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沈家马车匆匆离开薛府的消息传入宫中, 萧元冽正好从奏折里抬起头来。
他揉着酸疼的胳膊,骂骂咧咧的:“这些老头子管得真宽!朕就不选妃怎么了?怎么了!这么想把女儿孙女送进宫里,怎么不把自个送进来?!”
有时候他甚至恶劣地想, 要不要把崔衡放出来,吓唬吓唬他们。
不过只是想想罢了。
福宝上前给他揉捏肩膀,萧元冽却坐不住了, “棠棠把姓沈的赶跑了?”
福宝笑道:“二小姐收了小狗, 应该是要接受陛下了。”
萧元冽越听越高兴, 搓搓手, 正要去薛府, 风北却把满身是血的太玄带了进来。
他霍然起身, “棠棠呢?”
太玄嗫嚅着,只来得及说了个“沈”字,便轰然倒下。血迹很快洇湿了地毯。
马车七拐八绕,薛棠被蒙着双眼, 蜷缩在车内一角。
“到了。”
听见沈江流的声音,薛棠浑身绷紧,无论沈江流怎么温言相待, 她就是不愿下车。
沈江流轻叹, 附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棠棠,我虽然不会动你,但不意味着别人也一样。”
话音刚落,车外就响起了青玄的闷哼。
她咬了咬唇, 不再抗拒。
沈江流微微一笑,将她背了起来。
原本清新的夜风逐渐弥漫起血腥味,薛棠攥紧了手,沈江流刚解开她的眼睛, 她便扯住了他的衣袖,“青玄呢?!”
室内擦亮了一灯如豆。沈江流温润的眉眼,如今看来却有些可怖。
他只是笑:“棠棠,他只是个侍卫。”
“但他是我的人。”
沈江流摇头,“从今以后,只有我才是你的人。”
他上前两步,捏着薛棠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
“记住了么?”
薛棠冷笑:“就凭你?你以为闹出这么大动静,萧元冽会放过你?你……”
沈江流捏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一点点地往上抬,直教她说不出话,只能怒目相视。
“那又如何?”沈江流失笑,“京中还有个崔衡,他难道能离开京城,追到临州吗?别忘了,是你亲手将他关在了京中。”
指腹轻轻滑动,勾得她下巴有些痒。
“到那时候,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沈江流蓦地松手,甩袖往外走去。
薛棠怒极,爬起来踉跄着要追上去,却只来得及捶上门板。
“沈江流!你给我滚回来!沈湛!狼心狗肺的东西!”
然而无论她如何怒骂,门窗始终紧闭,无人回应。
薛棠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开始四下环顾,想找个地方翻出去。
在她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一块砖石被人悄悄取下,一根香伸进来,在幽暗的角落闪着妖异的红光。
过了许久,屋里才传来倒地的声音。
沈江流就站在院外不远处,属下过来禀报时,他正凝望着天边的月亮。
轻云蔽月,最是应景。
薛棠只记得眼前的门槅打着旋儿消失了,栽倒在地时,头都撞疼了。
再次睁眼时,窗子透出迷蒙的天光。
薛棠感觉有些不对劲。
昨晚好像不是这间屋子?
可她没来得及多想,身后有温热且轻柔的呼吸,一只手横在她颈边,轻柔地给她揉着头顶的瘀伤。
以往让她安心的气息,此刻只会让她毛骨悚然。
薛棠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上——衣裳尚且完好,没有任何异样,这才稍微放心。
可是,沈江流为何会躺在她身边?!
“醒了?”
沈江流俯身过来,贴了贴她的脸颊,方才下床端来一碗白粥。自己先尝一口,才喂给她吃。
出乎他意料,她竟然没有反抗。
沈江流捋开她的鬓发,贴着她的额角,“愿意跟我走了?”
薛棠缓慢地摇头。
“你逃不掉的。”
沈江流笑了,“棠棠,薛家的人手安排我很清楚,否则我能顺利带走你?至于萧元冽,我早就说过,你不能指望他。”
“那也不,能指望你,你就,是个……”
药效至今没有褪去,她提不上气,刚说了一半,就被他捂住了嘴。
两人相互依偎,看似亲密,薛棠眼中却冒着火,恨不得将他撕碎。
“以宫中的耳目,应早就知道你出事了。可是至今为止,禁军都没有上过薛府的门,更别说搜查了。”
他低下头,虚抚她灵动的双目。
“这样的丈夫,要来何用?”
薛棠已经闭上双眼,恨不得连耳朵都闭上,心中正在急速思考对策。
不对,这不像萧元冽,而且沈江流只来得及扣下青玄,太玄顺利逃脱,宫里一定早就知道了。
可他为何不来追?莫非是因为……
“不愿说他?也罢,我还有其他事想问你。”
沈江流从后抱紧了她,薛棠浑身发僵,只恨不得当场踹死他。
“棠棠,大公子出事那天,为何你像是变了个人?而且像是早就料到哀宗皇帝会出事,就仿佛,”沈江流思索片刻,“被鬼上了身似的?”
