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蚂蚱过境，寸草不留
大批的蝗虫在林家庄停留了半天就离开了，估计它们是嫌弃林家庄太穷了，既没吃又没喝，没啥停留的必要，还是赶紧离开吧！
可蝗虫都瞧不上的东西，却是这里人活命的根本。
有句话叫蝗虫过境，寸草不留。林家庄这块土地，原本就已经被村民搜刮的满目苍夷，如今又被蚂蚱搜刮了一遍，现在站在道边，放眼望去，完全灰突突的一片！
现在可是六月，一年中树木最茂盛的季节，可现在山也秃了，地也秃了，大家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林家庄的村民一个个茫然的站在村口，
“咱们以后咋整？”
“之前，俺以为俺已经没啥可失去的了，现在看来，那会儿还不是，现在才是！这下咱们再想吃野菜和树叶都没有了！”
一个老太太直接坐在地上哭泣，
“这蚂蚱真的啥也不给咱们留啊！俺的个老天呦，可真是没活路了！”
“以后的日子该咋办嘞？家里存的那点树叶和桃子，也不够一家人吃上几天的啊！”
……
林家，林家仆人在四处抓捕存留下来的蚂蚱。
林锦文则带着林家几个孩子在菜地里挖蚂蚱留下的虫卵。林子乔就蹲在他的身边扒拉虫卵玩儿。
其实这次村里损失最大的还是林家。因为别人家已经穷到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可林家还有两座山的果树。
虽然林锦文带着众人又敲锣又打鼓的，可啥用没有，那蚂蚱该落下来还是落下来了。
唯一让人感到庆幸的，就是抢收回来一些桃子，但那些苹果、梨，大枣和核桃，由于太小，就算摘回来也不能吃，林锦文只能放弃。
“爹，这些蚂蚱下的蛋，咱家的鸡能吃吗？”
林锦文看了林子乔一眼，微微扯出一个笑脸，
“一会儿咱们单独抓出来两只鸡喂着试试。”
“爹，等这些蚂蚱蛋长大，是不是都得变成蚂蚱？”
“嗯，这玩意儿长的快着呢，只要半个月，那小蚂蚱就出来了。”
林佳丽抬起头看向林锦文，
“爹，那小蚂蚱长出来，长大再生小蚂蚱，这不是没头了吗？”
林锦文点头，
“要咋说这蚂蚱可怕呢？不出拉倒，出的话一茬连着一茬的。如果治不好，明年还得起。”
“明年还得起啊？”
“俺说如果治不好，明年还得起！”
“这个咋治？”
林锦文刨地的手顿了顿，
“这事儿靠一人之力不行，还得看官府什么个章程吧。”
林子乔偷偷撇了一下嘴，官府？现在外忧内患的，官府想的都是家国大事，谁会想着农民挨饿这种小事？
林佳杰站起身直了直腰，
“爹，不行咱们叫着村里人和咱们一起挖蚂蚱蛋吧？”
“俺是想让他们一起来，但他们估计不愿意！”
“为啥？他们愿意接着再起蚂蚱吗？”
林锦文摇摇头，
“如果各家地里有庄稼，没准他们还愿意动一动。可现在地里啥也没有，这挖蚂蚱蛋是需要力气的，现在大家都吃不饱饭，谁有力气去挖那个。”
“现在不种，他们以后还不种了？”
林锦文摇摇头，看向几个孩子，
“你们几个记住了，老百姓其实是最简单的。不论做什么事情，你得让他们看到眼前的利益。
在他们吃不饱饭的时候，你和他们说明年的事，后年的事，那都没用，大伙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年后年，谁愿意去想那么远的事情？”
林佳杰能理解大家的想法，
“要是俺，在没饭吃的时候，俺也不愿意，要起蚂蚱就起呗，要死大家一起死。”
林锦文点头，
“估计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爹，那你想咋办？”
林锦文摇头，
“俺也不知道。明天俺去你舅爷家看一看，问问你二舅爷吧！”
……
第二天，林锦文坐在高家的客厅里，这次不但高凤启一家人在，就连高凤林一家子也在，大家一个个也都是愁眉苦脸的。
大家总坐着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高凤启先说话了，
