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公子大人说，他与你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这是请柬，明日大人将在琉璃亭设宴，请您准时到场。”
琼玑野某犄角旮旯，荧瞟了一眼主动飞去摘苹果的派蒙，方才不动声色地接过了那封请帖，“知道了。”
那愚人众是之前替荧与派蒙拦过追兵的北国银行前台，她欣然点头准备告辞：“那么，公子大人的朋友，今后也祝您在愚人众平步青云！”
荧将请柬丢入背包之中，对于这句试探不以为然，只是平静地道：“我们并不是一路人。”
可那个前台小姐姐只是掩口轻笑了一下，“我们都是凡人，不是冰之女皇。凡人的想法就像是冰层下的水，是不会永远坚固锐利的。失礼了，那么告辞！”
至冬国的冰之女皇，即尘世七执政之一的冰神。
荧目送着她离开，女人的姿态十分放松，荧甚至有些不确定她之前的那句是否是试探了，但感知是不会出错的，她开口时的复杂是真的，笑起来的轻松也是真的，那么，她出口的这些话又有何用意呢？
见人走了，派蒙才老老实实地飞了回来，自从前几天愚人众来使告知她们七星藏匿仙祖法蜕时派蒙把她们要寻访全部七神说漏嘴之后，这家伙就一直处于愧疚状态，未免今天也坏了自己小伙伴的打算，她主动飞去摘果子了，唯恐再插上不该插的话。
荧也是真没想到，她们都没跟公子面对面，派蒙也能把该透露的消息透露出去，这家伙怕不也是个内鬼吧！
那日望舒客栈事了，她们便沿着琼玑野归离原的海岸线慢慢往回走，也是千岩军那边还挂着号，虽然在仙人面前过了明路，但总不好那么光明正大，于是便绕了些远路，如此便耽误了些时间。
也不知那位远在璃月港的执行官误会了什么，当即书信一封叫人给送了过来，期间试探自不必说，而后洋洋洒洒十几页，仔细描述了一番七星是如何如何让她成为嫌疑人的，又是如何如何应对神祇之死的，最后才说起他们还可以继续进行的合作，会为她们找到突破僵局之人等等。
哦，还顺带科普了一波仙祖法蜕的由来。
字里行间，排除掉那些意味不明的暗指引导，也不难看出七星的所为，并没有发往各地的公函上那么磊落。
荧瞧的眼睛疼，于是便也没有及时制止派蒙脱口而出的抱怨，不用想也知道，她与这暂代信使一职的愚人众此次会面，过后一定会被详细地禀告给那位执行官大人。
所以，她不喜欢政治。
总要去猜别人的意思，又或者说一句话都要去仔细斟酌，考量会带来的影响什么的，哈——算了吧，她在别人哪儿可没那么重要，别人在她这里也没那么重要，如此何苦呢。
礼尚往来，荧也大致将绝云间一行归纳了寥寥数语回复了过去，今日信使便是来告知公子已经找到了能带他们再次见到仙祖法蜕的人物。
现下，只等明日了。
第二日，荧换了标配的小白裙，外罩兜帽披风往琉璃亭走去，一路上派蒙叽叽喳喳地给她科普了璃月的两大菜系，山珍海味……额不是，璃菜，月菜。
据说斗了好几百年仍旧不分上下，鉴于月菜最高代表新月轩开在了绯云坡，璃菜的最高代表琉璃亭自然不甘示弱，直接开在了隔壁，当面打擂台！
荧看着一队一队走过去的千岩军，将手中的油纸伞沿着阳光的轨迹侧了侧，吐槽道：“派蒙只有在蹭吃蹭喝的时候才像是个好向导！”
派蒙自认跟在荧身边久了，丝毫不带脸红地说：“又有什么关系嘛！总之有好吃的！诶呀！我看见公子了！”
荧也看见了，毕竟一身外国服饰引得街上往来之人都会注意一下，甚至每队千岩军从他身边路过时都会重点关照，就，十分显眼！
其实如果不是荧在外边披了件斗篷的话，真论起来她也并没有好的哪去，璃月港外国人常见，但不是本国服饰或外貌人们总免不得打量一二。
荧对于派蒙发表的言论不置一词，慢吞吞地跟上了她飞行的速度，她突然想起了在蒙德遇见的香菱，万民堂的香菱，那个为了新菜而游历的小菇凉——
硬生生从‘山珍海味’盘踞的局面下挤出一条生路的她才是真难得！
公子显然也瞧见了她们，大大方方地在千岩军的注视下打了招呼，“哟！你们来了。约定已经完成了，我找到了能帮助你们的人。”
荧顶着千岩军投过来的目光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你们提瓦特大陆的人都是怎么回事？这么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秘密吗？
派蒙前几天刚出了篓子，此时很敏感，当即飞上前挡住了那些目光，不满地叠起手臂：“你不会就想在这里谈论这个问题吧？！”
公子哈哈笑了起来，他做出了一副像模像样的绅士作态，引着两人往琉璃亭走去，“怎么会，跟我来吧，我准备了一场——嗯，在这个国家，叫做饭局的见面仪式。”
荧收了伞，门前迎客的侍者接了过来，另一位则拱手见了礼，道：“有幸又见公子，敝店蓬荜生辉。”
