都对利用的态度暧昧不明,何况七星。甚至七星也只是这世间秩序中的一环,她就算能改变又怎么样呢,到底是现在的秩序给予了那些弱势生灵和平的生活。

    一个时代所盛行的规则都有其道理,有些时候超出时代的限制是要出乱子的。

    少年低声应了一下,看上去似是情绪不佳,女孩安抚道,“我不是也寻了仙家做主嘛!”

    少年当然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有能力打破那些规矩自然不介意按照她们的算计走,因为这规矩维护的是更多人,而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可少年不禁想,如果她没有能力呢?

    “上次见过你,众仙家商议后就传讯七星说要会谈。”少年沉默了一下最终这样说。

    荧无意将话题惹得那样敏感,打趣道:“那仙君怎么还有闲档出来斩妖除魔?”

    少年皱了眉,“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荧笑着连声道:“是是是,仙君自是与旁人不同。”

    少年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而后面色如常地道“那些事与我无关,我只遵循与帝君的契约。”

    荧笑不出来了,她还记得那本《护法仙众夜叉录》,寥寥数页,字字血腥,一句‘如是经年’其上沾染的性命竟不知该用何计数。

    她才亲身所历的魔神战争,当真是连路过世间的风云露雨都带着消弭不去的血气。

    世间疾苦,向来如此,故知,太平不易。

    “你在想什么?”少年见荧久久不言,不由出口问道。

    荧闭着眼歪在他怀里,“在想,倘使那些异变产生的奇特之物不能禁锢魔神残念,那同为神灵的造物是否可以承载期间哀怒。哦,我托钟离先生,寻了岩神造物。”

    “那柄扇子?”

    “对——”

    女孩轻轻应着少年,但是她却没告诉他,那扇子,更像是一份礼物,而非试验所用的器皿。

    荧总觉得,她所念所想所做之事,都在那位先生的掌控范围内,这,可不是很妙啊——

    少年没有继续追问,走了许久方在一处山崖下的草屋停下来,这屋子亦如璃月诸多废弃的房屋村落一样,破败荒凉,萧条到连盗宝团都不愿借方屋檐避风遮雨。

    荧微微睁眼去瞧,却能看到它往日兴盛时的模样,包含了其主人多少心力与花费,可她也只有力气去瞧那一眼了,侧去的脸庞甚至没能再侧回来。

    但这地方干净的很,应该是没有缺瓦少砖的功劳。

    少年拂袖开门,一只手也将荧抱的很稳,而后将她放在石台上,那本是山上滚落砸下的石头,没能将房屋撞塌,却不知被谁修修整整倒也算是一寸容身之处。

    荧一连历经数重幻境,精神海还崩过一回,早已十分疲倦,即便这一方石台并不舒服,但荧自从来到这片大陆之后早把那点娇贵磨没了,只有想起来时会感叹个几句类似‘上辈子的父母应该很是欣慰’一样的话,所以躺上去时很快松乏了下来。

    少年不敢再随便动元素力,只得翻出了件斗篷裹在女孩身上,“你睡一会儿我就回来。”他说着,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荧的脑袋。

    荧睁开眼睛看了少年一眼,少年冲着她点了点头后转身出了门,女孩渐渐昏沉的神志骤然清醒了几分。

    归离原的雨追到了地中之盐,荧撑起无力的身体将自己团在墙角。

    潮气丛生的墙壁上裂出了细小的缝隙,风从那里穿过,带着女孩能感触到的凉寒,她抬手覆了少年燃起的火光,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而后将面容埋进了臂弯。

    自心劫过后,她虚弱时便不似往日那样虚张声势地裹着一身剑气,而是不再加掩饰,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越来越大的风声掩过了一切,雨声连绵地泼洒在青砖屋顶,缠着神灵的哀怨憎恶,绕着折草摧花的嚎泣,生与死似乎在这种时刻交织在了一起。

    好在屋外传回少年回来的响动前,荧收拾好了百感交集的心态,她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歪在石台上,似乎还是少年离开时的模样。

    屋子的火光灭了!

    门吱呀一声被少年打开,步伐急促地进了来,对于仙人来说,夜能视物也不算什么。

    他目光在女孩身上落了一下,而后把手头拎着的东西一丢,默不作声地重新将篝火升起,只字不提火灭的原因,“我吵醒你了?”

