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收租子
晚饭后，所有的佃户收到消息后，都来到场院中。
这两天大家都在等待东家的消息，按照往年的规矩，粮食下来后，先交租子，再交税。
可今年灾年，谁心里都明白，地里产的粮食根本不够两样全交的。各家的麦子眼看着就要打完入仓了，可东家却迟迟不发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啥意思。
现在东家终于要说话了，大家紧张之余，也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吧！
可该争取的还得争取，看到从远处走来的林锦文，众佃户一起迎了上去，
“东家，您来了！”
“东家！”
林锦文对着大伙点点头，
“都来了？”
“嗯，都来了！”
走上那天刘德贵所站的木台子，看着下面一张张紧张的脸，林锦文开门见山的道：
“俺知道你们都想问今年租子的事，俺也知道你们的粮食不多，还要交粮税，可你们也知道，俺家也要交，而且比你们要交的多得多。”
老五叔站在前面，率先给林锦文作揖，
“还请东家开恩，给俺们留条活路吧！”
听到老五叔的话，众人赶紧跟上，
“还请东家开恩！”
林锦文摆摆手，
“老林家有规矩，每到灾年，都要给佃户的租金给予适当的减免，大家都不容易，俺理解你们，希望你们也理解一下俺。”
顿了顿，林锦文继续说道：
“按理说现在刚到六月，一年还没走到头，俺就不该点头同意这减免的事儿。但今年俺就破回例，现在就可以给你们减！”
众人听到这话，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还是老林家的人地道。
林锦文的话还在继续，
“但俺减也是有条件的减。你们都听清楚了。
咱们的地租正常情况下是一亩地两斗麦子，如果你们在三天内给俺交上来一斗麦子的话，那俺可以给你们免半斗麦子的地租。
至于剩下的半斗麦子，今年秋粮下来的时候，俺可以不要粮食，只要二十斤的土豆或者红薯。”
林锦文的话落，下面顿时传来了小声的议论声，
“今年租子减的不少啊！”
“不少有啥用？那一斗咱们也交不上！”
“你不废话吗？俺也认为都减合适，可那地人家能让咱们白种吗？”
另一边……
“半斗麦子换二十斤红薯，很划算了。”
“东家这次够大方的。”
“你家交吗？”
“不知道啊！交了地租粮税怎么办？”
……
等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林锦文又说话了，
“这两天你们有人去镇里吗？”
众人对视一眼，王老三举手，
“东家，俺昨天去了。”
“那你知道镇里现在麦子多少钱一斗了吗？”
王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知道，四十一斗。”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又是一顿小声的议论。
林锦文看着台下的众人，
“那俺再告诉你们今天的价格，今天的小麦一斗四十五。还有价无市！俺猜测着，过段时间粮价还得涨！
现在俺给你们算笔账，俺给你们一亩地免半斗麦子，那就是免了二十二块五，那租十亩地的人家，俺就是给免了二百二十五块。怎么样？俺够意思吧？”
这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次东家确实没少给大家减免。
“够意思！”
“东家仁义！”
林锦文摆摆手，
“那俺再问问你们，俺用半斗麦子换你们二十斤的土豆或者红薯够意思吧？”
“东家，好人啊！”
“谢东家！”
林锦文把两手举高，制止大家的小声议论，
“乡亲们，好听的话不用多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难俺知道，可俺也难，你们知道吗？
上面要捐税，就找俺们，上面要修水渠，也找俺们，上面打仗需要钱，还找俺们，这些你们都知道的吧？”
下面的人再一次传来了小声的议论声，这些事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啥秘密，所以大家虽然不清楚里面的细节，但确有其事大家还是知道的。
等下面的议论声小了一些，林锦文没了刚才的笑脸，开始冷脸看向众人，
“所以你们听好了，俺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三天内，你们粮食打下来了，却不给俺上交，那就别怪俺翻脸无情，一亩地两斗麦子的粮税，俺一粒粮食都不给你们减。”
这话一落，下面又热闹了起来，最后还是老五叔出面，代表大家发言，
“东家，您仁慈！俺们也想交租子的，可这边租子交上了，俺们就交不上粮税和军粮了！