荧有注意到公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似是错愕，但不等她细思，那迎客的下一句叫荧自己也稍稍变了神色。
侍者道：“雅间已经备好了，钟离先生在等两位了。”
钟离——？！
若非荧近来敛气功服越发好了，她恐怕会急切到露出些许破绽来。此时荧仅仅只是轻声对那女侍道了声谢，便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上了二楼，那人扣了门之后便退下了，三人绕过隔断的屏风，公子抬手打了个招呼，派蒙还在感叹琉璃亭的布局装潢，荧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
提了数日的那口气骤然松了，她轻轻眨了下眼睛，周身环绕的凌厉微不可查地温和了一些，面上带出了点点笑容。
那人，一如初见，长发凤眼，刺金玄衣，端坐在琳琅满目的菜品前，和着雕花窗棂纷飞的碎金光点，悠悠地泡着一壶清茶。
只那一眼，荧突然就见识到了岁月静好这一词所传达的意会。
男人抬眸望来，微微点头回应，他放下手中的瓷杯引众人落座。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道上……”
“啊！是你！”
几乎是公子开口的瞬间，派蒙也刚好飞过一个圆圈转过了身，当场惊呼道。
公子眯了下眼睛，笑道：“怎么，二位认识？”
荧娴熟地给派蒙的位置铺上加高的垫子，并没有回答，派蒙叭叭叭地道：“原来你找的人竟然是这个家伙！之前荧受伤的时候，这家伙就不安好心！还问我要不要帮忙，哈，他一个往生堂的人，帮什么忙，帮忙把荧埋了吗？！”
在璃月，往生堂是主司葬仪的组织，自古人类对生死之事就颇多忌讳，派蒙会这么想也属常态了。
公子：……
公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一下荧。
荧：……
荧拽着派蒙的小披风就将她按在椅子上，端了杯茶塞到那个激动的不得了的小家伙嘴里。
然后她坦然自若地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坐下，对着钟离笑道：“看来我昏过去的那段时间，先生跟派蒙相处的不错。”
钟离看了眼被食物占据全部心思的派蒙，“确实是个有趣的小派蒙。”
哦豁，这位主儿还知道派蒙的计量单位就是派蒙！看来钟离先生那天跟派蒙聊的还真是不错。
这一来一往，倒是打消了些公子突起得疑心，也许也是被埋人那句冲击到了，坐在对面冲荧挑了挑眉，颇有些看戏之态。
荧不太在意那些生死上的忌讳，也不在乎公子那调侃的神态，但她却道：“我其实对贵堂堂主闻名已久，奈何缘悭一面，不如过后，先生为我引荐一下？”
虽然，这话也是真事，但此时说来，到好像她经不得激一样。
公子当即打了个圆场，“还是先介绍一下吧。”
钟离只是一笑，“可。”
这一声便也不知应的是谁了，但荧总觉着，这笑容有点哄小孩的意思在里边。
公子继续道：“钟离先生，道上人士，往生堂客卿。旅行者你也知道，往生堂主葬仪。在璃月，像往生堂这样的产业，免不了要接触一些道上生意的。而我们愚人众，一向喜欢与这些在阴影中行走的朋友们打交道。”
“在、在阴影中行走……”派蒙吃着还没忘记八卦，两颊塞得鼓鼓的，眼睛也瞪得滚圆，一副不可思议的傻白甜模样。
钟离看着派蒙用一种很寻常的口吻道，“不错，往生堂司掌葬仪，旨在送人安心往生。”
派蒙表情有些惊恐，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费劲地把口中食物咽下，然后脱口而出：“你们往生堂不仅管埋还管杀的么，一条龙服务？”
此话一出，公子当场笑出了声，“果然是把钟离先生认成杀手了，愚人众的朋友里确实有很多杀手，但往生堂并不是做这一行的，起码明面上不是。”
派蒙看向钟离的眼神更惊恐了，“明面上？！！”
荧依旧行若无事，她自己不曾动过那些吃食，却十分平静地给派蒙的小碟子里夹着些菜肴，引得公子不由望向了她。
事实上，荧是知道所谓的世之阴影，甚至还借助过那些阴影中的力量，只不过没叫派蒙知道而已。
怎么说呢，某种程度而言，人类在迫害同胞的方面也有着难以企及的天赋。
游戏的世界当然美好，但当法则完备，或者说当真正身处其中后，自然是有善有恶，只看所展示的是哪一面罢了。
愚人众能在琼玑野的荒郊野岭找到她们，足以证明他们情报网的强大，但里边黑白灰各占几成，那就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往生堂虽与愚人众不同，又有钟离先生坐镇，但与阴影世界沾了边后，其性质也没差什么，端看能守住自己几分心性。
这个话题不能细聊，因为人生百态，形形色色，在座几位也就浅说几句便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