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偶之家01
四周静悄悄的，基本都听不到虫鸣鸟叫声，此刻门铃拉响，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空旷的树林花丛间，显得周遭越发得静秘。
没过一会，门后渐渐响起布帛拖曳般的沙沙声。
那摩擦声由远及近，终于停止，门中间投信件的小门翻动，里头伸出干枯的手指。
云绯音会意，将信件交付在那枯瘦的手中。
只见那手拿到信件就缩回门后，紧接着就传来拆封声，伴随着粗噶断续的咳嗽，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来人身量过分高大瘦长了，此刻站在云绯音面前，背对着月光落下的阴影几乎将女孩吞没，云绯音都只能仰着头看着他。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将信封又还给她，接着就提着煤油灯沉默的转身，默默佝偻着身子朝着花丛深处走去。
云绯音没有停留，紧跟着那人的步伐，路上花瓣积累深厚，踩在上面很是松软，发出嘎吱嘎吱细碎的声音，带路的人很是安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衣袍滑过地面的沙沙声，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步之遥，很快就消失在了花丛深处。
两旁的花墙很是高大，分叉路也很多，那人走得缓慢，云绯音跟着也不费力，偶尔抬头还能看到不远处高耸古朴的尖塔。
不知何时起，头顶的月亮逐渐被云翳遮挡，加之花墙的遮挡，四周越发得黑寂了，而那尖塔离两人也越来越远，到最后，她也只能遥遥看到个瘦长漆黑的建筑轮廓。
身旁的人始终未发一语，偶尔会从帽兜下传来断断续续粗噶低哑的咳嗽声。
看得出来，他年纪应该很大了，身体也很不好，走动间几乎是拖着步子在地上拖行，偶尔抬手掩面咳嗽，露干瘪枯瘦的手腕，整个身形在宽大的衣袍下显得极为空荡，远远看去，都以为只是个行走的枯枝架子。
夜风渐大，呼呼吹啸穿扬在道上，刮得两人的衣袍乱飞，手中的煤油灯也禁不住吱呀摇晃，但里面的灯火却稳稳亮着，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
空中乌云翻滚，闷雷响起，看起来不久后就有一场暴风雨到来。
周遭的蔷薇花墙也在夜风中止不住的沙沙作响，花瓣簌簌而落，不多时她身上就落满了花瓣，小路上花瓣越积越厚，原本浅浅漫过鞋跟，此刻却已经堆积到了女孩的脚踝处。
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顶着凛风花雨，步伐慢了许多，显然比之前走得吃力。
忽而手中的灯火闪烁了一瞬，从明黄的焰火转为幽蓝，但很快又恢复原貌。
云绯音下意识侧目瞥向一旁的花墙，荆棘藤蔓层层叠叠，压根看不到花丛后方的景象。
风中除了枝腾乱舞的沙沙声，似乎还隐忍着低呼及某种沉闷的呼吸声，不过也可能是风声刮过引起的异响，很快就淹没闷雷里，伴随着雨点落下，这声音更加让人忽略过去。
而方才一闪而过的血腥味，似乎也彻底消匿在雨水中，仿若错觉。
领路人丝毫不受风雨的影响，仍是不紧不慢的带路，云绯音脚步不停，只侧目了一瞬就继续拔着小短腿跟着赶路。
那人忽而停顿了一瞬，云绯音刚好拔出一只腿向前迈去。
原本她闷着头跟着，那人一停，就挡在了身前，她下意识抬头看他。
因着两人只隔着一步之遥，离得极近，加上女孩身量矮小，此刻又前后跨着大步，整个人又矮了一大截，因而她一抬头就正对在了那人的帽兜正下方。
闪电忽而刺破夜空，一瞬间天地骤亮，同时也照亮了帽兜下的面容，紧接着闷雷乍响，好似一下子就炸入心头，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而云绯音目光却关注在了那人熄灭的手提灯上。
前路黑茫茫一片，这人灯灭了。
她看了一瞬，把手里的灯朝他送了送。
那人并未回应，却微微后移了一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周遭好像越发黑了，雨中乱舞荆棘花丛也越发诡异。
整个空间内唯有女孩手中唯一的光亮，在深沉的雨夜中始终坚挺，照得方寸之地温暖明亮，警醒周遭的阴暗诡秘无法靠近。
云绯音提着灯朝他靠近，他又往后退了一步，但没有远离光照的范围，只是立在原地，一双猩红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云绯音愣了一瞬，把手提灯往回拢了拢，他就跟着往前进了一步，两人就这么始终隔着一寸的距离。
领路人不动，云绯音没法往前走，她伸手去取那人手中的提灯，那人并未反抗，任女孩取灯，只是视线始终盯着她的动作。
只见女孩打开手提灯，分了一部分煤油出去，重新点燃了灯芯。
灯火重新亮起，两盏灯光之下，照得范围大了些许，原本在黑暗中因着风动而张牙舞爪的荆棘花丛，此刻在光亮之下看起来好像也没么恐怖了。
云绯音将灯递还过去，这次这人没有拒绝，稳稳接过后，忽而靠近俯身靠近。
那面容越发清晰了，枯瘦，干瘪，不似活人，一双猩红的眸子好似带着血气，看起来越发像某种吸血怪物。
雨越下越大，身上斗篷也被淋湿，脚下的路越发泥泞，几乎都将她的脚馅在了里面，云绯音绷着脸看着那人靠近，黝黑的眸子逐渐放大失神，同时也越发黑沉，很快就圆溜溜的仿若受惊的猫瞳。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人就弯腰伸手将她从泥泞花路里拔了出来，紧接着就跟裹麻袋似的装进了宽大的衣袍下，夹在腋下。
云绯音只觉得耳旁是呼啸的风声，手中的提灯在极速之下疯狂摇曳。
好在只是一会，那人就把她提溜着放了下来。
面前又是一处木门，同进来时的没什么分别，前方高处还能看到庄园的黑沉轮廓。
再次落在实处，云绯音绷着的脸不禁松了松，圆溜溜失去神采的黝黑猫瞳此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那人送她到木门口就止步不前，她看到那人的灯火小了许多。
明明只是一会的功夫，此刻几乎就只剩下个火星了，就像是被什么消耗了一般。
这里离尖塔已经很远了，几乎只能看到个细长的轮廓，那人送到门口就转身朝回程，没有停留，仍是像来时那样慢吞吞的，完全不像刚才行动敏捷的样子，而方才片刻消失的断续咳嗽声，此刻又重新响起。
忽而那人顿了一瞬，回身低头一看，就见女孩正小心翼翼拉着他的衣角，指了指灯。
他没有动作，就见女孩垫着脚主动凑上来把灯盏里的燃料全部分给了他，做完还指着灯比划着，断断续续说着，“回去，快…”
女孩手提灯空空如也，他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慢悠悠的从衣袍里掏出一只血蔷薇，放进了空空的灯腹中。
接着趁着女孩注意力在血蔷薇上，又俯下身子，看模样又是想提溜她。
被夹住的瞬间，云绯音面瘫脸多了几分生无可恋，可下一瞬，她的视线高了起来，随后就稳稳坐在了那人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