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无人解答
第三卷 天从影篇
第三十二章 无人解答
房门被大力推开,面色含怒的白无哀出现在众人面前,对着病床上的白景同厉声喝道:
“那种话不要再说了!你想告诉他们什么?你年纪大了吗?还是说他们还不够懂事?这样的话说个一两遍,我们当你开玩笑也就罢了,不要成天死字挂在嘴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如你所愿吗?!”
众人震惊的看着冲自己父亲发火的白无哀,就连最近一见他就躲的白无玥也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突然这是怎么了?身为儿女怎么能因为几句不好听的话,居然冲着还在病床上的父亲发这么脾气?就算白父说话没个分寸,但说说也就算了,也不该这样,可偏偏这般生气发火的人是一向心态超好的白无哀!
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以往白无哀的行为,还有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小哀,你怎么跟姑父说话呢?快过来道个歉!”被吓了一跳的恭婷连忙起身相劝,她明白白无哀的感受。越是在乎父亲,才会在自己父亲说出自暴自弃的话时,反应越是剧烈。
“是啊,表jie表哥,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就是了,姑父也不该老是说那些丧气话,我们说说他就行了,别发那么大火。”站在窗边的恭青阳也出声劝道。
魔女是外人不好说什么,也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三个小家伙被吓得不做声,一老一少又像是在打什么哑谜似的对视着,她来回两眼也不知所措,只能保持沉默。
白景同一脸苦笑,略显浑浊的双眼充满了不明的挣扎之色,但他还是笑着看着冲他发火的孩子,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
而在门口的人,同样满眼的痛苦之色,一脸强忍怒火的姿态。沉默中,白无哀最终什么都没再说,挥开恭婷的手,大步离开。
众人不知道白无哀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明明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白父说些奇怪的话也渐渐变为常态,他们不解白无哀到底在生气些什么,又在焦虑紧张些什么呢?
在场唯一的外人,魔女也因为担心跟着白无哀后面离开。一直跟着走到后花园走廊,白无哀停了下来,魔女也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后面。只是相隔几米的距离,却让魔女生出了天远地远的感觉。
“你不要紧吗?看起来好像很难受”清冷的雨风吹起魔女粉色的卷发,她的目光落在那人修长的背影之上,心已经揪了起来。为什么会发现那人的异常?那只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她就开始默默关注着他了啊。
那人沉默着抬起头看着那即将要下雨的天空,不知什么表情,黑色的身影像是这灰暗天色中最重的一笔。
良久,那人用恢复平静的声调说道:“不要紧,只是一时火大而已,要下雨了,你快些回去吧。”
伸出的手没能抓住那黑色身影的衣角,魔女看着白无哀消失的方向,桃花眼眸里闪过一抹波光。
‘啊啊,那个人一直都是那样呢,将所有心事所有痛苦都藏在心底,从来都不肯暴露出来,不让人看到他弱小无助的那一面。是要强吗?大概只是跟从前一样,仍旧还没能打心底信任别人吧,还躲在那微笑的面具之后吧?他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一圈大树之下,没有了那淡紫色的落花,在矮坟前,站立的身影没有理会那点点落下的雨滴。
白无哀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那坟头,似是要看穿地面到达彼方,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想再见一面的身影。
“你说,我做错了吗?我该顺应他的意愿,给他想要的回应吗?那样的话,我又要以何种理由继续活着?又有何面目继续守护在无玥的身边呢?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已经是真正的恶魔了吧”
雨越下越大,声音渐渐将那些无人听见的低语淹没。白无哀就那边如石塑一样站在坟前,偶尔会问两句,最终似是明白他的问题再也无法得到里面那人的解答,在雨中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转身离开
即使刚吵完一架,第二天,白无哀仍旧去了自己父亲那里,沉默着不说话,最后被留下来,一如之前。
白父也不再说那些奇怪的话语,仿佛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白无哀每次被留下后再出来,脸色一如既往的不好看,即使笑着,也能看得出他在隐忍着什么,而他那咳嗽的毛病也越发变得严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时常关注自家老板的谪仙人,都几天了,他不可能还不知道魔王城里发生的事。从那个暴风雨的下午后,也许是尴尬,也许是故意避开白无哀,颜宁雪都以各种理由不再回魔王城。
“哎呀,这可真是稀客。都快一个月没见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不躲我了?”