薛棠心中一沉,面上仍然很冷静。
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亲兄长出事,我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再说了,我要真的是鬼,早晚拉你下地狱!”
沈江流笑了笑,“棠棠,你话变多了。该不会被我问住了?”
薛棠丝毫不惧:“就许你话多,我就不能?”
这段时间上朝不是白上的,即便现在只有他们俩,她仍然毫不害怕沈江流。
沈江流摇摇头,“那我换个问法。棠棠,你为何梦中都会叫着赵钦,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就像现在对我说话的语气一样。”
薛棠一滞。
他捧着薛棠的脸,又贴近了几分。
“莫非他以前对你做过类似的事?应该,不是在梦中吧?”
薛棠被他问得恍惚了一瞬。
那是一段无休无止的噩梦。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忘掉那些往事。
可是这一世本来已经不一样了。
即使沈江流说,哥哥可能再也无法醒来,她也没有想起过赵钦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可是偏偏在他问起来时,她想到了赵钦身上的酒气,还有其他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除了刚刚成婚时的假意讨好,赵钦很快就原形毕露,再也没有对她温柔过。
她的眼泪都哭干了,像一具行尸走肉,玉桂看得难受,就帮她哭。
彼时彼刻赵钦的脸,安放在沈江流身上,竟然意外地贴合。
他们都是原形毕露的狼。
难道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弄走了赵钦,又来了个沈江流?
难以遏制的屈辱悲痛涌上心头,薛棠咬牙,还是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
“……滚!”
薛棠剧烈地颤抖起来。沈江流措手不及,可是无论怎么哄劝,她始终圆睁着双目,似乎想用眼神剜他的血肉。
然而沈江流没有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
“棠棠?醒醒,棠棠?……是我,沈先生,我不是赵钦!”
可是薛棠毫无回应,仍然死死地瞪着他。他没法子,只能劈晕她。
他刚走出房门,属下就迎上来:“家主,禁军已经有动静了。我们是不是该尽快赶路?”
属下很不解。
虽然永宁帝看上去比较好欺负,但为何要捋虎须?沈家也才刚刚平定下来。
而且就为了一个女子?
沈江流淡淡地道:“他不敢怎样。京中一乱,就会给崔衡制造机会。再等一天,后天一早我们就走。”
他其实也不想出此下策。
可是刚回到京城,他就发现,萧元冽快要骗走棠棠的心。所以他决定先下手,萧元冽肯定不敢强抢臣妻。他也相信棠棠会慢慢看到他的心意。
当年犹豫寡断,丢了家主之位,差点连命都赔进去,他不想再错失机会。
问起赵钦,只是想了解她的过去,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天一早,城门刚开,一辆简陋的马车就颤悠悠地驶出了京城。
沈江流没有当夜就用薛府令牌混出京城。那样目标太大,宣武军很容易把他们揪回来。
他一天换一个院子,接连改换了几次身份,甚至先派人送走青玄,投石问路,才敢离开。
这一日果真平安无事。晚上找了个小镇落脚时,沈江流特意找了个大夫过来。
大夫仔细察看薛棠的情况,皱眉说:“尊夫人病得古怪,最好能去京城找名医看看。”
眼神呆滞,像个木头人似的。这么漂亮的女子,病成这样太可惜了。
沈江流笑着应下,让人送走大夫,才握着她的手问道:“饿不饿?”
她仍然呆呆地坐着。
沈江流惋惜道:“棠棠,我知道你没生病,只是不想说话。可是你我以后要共度一生,你不理我,以后要怎么办?”
她还是毫无反应。
他叹了口气,示意所有侍从都退下,握紧了她的肩膀,要将她放倒下去,终于感觉到她紧张起来。
果然。
他稍稍弯唇。
“你听到了,刚才大夫说你是我的夫人。”他握着她的衣襟,似乎要往下拨开,“反正在你心中,我早就是个禽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薛棠只是静静地躺着,缓缓弯出一缕嘲讽的笑意。
当她是什么人?
今晚想强占她?那又如何?她早晚能找到机会,一刀捅死他!
可是外头已经有人听不下去了。
一支利箭携着疾风席卷而来,破开了客栈简陋的窗子。
沈江流抱着她顺势一滚,将她护在身后,以免被飞溅的木屑伤到。
外头似乎已经打了起来,沈江流抱着她就要跳窗而出,四条黑影冷不防从另一头破窗而入,挡住他剩下的去路。
薛棠冷冰冰的双眸,似乎闪动着一抹晶莹的光。
萧元冽将长弓丢给风北,紧盯沈江流,犹如野兽露出了凶悍的獠牙。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快点解决战斗,以免虐到小可爱们(猫猫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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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茕茕”,灌溉营养液 +20 2021-09-06 00:0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