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萨满降临（四）
黍翎手指点了点桌面，闭上眼集中起注意力，随后缓缓睁开眼。
或大或小，或深或浅，一团团泛黑的雾气出现在每个村民的身上。
黍翎眯了眯眼睑，注意到队伍中有个村民的眼球上覆了一层青色的膜，完全遮住了他瞳孔视线，而有一团黑雾，正在其周围萦绕。
黍翎又看了看其他人，这些村民不管是手上有伤的，还是脸上有肿块的，亦或是走路跛脚的，只要哪个部位明显出了问题，哪里就会有泛起黑色的雾气。
看来黑雾能够展示出村民的病因所在。
有点意思。
黍翎看着自己的手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但潜意识里，黍翎就是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做，就像是她刻在本能里的记忆，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用。
至于上个世界为什么不行，黍翎想了想，应该是没有收集够充足的能量，无法将其发挥出来。
有力量的感觉，真不错。
黍翎看着东西两侧的厢房，动了动手指。
“走近一点。”
黍翎开始对村民身体进行诊治，一些患有外伤小病的，例如骨骼错位、伤口破口、感冒发烧等，黍翎可以利用物理方式加以当地药物辅助方式，顺利应对。
但是那些复杂的内伤慢性病，例如炎症、癌症等，黍翎即使看出来了问题所在，但在荒郊野外，偏僻村落，也没有足够的条件助她解决。
黍翎解决不了，不过，也不打算解决。
她今日真正的目的不是帮村民治病，而要借此树立起自己的权威，让村民更加信服自己、听从自己。
黍翎看完一位因为缺水导致肾脏出现不可逆损伤的村民，嘱托他多喝水多运动后，正要为下一位肩颈弯曲的病人正骨时，黍翎注意到队伍中发起了争执。
“你怎么能插队呢？”
说话的是一个战战巍巍的老奶奶，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病恹恹的，脸色潮红，看着像是发烧了。
而在老奶奶对面，则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身形高大，眼小嘴薄，他的衣服难得没有补丁，比其他村民更加体面些，胸前还挂着几条骨制项链。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女性，身量中等，穿着配饰都算不错。
这两人此时正突兀地站在老奶奶身前，满脸跋扈，面容刻薄，一看就不好惹的主。
“我插队怎么了？就你俩还好意思来找萨满大人治病？”男人呛声起来。
在他身旁的女人瞥了眼老奶奶，一脸鄙夷地帮腔道：“对啊，你儿子、儿媳都背叛了萨满大人，怎么还有脸再寻求萨满大人的帮助？”
“我儿子……”
老奶奶表情痛苦，嘴唇惨白，脚步动了动似乎想要离开，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孩还是坚持留下来。
“过去我们关系一直不错的，现在他们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她的语气诚恳，带着些请求。
“不要提？”
可惜女人并不买账，她哼了声，说道：“你儿子儿媳差点害死了我们好吗？特别是你那个儿媳，说是我的好朋友、好邻居，居然私下里蛊惑我去找警察，背叛萨满大人，要不是我老公聪明，及时点醒我，我现在我的下场也跟他们一样，被直接烧死献祭了吧？”
说着，女人挽起了男人的手臂，一脸感激道：“老公，幸好你举报及时，要不然他们就跑了。”
中年男人一脸骄傲地拍拍她的手，高声道：
“不服从萨满大人的，都该死！我看啊，他们肯定早就变成恶灵了，要不然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家庭条件都差不多的人，为什么他日子能过的那么红火，我们家就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家一定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获取了不应有的财富，这些恶灵，活该他们被烧死！”
“对，活该被烧死！”
“只有我们这些人，才配成为萨满大人的使仆！”
“要我说，恶灵的家人也该付出代价！”
“对！就该这样！”
……
周围的人本在围观，听到男人这话立刻附和了起来。
本是谦卑顺从的村民们，此刻脸上都出现了复杂凶狠的表情，许多人还隐隐带着一些嫉妒和嘲笑，他们争先恐后地说着恶毒咒骂，眼睛还时不时偷看黍翎。
那些眼神中的谄媚和渴望浓烈到让人不适的地步，就好像一个个邀功的跳梁小丑，渴求主人的垂怜和恩赐。
而那个老奶奶和小孩，则被那群村民围住，没轻没重地被推搡到了队尾。
黍翎望过去，那个老奶奶低垂着头，一脸的苦楚和难过，而那个神情恹恹的小孩则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正是不懂事的年纪，面对周围人鄙夷排斥的眼神，只会睁着一双泛红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萨满大人，您法力无边，背叛您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坐在黍翎面前的村民也像其他村民般，对着她谄媚地笑了笑，语气倒没有后面几人的疯狂。
