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勾陈前尘
勾陈在幻境中浮浮沉沉一个一个梦向他冲击而来。
这幻境似有不同，进入梦境全然不记得自己，只凭梦里记忆。
第一次他与明阳双宿双飞，他不愿醒来，众仙送福后，却在二人在生死石上留名之时突然苏醒，原来在梦里他们也没有在一起。
第二次，明阳和冥弋反目成仇，当下对人再难有真心，对他只当玩物，她情伤难平，再不提留名生死石之事。
上一次，明阳是无情神女，视万物为刍狗，他只能遥遥相望，竟连和她说一句话都不能。
这一次他是大败妖兽旱魃，刚成仙的勾陈。
勾陈凶猛善斗，初成仙之际，惹下不少祸事，被紫姜真人收去做了徒弟，他顽劣不堪，一个紫姜哪里困得住他，他翻墙而去，游游荡荡走在天宫，仙界众人避之不及，他们越怕，勾陈越得意，也就越孤单。
他以为飞升成仙是一件美事，没想到是世上最坏的事，他在这里无朋无友，也无牵无挂，更无半分欢愉。
想着这仙界最尊贵的仙子摘灵是什么样。别人都不怕她，都喜欢她，她的快乐，他想夺走，或者找找她的麻烦，让她也不快乐。
刚到上阳宫，就看见一仙子偷偷摸摸在宫门口。
“你在干嘛？”
他真身未收，一派凶狠之相，声如雷鸣。
“你声音小点。别被人发现了。”
没想到这仙娥倒是不怕，还躲在他的旁边，发现来往仙使经过，皆畏惧这一凶兽，她大喜。
“你能不能掩护我，我们出去云头玩玩？”
本意是让那摘灵吃点苦头的。
但现在勾陈看那仙娥既然不怕自己还十分信任他，也就顺从她的意思，可她走的实在慢，走走停停，害怕被人抓到。
“你上来。”勾陈说。
“我去哪？你这背上都是刺，我上去多疼啊。”
勾陈俯下身，将那一片只有绒毛的脖子露出来“你坐这。”
小仙娥攀爬不上，勾陈便把头十分贴近她，不知不觉居然脸红了，呼吸粗重。
小仙娥以为弄疼了他，忙说“弄疼你了，对不起啊，要不我不坐了。”还对着他的脸呼气，十分认真。
勾陈歪头，眼睛却不敢正视，“不曾，你尽管拉着绒毛，别怕。”也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温柔说话，以前女妖也不是没有示好过，美貌之人也众多，可他好像情根未发，什么都不懂。甚至觉得不如打败他们有趣。
今日自己也发觉有异。
小仙娥将自己埋在绒毛里，这样来往仙使根本无法发现她。
他们在云头上蹦跳，偷看人间的事。
下面一对情侣正要亲亲，小仙娥一下捂住勾陈的眼睛口中念念叨叨“这个小孩子不能看的。”
她自己却看的起劲。
她带着他晃遍了仙界。
“你来上阳宫门口干什么？”
“我来吓唬一下摘灵。”
小仙娥眼睛睁大，“怎么，她哪里欺负你了。”
“没有啊，我就是看她不满意。”
小仙娥扑闪扑闪眨着大眼睛,也不问他为什么不满意，躺在他的颈窝里睡觉“你叫什么名字？”
“勾陈。”
“勾陈，你的真身真是威武雄壮啊。真好看。”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从今天起，我摘灵就说过了。”
勾陈闻声而起，差点把她摔下来，“你是摘灵？”
“嗯，是啊。”摘灵拽着他的绒毛，他站起来，身量颇高，摔下去一定很疼。
“你怎么不说？”勾陈看她样子实在可笑，抬腿将她送了上去，安安稳稳地躺在身上。
“你也没问我啊。”摘灵寻了一个好睡的地方，躺下。“我什么地方惹你不满意了？”
勾陈想了想也没有，“就是羡慕你，众仙都捧着你呗。”
摘灵呵呵呵的笑，勾陈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所以他更生气了，因为他粗重的声音和她听起来一点都不搭。
“你倒是好，直接，爽快，我喜欢。”
摘灵躺在他背上，在他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听她说“也没这么好。”
“什么？”
“很多人都像你一样，恨不得打我一顿呢，看不得我过得好。”
她声音低落，似在隐忍着不落泪。
