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姑获鸟（二）
幸亏阿大一直做事谨慎，将藏匿那五个孩童的地址记得清清楚楚。
姑获鸟不会亲自动手挪动孩童身体，她也曾为人母，她怕一触碰到那些孩童的身体就心软了，所以姑获鸟设置了一个障眼法。
先是趁他们父母带他们游玩之际，设计让他们父母以为孩子就在身边玩耍，再略动小伎俩吸引孩子前来，等父母发现，孩子已经不见了多时。
从各路口的视频监控来看，也是孩子自己主动走的，怪异的是好像有什么吸引孩童走向前方，这五个孩子均到了一处大型商场就不见了，任怎么在商场内怎么排查索都找不到一丝孩子的踪迹。
因为孩子们根本就不在那里。
商场背面有一个已经废弃多年的儿童游乐中心，因面积大，租金昂贵，所以一直没人租赁。
现在，5个孩童笔直地躺在里面，嘴角还带着笑意，仿佛在经历什么快乐的事，姑获鸟曾孕育过，也不想要孩童们离世时太痛苦，特地选了一个游乐场，编织了一个快乐的梦。
原本姑获鸟是没有守在一旁的，阴差来还散魂，又不能挪动躯体，并不担心。
只是她看见这几个孩子又于心不忍，5个孩子左不过5，6岁，虽然最终会因为魂魄被炼化而死，但现在她还是没忍心，每半天就会过来，喂点水。“
看见姑获鸟正在给孩童喂水，眼中满是慈爱，不免心中产生疑惑，充满善意的她为何要夺取数十名孩子的魂魄。
察觉有人闯入，姑获鸟猛然回头，她的脖子还习惯像鸟一样转动，和人的躯体上格格不入。
三人皆身着现代服装，勾陈与她数万年前就相识了，一时竟没有认出勾陈，冥弋她不识得，她只观两名男子灵力涌动，皆是仙身，中间一名女子肉体凡胎，身无长物。
仙族除下凡以外不碰凡人肉体，看来是特地带上一名凡人来将5名孩子移走了，她下定决心要炼化魂灵之时就想到后果，竟没想到真的有人来送死！
她飞出箭羽直奔明阳，明阳并无躲闪，冥弋轻而易举将箭羽化为灰烬！
我观她似有癫狂之状，想起她的身世，手抚摸上小腹，腰往前拱，作出孕妇之状，身体微向冥弋倾斜，娇俏叫着“夫君，差点让她伤到孩子。”
冥弋听到明阳叫他夫君，身体立刻僵硬，明明没有心的呀，为什么会心慌。
果然姑获鸟立刻神情有异，似在懊恼刚才所为。
正值她出神之际，我示意勾陈钳制住她，没想到勾陈甫一出手，竟万千箭羽向他袭来，看来是她早已看穿我身怀六甲是假装的了。
勾陈一挥手，箭羽似打在屏障上，全都掉落在地。
姑获鸟突然吟唱起来，声音直钻进脑子里去，心里酸楚，心脏似有难承悲伤之意。
冥弋许是见我难过，他双手交叠，在我身边一阵画符，手速之快我看不清，他扯下我胸口玉璧，手径直插进胸口，掏出一颗玉石，正填补玉璧上微不可察的小洞。
冥主无心，这颗玉石是他的心吗？
他看向我的眼睛，是无尽的爱恋和守护。
玉璧发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了一个保护膜环在我周围。立时，姑获鸟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勾陈看明阳胸口玉坠，红了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不知哪来的这种感觉，不过见了三两面哪来的感情，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疼！
原来他们早已互诉情事，难怪冥弋二话不说就愿意陪她涉险，原来是用了一条命在护她。
我看向冥弋，他脸色苍白，应是从胸口掏出玉石的缘故。冥弋点脚飞升，口中念诀，姑获鸟登时倒在原地。
“探灵。”如雷鸣洪钟声音响起，冥弋双眼紧闭，脑中闪过画面，原来是鯥，鯥哄骗她，集齐49名婴童的魂灵炼化，可复活她的孩子。
她太想念她的孩子了，导致她怨气冲天，吸食了四十九名孩童的魂魄，幸而她也曾为人母，也知魂魄尽无，四十九名婴童必死无疑，故而都留了散魂保孩童一命，仅不死而已。
再往前探竟然不能。姑获鸟将她前身记忆藏在不可知的地方，冥弋竟然探查不到。
“如何？”我看冥弋飞身而下，似有疑惑。
“姑获鸟是被鯥所惑，想利用四十九名婴童的魂灵复活她的孩子。只怕她也是被鯥利用了。”
此时姑获鸟悠悠转醒，疯癫无状的笑了起来，“竟然是冥主冥弋，探灵之术。其实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他是骗我，可我宁愿相信，哪怕一次呢，也许我的孩子就能活了。”
