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诱饵
“我知道凶手下一个选择的对象是谁。”阿玉又重复了遍。
“什么?谁?”崔澹停下脚步,又重新坐了回来。
阿玉正准备细说,裴宴之却似早有预料,冷声拒绝:“不行。”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什么不行?”崔澹彻底晕了头,耐不住好奇,又催促阿玉,“刚才你说的下一个对象,究竟是谁?”
阿玉指了指自己:“是我。”
“你?”崔澹显然不理解。
阿玉点点头,说道:“没错,他对‘我’下手了,可我却好生生的相安无事,凶手会怎样想?是怀疑自己的邪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我做了些什么逃脱了?假如给他个机会,让我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算忍得住不动手,肯定也会跟着一探究竟。”
“慢着,你说凶手对你下过手?”崔澹重重倒吸了一口气,他看向裴宴之,见他一脸淡定,没有半点意外,像是早已知情,心底不禁生出被排挤外的不满,“你也早知道这事了?”
阿玉闻言一僵,懊悔地咬了咬舌,差点就露馅了,想了个借口,胡掐道:“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让他得手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不是一般人。此事嘛,不宜外扬,我就叫裴大人保密了。”
原来如此,崔澹点头,看向裴宴之,又有点愧疚,多年兄弟,方才他还如此想他,实在是不应该埃
“敌在暗,我在明,此法过于冒险,断不可行。”这层关系裴宴之不是没有想到,这两日将阿玉带着身边,也是提防着他不在有人会趁机下手。
“为什么不行?”阿玉不乐意了,裴宴之先前也是见识过她的本领的,“不然按照你们这样慢慢去寻,要找到什么时候。”
崔澹也赞同阿玉的说法,跟着劝道:“也是,京城这般大,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那贼人这两日若是逃了出去,就愈发难揪出。此法虽冒险,但未尝不值得一试,来个引蛇出洞。”
“没错,引蛇出洞,再瓮中捉鳖1阿玉配合着扬起手,倒时她到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子这般大,在她的地盘上闹事。
“凶手邪术诡异难测,若是出了事呢?”裴宴之面向阿玉,走近一步,沉声问道。
崔澹看了看阿玉,又看了看裴宴之,又有些动摇了:“裴大人此话也有理……”
阿玉显然恼了,崔澹使了个眼色,未料裴宴之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和阿玉僵持瞪着眼。
真是个榆木疙瘩,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哄一哄,争赢了又有什么用?
崔澹真是操碎了一颗心,侧身挤进两人中间,分散注意力:“我有一位王叔,酷爱奇闻怪术,府里收藏了不少古籍,先前我就拜托他,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想来这两日便有结果。”
“就算是要引蛇出洞,瓮中捉鳖,那我们也得先查明这究竟是条什么蛇,备好瓮是不是?”崔澹好声劝说阿玉。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崔澹此话也让她消了气,阿玉只能应道:“好吧,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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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没想到,她这头让了步,裴宴之转头就把她困在家中。
阿玉气得牙痒痒,瞥到李直靠着墙,头一点一点往下坠打起瞌睡,提着一口气,踮起脚尖,就想往外冲。
也不知李直究竟是什么本领,他闭着眼,竟也察觉到她的动作,猛地睁开眼,箭一般冲了出来,抢先一步来到门口,拦住她的去路:“少爷说了,今日你不能出去。”
裴宴之和崔澹带人去了通化坊,非但不带上她,还留下李直看着。
眼瞧着差一步就能离开,阿玉试图和他谈判,“你不懂,事情紧急,我要去,你快走开。”
李直是个认死理的,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少爷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此案非同一般,我若不去,你的少爷兴许还会遇到危险。”阿玉脑子一转,换了个说法。
李直抱起胳膊,像个门神般拦在门口,硬是不松口:“你死心吧,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油盐不进,瞧着他那一身腱子肉,硬闯一定行不通,阿玉死心,憋着一口气,坐回院中的石凳。
裴家的胖猫正在石桌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惬意至极,阿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的脑袋,抱怨道:“你的主子真不是个家伙1
阿玉是个厚道的,这两日见着小咪,都大方分了些吃食,兴许是吃人嘴短,因故它倒不像先前那般抵触,反倒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迷迷糊糊睁开眼,又冲着阿玉“喵”了声,也不知道是支持哪一边。
阿玉摸上小咪毛茸茸的身子,深深叹了口气。
李叔拎着菜篮子进来,就见阿玉独自趴着,长吁短叹个不停。他找来小板凳,在李直身旁坐下,一边摘菜,一边向他套话:“说起来,这两日少爷怎么都带着佩瑜出去?”
李直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一桩案子吧,佩瑜她能帮上忙。”
“她能帮上什么忙?”李叔不解,她来京不到十日,上回是了解庆州的风土人情,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李直挠了挠脑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我也不知道。”他虽一同跟着去了,可也只知道是有三个小娘子莫名被害了。
李叔心一横,放弃东扯西扯,直入主题问道:“你可察觉少爷和佩瑜有何不妥?”