似乎因为里黍翎比较近，还有些惧怕之意，黍翎回神看了眼他，继续诊治。
太阳从东方破晓而出，在白云间不断攀升，还未到正午，黍翎就看完了十几个村民，听完他们一个一个感恩戴德地道谢后，长长的队伍终于轮到了那对中年夫妻。
“萨满大人，我叫巴图，她是我的妻子卓雅。”中年男人凑上前，背后弓起，对着黍翎讨好地笑了笑。
黍翎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表情淡淡。
“我和我妻子常年不能生育，您能帮我看看是什么怎么回事吗？”
黍翎的态度没有影响到巴图，他将卓雅向前推了推，表情热切，动作十分拘谨，与之前猖狂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嗯。”黍翎闭了闭眼，抬起头，细细地观察着他们。
卓雅身上的黑雾比较淡，只有浅浅的一团，附在生殖器官附近，感觉很快就要消散，再看她的体型，面黄偏瘦，与大部分村民一样，存在着些营养不良的问题，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这个巴图……
黍翎皱了皱眉。
他的身体里有几条寄生虫，附着在肝脏部位，似乎刚从虫卵孵化，还是病变初期，黑雾呈现浅灰色，病情不明显。
但长此以往，随着寄生虫不断地发育生长，吞噬营养，宿主将愈发痛苦。
黍翎在看前几个病人时，也有一个人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这应该是草原上的常见病，从不熟的牛羊肉或者是饲养的动物身上传染来的，需要到正规医院买药驱虫。
又是她治不了的。
黍翎上下看了巴图和卓雅一番，眨眨眼，“卓雅身体太瘦，导致无法受孕，多补充些肉蛋营养即可。”
这话说的也没错，卓雅太过消瘦，没有足够的食物，身体无法为胎儿准备充足的营养，自然而然就会影响到受孕。
而至于巴图这个病，黍翎勾勾唇。
她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相信在那里，有人会愿意免费帮他治疗。
那边卓雅和巴图听到黍翎的话，情绪正十分地激动。
“也就是说，我们还是可以生育的！”
巴图笑了起来，兴奋地抱起了卓雅转了个圈，动作轻快，而他怀里的卓雅，甚至流下了泪水。
“不哭，”巴图擦了擦卓雅的泪水，眼神坚定，“我一定会给你多找些吃的和水，而且我们的萨满大人，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说着两人一起看向黍翎，对着黍翎千恩万谢，黍翎淡淡应着，对着他们，眼神毫无波澜。
“走吧走吧。”
乌日娜看巴图和卓雅不肯离开，又催促了好几声，巴图临走前，黍翎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个白玉环。
黍翎摩挲了下指尖。
“下一位。”
灿烂的太阳已行至头顶，雾气消散，村庄又热了起来，这次，终于轮到了那位老奶奶。
果然是为了小孩儿发烧而来。
“萨满大人，我孙子没问题吧？”老奶奶用手为小孩挡着太阳，一脸担忧。
黍翎仔细看了看，小孩体质不错，烧已经快退了。
“没事，回去多喝温水多休息就好，孩子体质弱，容易生病，要多给他吃点肉。”
“好的好的，多谢萨满大人。”老奶奶一脸感激，起身犹豫了下，还是将小孩放到一旁，重重跪倒在地。
“当初我儿子和儿媳是一时失了心智，并不是有意背叛萨满大人，希望萨满大人不要怪罪我的孙子，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教好她们。”
老奶奶一脸惶恐，说着说着老泪纵横，还要拉着小孙子一起跪下，周围的村民望着他们，窃窃私语。
“你们无罪。”
黍翎眉头微皱，淡淡看了眼乌日娜，乌日娜心领神会，立刻将老奶奶扶起，安抚道：“萨满大人说了，只要是她的信徒，就不用跪拜。”
“谢谢萨满大人！谢谢萨满大人！”老奶奶又对着黍翎执意磕了好几个头，直磕的脑袋通红才起身。
“萨满大人真是宽容啊！”
“萨满大人就是比我们境界高啊。”
“萨满大人真大度。”
……
周围人见此景象，又纷纷称赞起黍翎大度，黍翎面无表情地听着，她注意到老奶奶的额头上沾了许多灰尘。
黍翎盯着那些尘土，又看了眼老奶奶的身体，缓缓说道：“日后尽量保持情绪平静，少吃太咸的东西，多补充点营养。”
这老人没有什么严重的疾病，只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受不了太多折腾。
老奶奶听了又是一阵感谢，她离开后，黍翎结束了上午的看诊。
“先吃饭吧。”
一上午诊断了许多人，黍翎还是有些疲惫，她垂着眼，慢慢享用乌日娜端来的午餐，宥北百无聊赖地蹲在桌下打盹。
一切看着安静自在。
就在这时，早早出门布泰突然急匆匆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你今天上午还给人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