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第一缕秋风吹彻京城时, 永宁帝病了，罢朝三日。
薛檀过来探望，见他睡得很熟。
福宝在旁边小声嘀咕：“胡太医来过了, 说是染了风寒, 还说陛下太累了，要多休息几天。”
薛檀看见他的病容，没训斥他, 只是淡淡地道：“既然病得不重，就尽快恢复朝议吧，别让底下人担心。”
他就要走, 却被福宝拦住了。
薛檀看见他手中的圣旨, 挑了挑眉，“这是做什么？”
这小子该不会追求棠棠不成, 想杀了他直接抢人吧？
后头一阵窸窣声，萧元冽披着外衣坐起来, 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闹腾，没有求情, 他表情很沉静，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不少。
薛檀恍惚一瞬间，像是看见了哲宗皇帝的影子。
“王叔不妨打开看看。”
萧元冽的声音也沙哑了许多, 显得他更成熟。
薛檀瞟他两眼，唰地展开了圣旨，心中震动。
这是……
他不动声色：“陛下别拿圣旨当儿戏。”
萧元冽笑了笑。
“这是朕给王叔的承诺。王叔可以自己留着, 也可以交给棠棠。”
薛檀卷起圣旨, 没还给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别的目的，我只为棠棠。”萧元冽微笑, “我会赢得棠棠的心，只求王叔不要插手。”
薛檀有点不高兴。
当着他的面，扬言骗走他妹妹，还想让他不插手？
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这卷圣旨触动了他。
倘若他能做到，将棠棠托付给他，应该也不错？
薛檀最终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
萧元冽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他病了几天，眼看着消瘦不少。福宝端药给他，心疼地道：“陛下，要不还是算了，换一个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是她呢？”
他无奈地笑。
是啊，为什么非得是她呢？
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她的心，一想到她的犹豫，他梦里都心痛。
即便如此，他仍能翻来覆去地梦见她。
初见那一眼，就将她刻入了骨血之中。
“风北，都布置下去了吗？”
“回陛下，已经妥当了。”
萧元冽起身，稍稍整理衣冠，便大步走出了广明殿。
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薛二小姐看上了刚刚进京的李使君，陛下伤心过度，看似病了，其实私下里闹脾气呢。
没过两天，又有人看见李家仆从进出薛府，传言闹得更凶了。
陛下难道要坐看二小姐许给别人？李使君也不懂事，得罪了陛下，以后还能升官？
其实薛棠心里也直打鼓。
这些天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萧元冽的眼神。
那种难以置信的受伤的表情，莫名教她心虚。以至于李曜邀她去府里赏景，她只去过一次。
昨天李曜又送来帖子，邀她去城外走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绝，玉桂劝道：“二小姐还是去吧，您又不打算答应陛下，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说的也是。
薛棠叹气，让她帮忙穿衣打扮，出门赴约。
京城的秋天比岳州来得早，李曜刚来不久，显得不太适应，穿得比其他人要厚。
不过他身形挺拔如松，即便穿得厚实，也遮不住他英挺的气质。
他没有追问前几次爽约，只确认她不曾生病，便放心了。
两人来到之前说好的桂花林。薛棠望着满眼金桂，深深吸气，“好香啊。”
李曜笑道：“我特意打听过了，京郊有几处桂花林，这处最为茂盛，不知是否合你的意？”
他甚至亲手折了一枝桂花递给她，“我明日就让下人过来采摘，做一份桂花糕送到薛府。岳州盛产花糕，桂花糕就是我府中厨子的拿手好戏，保证不叫你失望。”
他眼中盈满笑意，煞是动人。
薛棠被他的笑容打动，伸手接过桂花，却不慎碰到了他的手背。
她还没反应过来，李曜先脸红了，扭头往桂花林深处走去。
两人在前面走着，时不时交谈几句，不知不觉中，就与后头的随从拉得越来越远。
薛棠能从他身上看到沈江流的影子，可是越与他交谈，他的脸就愈能盖住沈江流，以至于她快想不起沈江流长什么样了。
“二小姐，还在想那人吗？”
薛棠被他看破心事，有些尴尬，李曜却笑道：“那人一定十分出色，才教你惦念至今。但愿……我也能有这个福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嗖地穿过两人之间，一支箭扎在落叶中，箭羽犹在颤动。
李曜神色一变，将她挡在身后，厉声道：“是谁？！”
只听风过林梢，无人回应，李曜却感觉到一股浓厚的杀气，紧紧皱眉。
“二小姐靠近我，别受伤了。”
看到箭的时候，薛棠心中就冒出个念头。再听见脚步声，还有突然冒出来的风南，她顿时更加肯定了。
是萧元冽。
风南捡起箭，对他们连声道歉。李曜正要训斥他，却见不远处行来一骑，萧元冽一身劲装骑在马上，对他们挑了挑眉。
“朕还想猎两只兔子，没想到是你们？”
薛棠唇角一抽。
装，就硬装！