李直不像李叔那般心细如发,自然半点也瞧不出:“叔,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啊,关系反倒亲近不少。”虽然是被李叔收养,他一直也跟着裴宴之喊叔
李叔显然急了:“正是亲近不少才不妥啊1
李直听不大明白,不解道:“亲近不好吗?大家都是一家人。”
他就是块木头!李叔心一塞,放弃了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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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之刚踏进小院,便停下了脚步。
他幼时不大爱动,常日窝在房里读书写字,阿娘为此没少操心,后来终于想出了个法子,在院中设了石盘,常拉着父子在外头对弈,借机让他多晒晒太阳。
双亲离世,他也保留着这习惯,但对面的位置始终空出来,自己和自己下,只是竹萧瑟,棋子凉,往往下不到半局,便停下。
此刻他惯坐的位置被人占了,他轻声走近,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那人伏在桌上睡得香甜,阳光直直的照在她的脸上,走近了,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小咪也趴在她身旁懒洋洋地晒着日光,它向来警觉,哪怕裴宴之刻意放轻脚步,它还是一个抖擞醒来。
瞧清来人,眯了眯眼,它又放下警惕,伸了个懒腰,卷着身子蹭着阿玉再次躺下。
……
阿玉醒来时,脖子酸痛得很,她揉了揉脖子,察觉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猛打了一个机灵。
看清是裴宴之,这才松了口气,略微抱怨道:“一点声音都没有,多吓人。”
阿玉往后瞥了瞥,不见崔澹,哼了声,又问:“你们可是去通化坊看回来了,可有发现什么?”
裴宴之沉默没有应话。
阿玉一副“我早就说了吧”的表情:“你们这回可不是引蛇出洞,而是打草惊蛇,这条蛇怕是难捉到了。”
“但是呢,你让我试一试,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阿玉至今依旧不肯放弃。
“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啊1李叔一直在后厨忙活着今晚的晚饭,李直那木头见着了也不跟他说一声,这两人都不知道单独相处了多久。他捧着糕点茶水,挤进两人中间,将阿玉完全挡祝
“刚回来没多久。”裴宴之见他表情怪异,又问道,“李叔,怎么了?”
“没事,没事。”此事他只是心底怀疑,尚未有确凿证据,只得耐心观察,以免让他们起了疑心。
话虽如此,可李叔离去时,依旧忍不住三步一回头,余光牢牢黏在他们这。
裴宴之直皱起眉,阿玉却半点不察,美滋滋的吃着糕点。她吃饱喝足,又再次游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别忘了,我底下可是有人罩着的呢。”人大多怕死,她可不怕。
阿玉原以为事情有转机,可未想到他依旧一口否决:“不行。”
阿玉气急,“唰”的一声站起身,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恰逢此时,隔壁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细听像是爷爷在训孙子,阿玉心一动,闻言也照葫芦画瓢——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
“我见过的鬼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
“你是我孙子就要听我的。”
“算起来,我这把年纪也能当你的奶奶。”
“不肖子孙,是想气死你爷爷我是不1
“现在鬼也不好当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气活。”
“你给我站住,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去。”
阿玉叉起腰,俯下身,对上裴宴之的眼睛:“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去的。”
对视了一会,阿玉率先败下阵来:“让我试一试吧,裴大人,难道你就不想抓住凶手?”
阿玉未料到裴宴之吃软不吃硬,她不过放柔了些语气,他脸色就有所松动。
阿玉乘机而上:“去嘛,去嘛,让我试一试。”
“你……”裴宴之轻启唇,阿玉满怀期待,然而未等他说完,崔澹就急急走了进来,打断他剩下的话。
“你们看这是什么1崔澹一把将一张泛黄的纸拍在桌上,这张纸像是在书上撕下来,侧边参差不齐。
崔澹像是十分着急,不等他们看完,就抢先说道:“这是南巫古术,名为勾魂咒,只需得知时辰八字,再加施咒者指尖一滴血,便可勾人魂魄。只是此咒凶险异常,稍有不慎,施咒者反倒丧命,加之多败少成,在南巫那边,早早也被列为禁术。”
南巫古国的人,阿玉倒是在地府里见过,他们排外又不爱热闹,族人经常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他们那些咒术都是假的呢。”阿玉喃喃说道。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你们再看这里。”崔澹翻了个面,这回倒让他们完整看完。
“中咒者半月内魂魄不归位,就此烟消云散,永世不得往生。”阿玉一边看一边轻声念了出来,看到最后不免有些吃惊,“半月内,那张娘子……”
“明日就是第十五天。”裴宴之沉声接了她的话。
“其实还有个坏消息,方才来报,赵府的周姨娘见了红,隐隐有滑胎之兆。六个月大了,按理说胎象应该稳定,不知是否跟这禁术有关。”崔澹苦着一张脸说道。
阿玉放下纸,看向裴宴之:“裴大人,你真的不让我试一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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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你走得太僵硬了,这会引人注意的1阿玉眼瞧着李叔紧张得走成同手同脚,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叔挎着菜篮子,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少爷和佩瑜没有瞒着他偷偷好上了,忧的是他侄女竟自发去当诱饵,引贼人出洞。
李叔虽不知这贼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案,可犯案了,总归是有凶险的,佩瑜一介弱女子,万一受了伤该怎么办?
“放心没事的,我们都部署好了。”阿玉眼神示意前头挑着担子的菜农,又瞧了瞧,左侧那两个文弱书生,乃大理寺衙役乔装扮成,一条街上,四处遍布他们的人。
阿玉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匕首,这是裴宴之昨夜翻出来给她的,说是他小时候习武时用的。
李叔按照计划来到菜摊前蹲下,边挑边与摊主闲谈,过了一会,“李佩瑜”像是等得不耐烦,四处张望,又被挑担子走街过巷卖珠串的小贩吸引注意。
她看了眼李叔,见他聊在兴头,一时半会走不了,便转身去寻那小贩。
只可惜她人生地不熟,又或是京中的小巷又过于弯弯绕绕,她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
越往里走越不见人烟,虽说还是白日,可四下无一人,幽幽的小巷不禁让人发颤。
又一分叉路口,“李佩瑜”举棋不定,想了想,试图往回走。
她刚想转身,一只手,便从阴影中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