堕天阁四楼中央大书房中,那人一如既往令人恼火的轻浮模样。但那严重的黑眼圈,苍白无血色的脸,以及同样没有血色的唇,都说明了他糟糕的身体状况。
“躲?我可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只不过是组里事务太忙,某个当家的又总是摸鱼,我还能指望谁?这次不过是来送些重要资料罢了。你最近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消息都传到天从影总部了,什么大魔王家境不和,闹分家?在床病重老人无人供养??”
冷哼一声,颜宁雪将手中一垛报告咚的放在了书桌上,开口就是一顿挖苦。要不是真的吵了一架大的,消息怎么会传到他那里去。
“呵,你的消息一点也不比兆芜慢啊。”最近大管家都不在堕天岛,不过以他的情报速度,估计事无巨细早就知道了。谪仙人跟大管家可不同,是不会向着自己说话的,白无哀叹了口气接着道:
“老头子突然要说分家,在选谁供养的意见上跟我有了分歧,说什么我有一大家子手下要养,要跟无玥过。呵,无玥才多大?况且现在他也是我在养着的呢,老头子怕不是老糊涂了。”
随着那声叹气,男人躺倒在椅背上,漆黑的眼瞳瞧着天花板,手中也不老实的转着笔。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如果是个不熟悉的人,说不定就此被骗了过去。
“就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若真是传言中分家那么简单,你也太小瞧别人了。”颜宁雪说的别人当然是指他自己,说白无哀面色不好看,还真是抬举他了,要说他就差一脚进棺材了都有人信。
“你与你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指尖的笔停止了转动,白无哀转眼看了看桌前的谪仙人,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也是,颜宁雪是什么人?怎么说也是天从影这么大一个组织的半个总负责人,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那才怪了。
“你说,如果有个你非常重要的人,即使你非常不愿意,也要你去做一件过了底线的事,你会怎么办?”换了个方向斜靠着,单手撑着脸侧,白无哀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雨,喃喃的问道。
“我不明白你突然说的是什么,不过既然是你都不愿意的事,说清楚讲明白,痛痛快快的拒绝掉不就好了?你那个重要的人也会理解的吧?”
白无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颜宁雪自问看不懂,但这人对家人怎么样,却是有目共睹的。说不上有求必应,但对年纪小的宠爱有加,对年长的也是宽容大度,到底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让这人困扰成这副憔悴的模样?
“他明白,也理解,但是究竟是什么操控了一个人,让他变得那么不顾一切?”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让那个人变得不像那个人?像是被什么邪恶的存在操控了一般,明明还挣扎着,又放弃了抵抗,任由那浑浊的黑暗将身边的人强行卷入。
带给别人痛苦的时候,难道那人自身不会一同感受到吗?就算感受不到,也没有一丝自责和后悔吗?一想到这里,白无哀黯然的垂下了双眸。
“那是对那个人很重要吗?要是这样,这么执着倒也情有可原。”似乎明白了什么,颜宁雪感觉找到了答案,只是他不明白,那事怎么就过了底线了?
每个人都有不能让步的事,也总会有对某些事物的执念。有些事情也不一定非要白无哀去做不可,当然,核心若是他的话除外,比如说找对象结婚生子之类的。想起谣言中提到恭婷要相亲,再考虑到白无哀这个年纪,被催婚也是正常的吧?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颜宁雪问,比如说先等自己姐姐解决完人生大事之后?
“不有另外一个选择。”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白无哀低着头咧嘴笑道:“有啊,还有另外一条路。但是,不可以选,也不能选,如果从一开始的被选择中逃走的话”
桌前的颜宁雪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子怪异的感觉从他看到面前这人的笑容后涌上心头。他的思路有什么地方错了吗?否则,这人为何露出那种藏着恐惧与绝望的笑容?
简直像是要坏掉了一般,那双黑眸里写着什么隐秘?是不可直视的深渊!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那漆黑的瞳孔深处爬将出来一般,那咧嘴的苦笑,更是让颜宁雪浑身泛起鸡皮,瞬间阴冷的气氛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
颜宁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卡在了喉咙里。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手心里莫名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好像触到了白无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看到这冰山一角就让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也许,白无哀刚才说的东西,本质上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