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麦收
十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这次雨神好像没有听到大家的祈求，不要说下雨了，天空中连片黑云彩都没出现过。
那些勤劳的人们，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早起晚睡挑着两个水桶，往返于麦地与小河之间。
五月中旬，麦地里的麦子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全都变黄了。
林锦文眉头紧皱的站在地头，这麦子最好也就这样了，再没了挽救的余地。
赵保住站在林锦文的身后，
“九成熟时收十成，十成熟了收不全。东家，这麦子得收了。”
林锦文转回身，看向手拿镰刀，一字排开的众位长工，
“地里的情况大家也看见了。俺对你们的要求没有别的，就是要做到颗粒归仓。
你们好好干，俺让家里的给你们捞干饭，炖大肥肉吃。
不要图快图省事，给俺丢一块落一块的，等你们干完活儿，俺去地里检查。如果发现你们没给俺好好干，那别说肥肉了，稀粥都没有！
俺林锦文最看不得的就是浪费粮食的事儿！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东家你放心吧，俺们不会丢苗落苗的，等收完麦子，俺们再回头捡一遍麦穗。”
这个答案林锦文满意，
“那好，趁着这会儿天气凉快，你们赶紧干，等大晌午的时候，该歇着也歇一会儿，别累坏了身体。
行了，你们去吧！”
“是！东家！”
看着赵保住带人走进麦地，林锦文转身，沿着地头走向了另一边。
自家留的这五十亩田都是肥田，田里有井不说，土层还厚，自家还上了厚肥，可就这样，在自家十几个长工昼夜不停的忙碌下，才勉强有个四成收成。那其他人家呢？
现在的人收麦全靠人工，走进那些佃农租种的地中，这边也是一片忙碌。
这些人都是一家老小齐上阵，家里的壮劳动力割麦，轻劳动力捆麦，小孩负责拾麦，总之要做到颗粒归仓，不浪费一粒粮食。
王老三正在地里割麦，远远的看到走过来的林锦文，想了想，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
“东家，您来了！”
“嗯，今年你家的收成怎么样？”
王老三用衣袖抹抹脑门上的汗，摇摇头，
“也就被浇过的那些地勉强有点收成，那些没浇到的，直接枯死了，只剩点麦秸秆。总的算下来大概能有往年的三成。”
林锦文点点头，这比他猜想的还要好一些。望望东面越升越高的太阳，他摆摆手，
“快去忙吧，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更累。”
王老三稍微动动脚，却没有走，反而说道：
“东家，今年税收的事儿……？”
林锦文摇头，
“俺不知道，你先别着急，过两天俺到镇里去打听打听，回来俺告诉你们。”
看着林锦文走远，王老三叹气，他家兄弟多，今年租的地也多，如果粮税按照往年全额收取的话，再加上地租，那他家就得赔的连裤衩子都剩不下。
好在这老林家还不错，往年每次遇到大灾，他们都能给减免一些。希望这次也一样吧！
林锦文继续向前走，可没走多远，又一次被人拦住了，
“东家！”
“嗯！有事？”
“没事儿，就是想和您聊几句。和您聊聊天俺心里才能踏实。”
林锦文向地里望了望，这孙山一家，是村里最困难的，
“你们全家都来了？”
“嗯！”
“悠着点干，别把你娘累坏喽。等俺那边忙完了，派个人过来帮帮你。”
“谢谢东家。东家，俺想问问这春粮收完，下一季咱种点啥粮合适啊？”
林锦文叹气，这是又要借粮种了。
再次抬头望望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他无奈道：
“现在说啥都是白扯，看老天爷啥时候赏脸，给咱们下场透雨吧！”
“东家，……”
林锦文摆摆手，
“快忙去吧，先把地里的麦子收回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就这样，林锦文走了一路，被人拦了一路，现在的人不容易，每户人家都有难处，每家的难处都不相同，但各家的解决办法却又都相同，需要钱，需要粮。
钱和粮他家有，可他又能帮得了几户？老话说救急不救穷，那种无底洞，填不满的坑，凭啥由他去填？
次日，赵四和林锦文来到储阳镇，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家小酒馆。
“小六子！给俺们上一壶好酒！”
“唉，来了！”
小六子一边答应着，一边快速的到一酒缸中舀出一壶酒，接着又到灶间端出来一盘花生米，
“东家，四叔，这会正好赶上麦收，你们怎么来了？”
“俺们就是过来看看！”
赵四向身边望望，确定周围没人，才问道：
“小六子，你这里消息灵通，和俺们讲讲，最近外面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六子是林家庄佃户王老实家的六儿子，人不大但很激灵。他家孩子多，生活过于困难，后来林锦文就授意赵四，帮他介绍了这份差事，这里也就成了他们每次来储阳镇的一个落脚点。
这会儿不忙，小六子也不怕和东家与四叔多说几句，
“四叔，要说这最大的事就是今年春粮欠收了。俺听说，今年受灾面积特别大，有些地方颗粒无收。咱们县收成最好的地方也就将到四成，有些孬地，一成都收不上来。”
现在林锦文最想听到的就是关于粮食的消息了，于是他开口问道：
“最近官府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小六子摇头，
“这个俺不知道，到现在那边还没有传出消息。”
听了这话，林锦文就松了一口气。没消息好啊，没消息说明这事就是有的商量。可还没等他下一口气喘匀，就听小六子继续说道：
“但有一样，俺听说官府好像要发不出响钱了。”
林锦文闭了闭眼睛，完了！现在各省财政都是自负盈亏，在本地征收，如果官府发不出响钱，那就是财政吃紧，财政吃紧就意味着又要收税了。
“还有别的大事吗？”
“大事有，但不新鲜，俺听说豫北那边闹的挺凶，鬼子动不动就下乡扫荡，见啥拿啥，拿不走就烧。那边的人比咱们这边的人过得惨多了。”
林锦文沉默了，原本这次来，他是计划去镇政府找二舅探听一下消息，看能不能减免一些粮税的。可听了这话，他却打消了这一计划。大家都不容易，还是从自身多想办法吧！
他是一个读过书的人，家国大事，哪个更重要一些？他还是能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