不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勾陈趴在云头上，任她一点点揪着自己脖子处的绒毛。不一会，秃了一小片，有点疼，有点痒，再回头时，她已经沉沉睡去。
他带着她摇摇荡荡。
“大胆勾陈，你已飞身成仙，何故要掳走我摘灵仙子。”
摘灵懒懒起身，看向对面横眉冷对的众仙，只身挡在勾陈面前，“我哄他出来陪我玩的，实在不是他的错。”
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勾陈从未想过，是甜的吗？
“还请摘灵仙子速回上阳宫，仙体尊贵。”众仙齐齐作揖，端的是恭敬无比，实际心里想法又有谁知道呢？
小小的身躯长叹了一口气，回身对勾陈说：“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啊，勾陈。”
看着那一地的绒毛，摘灵有些不好意思，手抚摸上他的额头，轻声说“探。”
片刻后嘟囔着嘴：“你之前杀伐太重，所以还有恶业残留，所以你仙身难以承认，我帮你除去吧。”
只见硕大的凶兽在她手下无比乖巧，一团团红色业火聚在她的手心。
见他似有担心，扬扬手说：“我是摘灵，可摘万物之灵，聚万物之善，你这点一点恶业很快就会消弭，别担心。”
说罢，摘灵摸了摸他的头，无奈离开。
自此以后，勾陈可以化为人形，俊逸潇洒，连之前害怕的女仙也趋之若鹜，恨不得立刻和他得众仙应允祝福，将名字刻上生死石，得天地纳福。
可他的心里只有那日躺在他脖颈之上揪他绒毛的小小身影，不是那个尊贵不可及的摘灵，就是那个小小的她。
他成了赫赫有名的司战之神，与她再相见时，因不知他的人形长什么样，她一直没认出来。
眼看着她长成高贵不可及，美艳不可方物，又纯净的模样，她掌心的业火早就消弭掉了，也许她早已忘记自己了。
心灰意冷之际，却听她叫“勾陈，竟然是你，你的人形真是俊朗，我那日回去之后后悔良久，将你脖颈处绒毛揪了一把，害怕让你破相了呢，你那块皮肤呢？”
她手指在颈间摸来摸去，似有火焰在燃烧，一点一点灼烧着他的心脏。
她卷翘的睫毛就在眼前·，勾陈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僵在那里，又听她天籁般的声音“就一点点红，还好，没影响你的美貌，哈哈哈，不然这些小女仙怕是都要怪我。”
勾陈结结巴巴“你若喜欢，随便揪，没关系。”
摘灵嘻嘻笑着离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样偶尔做她的好友、玩伴，幻境里只一瞬就千百年。
那一次，她不再快乐，她爱上了一个人，被众仙都不喜的人，出生鬼蜮的冥弋，他们心心相映，但众仙不允，无人送福，生死石上他们连名字都刻不了。
勾陈也日日去找那冥弋的麻烦，他是冥弋为死敌，夺去了她心爱的人。
在这关头，为让她不再被人指指点点，仍是那高贵的摘灵，冥弋不舍她被众仙欺负，居然自断情根。
她恨，恨众仙非要说着尊卑有别。
她恨，恨自己是那天地之灵的摘灵，她如果只是一个凡人，众仙难道还说什么尊卑吗？
众仙只知摘灵，闭门静修，不知她已飞身下凡，发誓要以凡人之身，得众仙祝福，将姓名刻上生死石。
勾陈又醒，心里疼痛非常，似亲身经历过一般，之前数次明阳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只这一次，摘灵的样貌全然忘了，勾陈下意识摸向颈部，一小块皮肤与别处不同，分为光滑，这难道不是一场梦？竟是真实发生的吗？
幻境一个接一个冲来，勾陈很快沦落到下一个梦里，一时半刻，勾陈尚未感觉到疲累，要是不尽快出去，被封在这里几个日日夜夜，勾陈相当于过了几世寿命，灵力早晚在幻境中耗尽。
勾陈结束上一个梦时，司南锁上门“下班了，先回家去吧。”
他也要回家了，他的床和她的床仅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