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周淮的心事
两人面对面坐在酒肆包房里，裴婉婉本就对吃食不太感兴趣，全然交给了周淮来点。
一桌好菜，转眼就端上桌，让裴婉婉最满意的便是那壶小舟渡。
桌子上多的是鱼，虾……
这都是让裴婉婉猝不及防，汴州靠山吃山，爱吃这一类的也是少数。
裴婉婉眼色一深，端起酒杯给周淮满上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周淮道谢，端起酒便一饮而尽。
美酒下肚，千愁万绪统统消散一空，周淮也放开了手脚，手往后一撑，身子重心朝后，她微眯着眼，觉着舒畅。
裴婉婉笑道：“才一杯酒，就醉了？”
“瞧不起我？”周淮笑的无害。
裴婉婉心里还是存着腼腆，毕竟与周淮并不熟稔。
不多时，酒是一杯一杯的下肚，烧热了肚肠，也将头脑灌的放下了戒备。
周淮端起酒杯，在裴婉婉眼前慢悠悠的晃荡着，她苦笑一声，说：“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裴婉婉越到后面越不敢多喝，她只是轻轻呷一口，浅尝辄止，她笑道：“何事烦忧？”
周淮短促的笑了两声，抬手将发簪一摘，乌黑的秀发统统落在了肩头，她肆意的坐在裴婉婉面前。
似是苦笑，似是嘲讽！
她含情的美眸直勾勾的瞧着裴婉婉，似是要吃了她一般，良久，她才道：“活腻歪了！”
“良辰美景，大好年华，怎的会会这样想？”
“家仇不能报，志向不能展，心中所爱……罢了！”
周淮欲起身，却不胜酒力，跌了下去，裴婉婉眼疾手快，伸出手去拦她……
还是晚了一步。
周淮跌坐在地上，好在塌软和，没把她摔的太狠！
还是吓了一跳，周淮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就势躺在了地上，一想起自己刚刚的窘迫，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心。”裴婉婉端坐回去，端起酒杯慢慢品尝，见她无事，也就随她。
周淮忍下笑意，身子往前倾一些，说：“婉婉，你可有心爱之人？”
对方显然不知道裴婉婉与文昱一事，她讶然地抬头看了周淮一眼，笑笑道：“有的！”
周淮蹙了蹙眉，又问道：“谁？”
裴婉婉羞赧一笑：“你不认得！”
“你不说我自然不认得，你说了我就认得了！”
见她这般好奇，裴婉婉还是不肯松口，倒是将周淮的兴致吊了起来。
“我也有一个心悦之人，可这人……心不在我这！”周淮遗憾道，她看了看裴婉婉，眼中精明之气尽显。
似是有什么话需要裴婉婉懂得。
裴婉婉莞尔道：“那周大人还在坚持吗？”
“当然没有！”她仰面看着房梁，遗憾道：“我是个废人，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
“可惜了！”裴婉婉叹道。
忽而，周淮笑道，“我都和你说了，那你不该和我说说？”
裴婉婉笑的春风得意，道：“你自愿的，我可没说要与你一换一！”
“这不公平！”周淮闹道。
“这世道本就不公平！”
“……”
见裴婉婉不松口，死活不肯多说，周淮仍不肯放弃，她换了一种策略。
她一杯一杯的敬着裴婉婉酒，想把她灌醉一些，没曾想，倒先把自己喝醉了。
裴婉婉无奈，见着烂醉如泥的周淮，喝尽杯中最后一口酒。
就唤人将周淮送上了回府的马车。
见马车走远，裴婉婉眼神一点一点变冷，道：“回府！”
……
周淮一觉睡到大半夜，一下子清醒了，猛然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她见周围熟悉，也知道是自己府中，就放下了心。
周淮起身坐在床边，紧紧攥着拳头，她心惊胆战的，掌心里捏出一层薄汗。
倏忽！
周淮的房门被推开，这般无礼的也就只有他一人。她是怎么也奈何不可。
周淮像是被烧糊涂了，明知眼前人是谁，也想借着酒意发泄一番，她抚摸着额头，不断怒喝道：“滚开！滚出去！”
“小淮！”那人一下按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安静一些，他说：“是不是头疼？”
周淮恨的要命，眼睛腥红得像凶兽，不分是非善恶，张嘴咬在那人的胳膊上。
他疼得一下皱起眉头，但始终没挣扎，任由她狠命地咬着，好一会儿，他才安抚道：“好了，好了，闹过了就该正常一些了！”
周淮狰狞的面孔还藏着一丝胆怯与恐惧，她眼中蓄满了泪水，道：“我早就不正常了！”
那人沉下一口气，再道：“事已至此，早就无法挽回了。”
周淮原本紧绷的身体，在他的言语中一寸一寸的松懈下来，她似乎
又一次的认命了。
她抬头望过去，那男人虽过半百年华，仍然气度不凡，眉眼闪烁，气宇轩昂，可见年轻时也是一出色之人。
周淮终究忍不住哭了出来，道：“求求你，荣叔！放过我吧！”
男人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低下头，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又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道：“可你早就没了回头路，你是罪臣之女，是要被砍头的！”
周淮摇摇头，情绪早就在暴走的边缘，道：“我不是！我不是！”
男人恨铁不成钢，气道：“你怎么不是！你身上流着周家的血脉，你至死都得是周家的鬼。”
……
直到这日深夜，周淮忽地清醒过来，梦一般，她叫荣叔的人走了，她却还在梦里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周淮。”
低沉含着怒气的声音蓦地传来，她愣了愣。
周岁颐慢慢睁开眼睛，她看见了周家上上下下一百来口人，统统死在了那个秋后。
“今日我与你断绝母女关系！”
当年或许不理解，直到看到自己娘亲人头落地的一刻，她知道那不是翻脸，是保全。
保全了这个不争气的小女儿！
周淮点点头，说：“娘亲，我一定会找到岁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