“姑获！”勾陈扶起她。
刚才她情急紧张，竟不能认出勾陈，她也知道不可能啊，但是她不得不相信啊。
“勾陈，竟是你啊。”
姑获眼中流出血泪，喃喃自语“我多想看他一眼就一眼，他生下来，长的多么可爱啊，我多恨啊。”血泪越流越多，脸上皮肉也开始衰老，转瞬间从一美艳女子变成一个白头老媪。“我这个样子，他应该不认识我了吧。我快要应劫而亡，死之前我只想看看他。”
“她怎么了？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冥弋摇了摇头“我探灵不得，本想看到她心中郁结，打消她的怨气，毕竟要不然她心存一丝良善，这些孩子怕是早就死了，入不了轮回成为了鯥的补品。”
看姑获如此模样，作为女子，我不免难过，痛失爱子，世间最痛。我上前去，保护膜护在我周围，姑获已经心灰意冷，垂头丧气，只等应劫那刻的到来。
“我来试试。”
我不知道我的探灵相比冥弋如何，可我想试试。
勾陈说“冥弋探灵已经出神入化，明阳莫要强求。”
姑获无声落着血泪，世间能比冥弋探灵能力更高深之人只有那上阳宫的摘灵仙子。
摘灵仙子地位尊崇，是众仙手中至宝，千娇万宠的长大，生来就会探灵，领情，天赋无人能及，怎么能是一个凡人。
姑获闭上眼，随她吧。反正她冥界不留，仙界去不得，恶事太多，只能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了。”
我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不需要触碰也可的，但是要想探灵更深，肉体触碰更可通心意。
一开始和冥弋探灵所得一样，渐渐地，我穿越了千万年的孤独寂寞，来到一扇门前，大门紧锁。
我出自本能口中念诀“破”
门大开。
进了门，我成了姑获，完全忘却了自己。
“相公，你回来啦。灶上有做好的馍，你且拿两个垫垫肚子。小菜马上就好。”
男子中等样貌，被服侍惯了，自顾自坐在竹椅上休息。
我正烧着菜，腹痛难忍，一股清水自下身流出，羊水破了，原本紧实的腹部一下子松软下来，我要生了。
扶着灶台，我勉为其难地坐下，大声呼喊着“相公，相公。”
那男子置若罔闻。
我强忍着疼痛，挪动到床榻之上，几个时辰的疼痛过后，我诞下一名男胎，亲手拿着剪断了脐带，孩子白白胖胖，我不顾疲惫的身体将他裹了起来，喂了一点奶水，他睡着了，我体力不支，也睡着了。
在梦里我被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一个珠翠满头的女人站在一旁，而我那所谓的相公正死死掐住我的孩子，孩子哭声早就停止了，脸上青紫。
我挣扎起身，却被那女人一把推倒，头撞在了桌角上，血流一地，我永远忘不掉那男人和女人模样，也忘不了孩子青紫的脸。
我肉身已死，怨念不散，化为姑获鸟，两个人命丧我手。可我的孩子再也找不到了。
我看到的就是姑获鸟的前世。
明阳眉头紧皱，一瞬间清醒过来，很长时间不发一语。
姑获鸟苦笑一下，“感谢你，让我又看了他一眼。这段记忆，尘封很久了，我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谢谢你，让我能看见他的样子离开。”
冥弋大惊，明阳探灵竟然超越了她。
“你既然已经自己亲身体会了丧子之痛，想必可以理解那四十九名母亲的感受。还请你告知那四十九名稚童魂灵下落，不然天下有多几名伤心之人。”
“我不愿天下母亲皆和我一般苦痛，我曾将我一魄混入其中，待我应劫后，你们追随而去就能找到。”
姑获鸟慢慢闭上眼睛，灵识正在慢慢消散，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我曾在她的灵识中查看那婴儿的去向，他投胎转世，一辈子通达，无病无痛，寿终正寝，堪称幸福。我附上她的耳朵“你的孩子轮回后很幸福。你放心去吧。”
姑获鸟的怨气瞬间消散。
她就是摘灵仙子吧，世间唯一一个比冥主探灵之术还高深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在探灵时观人前世今生之人。
一辈子求而不得最苦，摘灵就是勾陈求而不得一人，姑获鸟感谢勾陈曾在她最苦痛时刻陪伴着，凝结最后灵力给他编制了一个美梦，落在勾陈手中。
姑获鸟的灵识消散，魂魄四散而去，只有一魄似有目的向前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