    荧摇了摇头,半睁着眼睛去瞧他带回来的东西,却是一个女童。

    那女童姿容不俗,气息却斑驳杂乱,身上生气与死气搅在一起,如少年身上交织的仙气与业障一般,倒分不清是生者还是亡灵。

    被少年放下就往门外冲去,也没够门销把手,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撞着门板,咚咚咚地响着,连间隔的时间都一样,颇为诡异。

    屋子年久失修,合上的门其实关得不甚严实,只是少年也不知做了什么,无论女童怎么撞击都没能撞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但是少年也没有做更多的事情。

    女童发现走不出房屋之后,在原地卡了好一会儿,而后抱着脑袋开始在门前不停地打转绕圈,一如之前撞门的模样,其行动轨迹超乎寻常地重叠在一起,像是指令出错的偃甲人偶。

    少年搭着简易炊具,许久没有听见女孩作声,不由将目光转了过去,见荧看着自己带回来的女童发呆,轻声解释道:“后半夜,雨会更大些。她身上敕令紊乱,虽有仙人之躯,但还是有一檐避雨之所好些。”

    提瓦特现在的自然状态可跟荧前世那种七大洲八大洋都遍布着的人类足迹不一样,这里的人类并非食物链的顶端,与许多不明敌友的部族共存,还要跟大自然争夺生存的资源,如若不是有神灵庇佑,还有元素力以及炼金术等诸多术法的存在,生存恐怕还会更难些。

    “她是仙人?”

    荧惊讶地看着原地打转的女童,她其实已经认了出来女童的身份,是不卜庐的采药童。

    荧身手不凡也不代表着不会受伤,算是璃月医馆不卜庐的常客。虽然来去匆匆,但也跟这个说话打磕的小药童照过几次面,不卜庐的老板白术对她颇为优渥,也曾提过这女童的名字——七七。

    原来,竟是如萍姥姥那般大隐隐于市的仙人吗?

    少年沉默了一下,“她,情况有些特殊,不过确也是璃月仙人之一,仙号‘救苦渡厄真君,起死回骸童子’,只是并未与帝君签订契约。”

    荧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这个名字,可残缺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印象,掀了裹着的斗篷离了石台,少年见她动作下意识去扶她,女孩没有拒绝,“敕令紊乱会怎么样?”

    少年道:“不会如何,只会不停地重复敕令,直到完成或是解除敕令为止。可现下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敕令为何,我也并不知晓如何解除敕令。”

    “这样么……”

    荧看着女童那苍白如纸不似活人的面容,怎么感觉,璃月的仙人都这么惨呢?

    身边的少年如此,现在这女童也如此。

    炉上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升腾的白烟暖热了屋子,于是外边电闪雷鸣瓢泼而下的大雨便也多了几分撩人的风情。

    荧见不得女童一直来来回回的打转,这总让她想起受制于人的束缚感,这种连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感觉总会让她过于感同身受。

    但也如少年所言,那个所谓的敕令既限制着女童的行动也使她能够行动,这亦是荧无能为力的地方。

    她尝试另辟蹊径,可一如魔神残渣的顽固,束缚女童的敕令荧虽然可以触动一时,但并不能长久。

    荧收回按在女童眉心的指尖,松手刹那,原本安静的女童又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循环中。她摸出了之前那片布满裂纹的哀叙冰玉的断片,用上了些力道将断片震成了碎屑,而后封入了些剑气放置在女童身侧。

    容貌精致的女童在冰玉碎屑及身的下一刻安静了下来,粉色的瞳仁中还残留着滞待不散的迷茫就闭上了那双眼睛。

    不知为何,荧忽然心头抽痛了一下,这叫她掷出斗篷卷回女童的手僵了一僵,险些让失去意识的女童一头栽在地上。也好在荧虚是虚了点但反应力还在,身体上的沉重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撑过去,倒也接住了女童。

    少年给她搭了把手,女孩轻易就看出了他的惊讶,也不瞒着,“我心境突破,养出了个不得了的玩意,现下是以剑气截断了部分敕令,若要让她醒来,只需要将玉屑拿掉就好。”

    少年眉宇松了几分,给她捧过去了一碗甜水,可转眼见女孩揉着鬓角,不禁又簇了眉梢,“仙人体质不凡,你不必太过担忧,眼下还是顾好你自己罢。”

    荧对他笑了一笑,接过那碗甜水道了谢,“仙君才是,莫要担忧,我眼下情况比你送我到岩神像时还要好些。你不知道,那残念将我送去了魔神战争的年代,妄图破我心防,也不怕仙君笑话,来这里之前我甚至没见过血,若非有这一场心劫试炼,只怕我道途就此止步了。”

    再醒来,哪怕她在那一片寂静的死亡之域消去了无数岁月,仍不过只是一介普通人,现代社会安逸,她所生长的国家强大,她亦是其间被保护的再好不过的一只小兔子。

    死得太早也不好,有些只有历经岁月才能见识到的东西见不到,有些只有时间才能酿出的甘醇也没酝出,当然,这也没什么,只是个选择罢了。

    人的一生永远逃不开选择,总在拥有,总要失去,计较不得。只是如今,荧走了一条需要这些的路,只能后补了。

    少年欲言又止,万千话语涌至舌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给女孩的瓷碗中又添了一勺咕嘟的糖水,荧乖乖地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在这一间破败的小屋中去听着屋外那些风雨交加竟有了几分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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