“锦文啊，这次你家的损失大不大？”
林锦文摇头，
“多亏了你们给的消息及时，俺让人把山上的桃子都摘了。虽然分给了帮工的一些，但便宜人咋也比便宜蚂蚱强不是？”
高凤启点头，
“这次多亏老二了，给了咱们准备的时间，要不咱们的损失还会更大一些。”
“俺也是正好赶上了，那天俺去县里汇报工作，正好遇到县里接到其它地方的电报，县长秘书着急麻慌的过来汇报这事儿。俺才顺耳听到的，要不然……”
高凤林的话 说到一半，摇摇头，有些说不下去了。接着他唏嘘道：
“其实咱们县还不是损失最大的，咱们镇旱的严重，夏粮大部分人家都没下种。
他们有的地方比咱们这片儿雨水好，夏粮正好长出了小苗，这蚂蚱一过，啥都不剩了。”
林锦文呲了呲牙，心疼地里瞎了的那些种子。不管种的啥，按一亩地五斤粮种算，一万亩地就是五万斤。如果……
“二舅，今年受灾面积是多少啊？”
高凤林摇头，
“现在还没有统计，但俺知道那蚂蚱是从豫东飞过来的，横向宽度大概是几十里，它们由东向西一路飞过来的。”
这下林锦文不是呲牙，而是牙疼了。听这意思，今年秋粮也完了！那豫省这几千万人吃啥去？
这事不但他想到了，其他人也都想到了，高国兴一脸肉疼的道：
“唉，说到底，粮食才是咱们活命的根本！今早俺看见后街有买卖粮食的，一斤玉米粒二十块，比前阵子一斗的价格都高。这还是蚂蚱刚过，俺估计再过段时间，这粮价还得长。再这么下去，市面上不乱才怪。”
高凤启看向高凤林，
“老二，官府那边就没有什么说法？这个蝗灾该怎么治啊？”
高凤启叹气，
“治是肯定得治，按照往年的惯例，就是抓蚂蚱、挖蚂蚱蛋，可往年让人抓蚂蚱、挖蚂蚱蛋都得用钱或者粮食换的。
但现在镇里啥也没有，估计喊空话，没人愿意干。”
“那上面有没有赈灾的消息？现在老百姓都吃不饱饭，谁有心思抓那个？”
高凤林摇头，
“现在下面的人都在磨叨，想让上级给咱们这片发些赈灾粮。可现在蚂蚱刚起，上面的人估计还没收到消息。
等他们收到消息，再派人下来调查，然后再开会商量赈灾事宜，最后再往下调拨粮食钱款，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最快也得两个月之后了。闹不好就被他们拖到年底。”
“那黄河大堤还修吗？”
说起黄河大堤，高凤林脸色很难看，
“俺听说前段时间去修大堤的那些人，日子过的不咋地。他们吃不饱饭不说，修大堤的工具还不趁手，每天从工地上，抬出来俩死人根本不是啥稀奇事儿。”
林锦文皱眉，
“那咱们捐出去的那些钱粮和木材呢？”
高凤林脸色更黑了，
“这次去县里，俺听到小道消息，这次各镇送上去的钱款、粮食、木材等物都被人中间截去修建别院了。”
高国兴忍不住踢了一脚凳子，
“现在的当官的，可真是……”
“别忘了，你也是当官的！”
“俺当官俺可没贪污！”
高凤林的儿子高国昌反驳道：
“你没贪污，是因为咱家有！那些家底薄的人，想出人头地就得送礼，可送礼得钱吧？他家又没有，怎么办？他们就只能想办法了！
还有些人也想清廉，可上面的人贪，他如果不贪，连自家的婆娘孩子都养不起，他该怎么办？”
高国兴直接把身边的凳子踢飞了，
“这腐败的官府！”
“行了，有话说话，没事儿你总踢凳子干嘛？这官府早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高凤启训完高国兴，看向大伙说道：
“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吧？原来咱们计划一旦起了蚂蚱，就把家眷送进山的。
可这会儿他们还没回来不说。俺估摸着，山里这会儿也不好过，昨天俺可是亲眼看着那蚂蚱就朝着大山那边去的。”
林锦文的态度很坚决，
“走，只要他们回来，俺就带着家人走！”
高国兴态度也很坚决，
“走！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镇子里准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