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好了，掉龙了
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1931年的8月，汪城县普降暴雨。
大雨连下三天三夜，刚一放晴，太爷爷就被村长叫走了，说是出大事儿了。
那时候太奶奶刚生完我爷爷，身子正虚，下不了炕，只能眼巴巴望着干着急。
太爷爷出去了一整天，到了很晚才灰头土脸的回来，满身腥味儿，衣服和鞋子还滴着水，太奶奶以为他去抓鱼了，可太爷爷接下来的话让她震惊不已。
那晚，太爷爷一进门就咕咚咕咚，喝了一大舀子水，接着袖头往嘴巴上一抹，喘着粗气说：“不好了，媳妇，掉龙了”。
“谁聋了”？太奶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谁聋了，是龙，天上掉下来一条大龙，黑绿色的，那龙鳞有这么大”。太爷爷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生怕太奶奶不信，毕竟这事儿实在玄乎，没亲眼看见，谁都不敢信。
“前天那个大雷还记得不，那龙是“嘭”的一声从天上砸下来的，已经好几天了，龙身都有些发臭了，还把东边那块荒地砸出来一个大坑”。
“我去看看”。太奶奶是个急性子，说着就要穿衣服下地。
“别别，千万别，外头风大，你这身子可见不得风”。太爷爷吓得赶忙稳住我太奶奶。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不然以他的脾气，一定会拍好照片，拿回来给太奶奶看。
太奶奶坐在炕上，一边哼着小曲儿哄我爷爷睡觉，一边用眼神偷瞄正在吃饭的太爷爷，总觉得他在逗笑话。
太爷爷在厨房啃了两个玉米面窝头，又回屋接着说：“村北头的汪瞎子说这龙是犯了天条，让它下界来受点苦儿，说不定哪天就接回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太爷爷又被叫出去了，太奶奶站在炕上望向东边那块荒地，那里确实围了好些人。
那龙有二十几米长，身圆如缸，头大如牛，头顶有两只犄角，青墨色的龙身布满了鳞片，双眼微闭，躺在坑里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受伤了。
太爷爷跑过去，见那龙身上已经干裂了，就抄起个水桶，泼了点儿水在它身上，龙鳞发出滋啦一声响，一块脸盆大小的鳞片掉了下来。
太爷爷环顾了下周围，趁没人注意，快速捡起来包在衣服里，偷偷跑回了家。
“媳妇，你快看这是什么”。还没等进家门儿，太爷爷就喊了起来。
“那龙受伤了，我刚刚看它掉了块儿鳞，就给你拿回来了”。太爷爷将衣服打开，只见一片薄厚如鱼骨，形状像蒲扇，颜色似墨绿又似孔雀蓝的鳞片映入眼帘。
太奶奶吓坏了，“龙可是仙物，丢了鳞片，仙身不全，到了天界是要受罚的”。说罢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就朝太爷爷削了过去，叫他赶紧把龙鳞送回去。
太爷爷当时只有二十岁，好奇心重，嘴上答应着，一出门便把龙鳞藏到附近的土地庙去了。
那个年代的土地庙，香火很差，几乎就是个摆设。
太爷爷找了块破布，把龙鳞包在里面，藏到了土地公神像后面。
他心里合计，这龙就是犯个错，明天就能回天界了，这龙鳞也就留下来了。
不想连着三天，眼看那龙身被太阳晒的开始腐烂，村长急了，请了青山法师过来念经文。
村里人也朴实，每家都出了劳动力提着水桶往龙身上扑水，连着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大雾的清晨，那龙顺着晨雾腾空而起，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青山法师眉头紧皱，一声叹息，“龙降酿灾”汪家村要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自那起汪家村再无雨水，地里大旱，水稻种不成，只能改种白薯。
那年起，村里新出生的孩子，名字都是带水的。
比如我爷爷，之前叫汪成，后来改名为汪渠成，有水到渠成之意。
还有我爸叫汪江河，我二叔叫汪泉，我家邻居叫汪海涛，他们儿子比我大三岁，叫汪洋。
最后是我，我出生于1995年，腊月二十八。
那天，鹅毛飞雪从早下到晚。
我妈生我时，正赶上镇里医院停水，她连口水都喝不上，差点渴死，幸亏有个护士机灵，接了盆雪回来，化成水给我妈喝，我才平安降生。
我出生的第二天，雪停了，奶奶一大早提着一篮子鸡蛋，来医院看我妈。
刚走到大门口，一阵凉风吹过，奶奶脚下一滑，一个劣迹，连人带篮子全飞了起来，鸡蛋碎了一地，奶奶腿也摔断了，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骂：“死丫头片子，才刚出生就要克死我啊”。
爷爷闻声赶来，见奶奶瘫坐在地上，一着急，脚下一滑也摔倒了。
那个新年，我们全家是在医院里过的。
那会儿，奶奶隔壁床有个会相面的大婶儿，见奶奶印堂凹陷，面色灰白，便主动过来询问。
“老嫂子，说句话怕你不爱听，你家近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啊”？
奶奶还在疑惑间，我爸抱着我过来凑热闹，那大婶见到我脸色煞白，直接吓退了好几步。
她告诉奶奶，我是鬼星转世，天生阴命，不能留在身边，否则会克死身边的亲人。
爷爷读过书，自然不信这些江湖术士，给了那大婶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奶奶却信了，偷偷把我爸拉到一旁，“这女娃子本就没用，刚出生就克的我跟你爸摔断了腿，今后指不定要克死谁呢”？说罢，伸手过来想要把我掐死。
我爸吓坏了，顾不得奶奶腿上还打着石膏，一把就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妈，这可是您亲孙女啊，活生生的一条生命，你这样是杀人，是犯法的”。
爷爷气的拄着拐杖大骂“死老太婆，你疯了吗？人家说啥你都信，今后，你离我孙女远点儿。”
我爷爷是文化人，奶奶家是商人，爷爷看不上奶奶，总觉得她大字不识一个，奶奶也看不上爷爷，总说他兜里拿不出半个子儿。
至于他俩为啥能在一起，我爷爷的原话是，当时猪油蒙了心，听信了媒人的一派胡言。
我上户口那会儿，我爸偷偷找人给我算命，那先生说我命中带煞，八字缺水，需七方泉眼接引，于是给我取名：汪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