东家，俺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您认识镇里的大人物，能不能麻烦您和上面说说好话，让上面也给俺们减免一些粮税啊？”
林锦文摇头，
“说实话，这件事儿俺不是没问过，也不是镇里的官员不想给你们减免，而是县里的官员不同意给你们减免。还有那些在前线打仗需要吃饭的当兵的不给你们减免。
还有一点，俺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不单是咱们村的粮食不够交粮税，其它村子的粮食，也不够交粮税的。
所以你们的粮税亏欠一些没关系，大家都没有，俺估摸着拖到最后，上面没办法了，你们或许能糊弄过去。
但俺这边就不行了，主要是俺家有产业，他们可以拿俺家的产业开刀，所以俺才决定尽快把地租收上来的。”
下面的人一个个听得垂头丧气，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没过去啊！这种了半年的粮食，自家一粒米没吃到不说，还倒欠出去不少粮食，唉，真的是没活路了。
林锦文站在台上，把下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可要说难，谁又不难呢？
在台上来回走了两步，他又开始说话了，
“这两天俺家要再席一批红薯苗，如果你们有需要的，可以拿红薯过来，俺家一起给你们席了。当然，你们自己席更好，俺还省心了。”
谁不知道林锦文家里的长工都是经验老道的庄稼把式？再说东家答应秋粮可以用红薯和土豆交地租，大家说不得就得再多种点土豆和红薯了。
“东家，俺家需要，一会儿俺就回去拿红薯。”
“东家，俺家也需要！”
“东家……”
看到大家的样子，林锦文松了一口气，种吧，多种点地下的，一旦闹了蝗灾，这些人还能有点吃的，要不然……
唉，后面的后果他都不敢想。
“好了，你们谁要席苗，就去俺家找范老蔫，这事儿以后就归他管了，放心，俺家不占你们红薯苗的便宜！”
听到这话，下面的人立刻马屁跟上，
“呵呵，东家办事，俺们放心着呢！”
“对！俺们放心！”
林锦文笑笑，看向大家，
“好，只要你们放心就行，帮你们做点事俺心里也舒服。”
接着，他转移话题道：
“乡亲们，再和你们说件事，今年旱灾，咱们县普遍缺粮食。咱们缺，其它的村子缺，山上的土匪同样缺。
现在粮食快打完了，俺担心有那心思不正的人要打歪主意了。
往年砸明火的，抢劫的，都是秋收以后再动手，可今年不同往年，咱们不得不防啊！
现在的咱们，可容不得再有丝毫的损失了，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一落，本来有怨无处发的众人，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艹！那帮龟孙要是敢来，俺就和他们拼了！”
“他们想要俺的粮食，就是想要俺的命，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谁不怕谁啊？”
“对！反正怎么都是死！他们来了，有人陪着一起死更好。”
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林锦文用双手下压，制止大家的喧哗。
“好了，咱不说那些气话！咱们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这个时候，咱们一定要团结！
这几天咱们的粮食都在场院里，所以那些看粮食的人，晚上别睡得太死了，都精神一些。
那些住在村子边上的人家，你们睡觉的时候也要精细一些，要是有外人进咱们村，一定要给住在村里面的人示示警。
王老三举手发言，
“东家你放心吧，俺家就住在村东边，要是来了外人，俺就敲锣。”
林锦文点头，
“这个办法好，俺们听见了锣声，就过去帮你。大家还有别的招吗？这会儿趁大伙都在，说出来，让其他人也学习学习。”
一个老汉举手，
“俺家没锣，俺敲盆！要是没有时间敲盆，俺就喊！”
“那行，听到喊声俺们就过去帮你！”
“那俺家就在墙里挖个沟，如果真有人来，俺保准他掉沟里面去。”
……
听着大家集思广益，林锦文心中高兴，天灾人祸，人祸往往比天灾更可怕。
“好了，今天的事情俺就说到这里，你们回去抓紧时间把粮食给俺交上来，这粮食早交上来一天，你们早省心一天。俺早交上去一天，俺也早省心一天。”
讲完这话，林锦文走下木台子，径直回了家。
等林锦文走远，众村民也渐渐散开，而赵四就趁这时候叫住了跟着人群向外走的王老实和他的儿子王老三与王老五。
“王老实，你们爷仨留步！”
“四爷，您有事？”
赵四把王老实三人拉到一边，
“你们先别走，东家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