她组织措辞，想着怎么搪塞萧元冽，萧元冽却没看她，反而看向李曜：“你就是岳州的李使君？朕听王叔提起过你，今日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他仿佛没看见薛棠，也没有和她交谈的打算。
薛棠顿时摸不着头脑。
他想干什么？
李曜看见他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要行大礼却被搀住，还被他夸了一通，顿时云里雾里。
捧杀是这么做的吗？
他心中不安，试着将话题引到薛棠身上，“陛下，这位是薛二小姐……”
薛棠还没与萧元冽正经地见过面，浑身不自在。
然而萧元冽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薛二小姐。”
薛棠顿时怔住。
他不会是病了一场，给病傻了吧？
永宁帝来了，两人成了三人，李曜不方便与她交谈，便提议去林中的凉亭坐坐。
两人一左一右跟在萧元冽身后，走到凉亭时，风北已经准备好热茶在等他们了。
薛棠：……
他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三人都落座了，萧元冽仍旧不看她，只与李曜谈正事。
“岳州的税赋朕都看过了，较之往年略有降低……”
君臣俩从税赋谈到明年开春的科举，薛棠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很想插话，然而她现在不是摄政王，只能装作听不懂。
萧元冽始终保持着侧对她的姿势，茶水放凉了，他都没碰过一下。
薛棠坐着无聊，一开始还能盯着茶水，可渐渐忍不住，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他到底想干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元冽只是回头瞟她一眼，似有诧异。
他像是诧异，为何一个陌生人要盯着自己。
她被这一眼看懵了。
一眼之后，萧元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与李曜交谈，徒留她怔怔地坐着。
薛棠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是她期待的结果，不是么？
下一刻，一只大手却从石桌底下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薛棠猝不及防，下意识想抽出手，他却攥得很紧，继而将她整只手掌裹在掌心，细密地揉搓抚摸。
薛棠脸上微微发烫，耳边却清楚地传来他的话语：“若是如此，明年还得减免部分税赋，使之休养生息……”
他一边与李曜说话，一边用指腹在她手上写字。
——棠。
他是习武之人，指腹略显粗糙，挠得她整条手臂都痒痒的。他却不知疲倦地写着同一个字，写得薛棠无可奈何。
薛棠心中有些恼了。
这人怎么做到表面正经、私底下来撩拨她的？
她正要找个理由起身，萧元冽忽然咳嗽几声，示意风北拿来药丸。
她犹豫片刻，没再挣扎。
李曜关切地道：“臣府上有几个方子，缓解秋燥最是好用，待会儿臣就让人送到宫里。”
他颔首，“朕记下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萧元冽要回宫，李曜伴他身后，趁他不注意，悄悄拉开两步对薛棠说：“今日着实对不住，改日我再请你来赏玩。”
萧元冽撩拨了她就走，薛棠心中正憋着一股气，便应下了，“上回你说的云山楼的好菜，还算数么？”
李曜松了口气，眼神明亮，“自然算数。”
两人悄悄说话时，萧元冽虽然没有回头，步伐却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三人的车马都停在桂花林外，李曜看见百余随从，确定萧元冽真的只是打猎路过，这才放心。
风南把薛府马车驾过来，停在路中间。李曜还想和薛棠说两句，却被挡住了。
他看见萧元冽绕到马车另一边，本想跟过去，被风北拦住：“李使君，陛下有几句话让小的转告你……”
马车另一头，薛棠正准备上车，却被萧元冽拽住，按在了车壁上。
她凉凉地笑：“我还在想，陛下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萧元冽俯身低头，似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敢背着朕找别的男人？”
薛棠正要回嘴，他忽然偏头，在她耳朵上轻咬一口。
“给朕等着！”
像是一丛野火从脚底烧起，将她浑身烧了个遍。
薛棠瞬间惊呆。
他……刚才做了什么？！
萧元冽的脸也红了，仍然强撑着桀骜不驯的表情，吹掉她肩头的桂花，潇洒地转身上马，迅速消失在她视线尽头。
薛棠越看越觉得他落荒而逃，摸了摸耳朵，除了他的齿痕，感觉还少了些什么？
桂花香风吹过，薛棠一怔，暗叫糟糕。
耳坠被他带走一只！要是让哥哥发现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傻狗x
小茶狗√
心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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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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