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姐姐怎么不理我？
晚十点半，整栋大楼几乎都暗了下来，只有沈芫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沈芫放下手里的合同，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后颈，心下叹气，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沈芫就任设计部总监后一直在处理烂摊子，忙得连晚饭都没空吃，她伸手去拿手边的咖啡，咖啡早冷透了，黏在白色的杯壁上，沈芫看着突然有点恶心，胃部生出一股刺人的灼烧感，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穿外套，打算下班。
手机响了。是霍斳。
“我在你楼下，还没吃饭吧。”霍斳的声音永远游刃有余，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多了两份柔情。
“嗯，我这就下来。”
沈芫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见门口停着的车，后座的车窗开着，从她的位置可以看见男人颠倒众生的侧脸，他低头，翻看文件，平日里凌厉的五官被灯光镀上几分柔光，竟比平常更像谢蔺。
沈芫呆在原地，目光痴迷，正想多看一会儿，司机却发现了沈芫，忙下车给她开车门。
“忙了一天？”霍斳随手合上文件，偏头看向沈芫，声音低沉。
他不是谢蔺。
“嗯，”沈芫怔了一下，点头，又问，“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
“我知道你忙起来肯定顾不上吃饭，所以在等你。”霍斳目光灼灼，盯着沈芫的侧脸，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
沈芫敏锐的感觉到了霍斳的不同，相较于三年前，他似乎更明确自己想要什么，也更有把握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可她呢，她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入职沈氏的事还没好好谢你，刚好想请你吃饭，今天我来请。”沈芫避而不答，引出别的话题。
霍斳又怎么看不出沈芫的逃避，他眸色沉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说过，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沈芫没想到自己会在车上睡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鼻腔满是清浅的古龙水香味，霍斳离她很近，她靠在男人肩头，一扭头就可以吻上男人侧脸。
车子早停了，司机坐在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装木头人。
“抱歉。”沈芫忙把头从男人肩头移开，坐直身子，刚想把散落在脸颊边上的头发勾到耳后，旁边的霍斳伸出一只手来直接将她的头发勾的耳后，动作温柔。
“芫芫，在我面前可以自在点。”
吃饭的地方是家私房菜馆，名叫‘佳肴’，沈芫记得自己很喜欢喝这里的虫草花炖乳鸽汤，回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
两人到的时候几近午夜，店里没其它客人，却灯火通明，很明显是在等他们。
“霍先生，您要的汤好了，正在炉上煨着。”刚落座，就有人上来招呼。
“嗯，先把汤端上来，再来几道新鲜的时蔬，做得清淡些。”霍斳脱了西装外套，把衬衫袖口卷起，给沈芫倒茶，男人手指白皙纤长，小臂线条紧实优美，因而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赏心悦目。
沈芫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有傲视一切的资本，若是换作别人，怕是早在他的攻势下俯首称臣，只可惜，从两人初识起，沈芫就怀着别的目的。
第一次，沈芫第一次觉得，她有愧于霍斳。
沈芫心中翻腾，本打算说些什么，余光瞄到端着汤锅朝这边走来的人，有些意外。
是周纣。
少年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衬衫、黑西裤，颈间系着领结，身高腿长，面容清俊，看起来像模像样，周纣倒是脸色如常，把汤送到桌上转身就走，看都没看沈芫。
许是沈芫的意外表现的过于明显，霍斳看了眼走远的周纣，问：“认识的人？”
沈芫点头，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是沈景康的继子。”
霍斳不以为然，无关紧要的人他从不在意。
沈芫没想到，吃完饭会又碰见周纣。
周纣被一群流里流气的青年围着，逼进暗巷里，离得不算远，沈芫能听见那群人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显然是来找茬的。
霍斳也注意到了，见沈芫站在车前没有上去的意思，开口问她：“要管吗？”
沈芫本想一走了之，还没动步，脑中却浮现那张低眉顺目，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心一横，快步追了过去。
霍斳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带着司机跟上。
“喂，你小子装什么装，勾搭了老子的女人还不承认？”领头的青年半蹲着，用手里的棒球棍去戳周纣的脸，兄弟们早看这小子不爽了，不过仗着长了张好脸，一天到晚处处留情，本来顶多是不待见他，没想到竟然勾搭了自己的妞，能忍？
“呵，”周纣偏头吐了口血，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我说了没有。”
“哟，还犟呢？”陈浔站起来，扒拉了下稻草似的枯黄短发，冲边上的小弟比划着手里的棒球棍。
“浔哥，别和他废话，就是欠收拾。”
“就是，让他长长记性，别谁的女人都招惹。”
一旁的小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的火上浇油。
“行，哥今儿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说说吧。”陈浔把棒球棍扛在肩上，伸脚去踢周纣。
“说什么？”周纣抬头，看了陈浔几秒，忽然恍然大悟般的继续说，“哦~不过是你女朋友被你打怕了，而我碰巧给她买过一次药。”
“至于勾搭，”周纣的目光落在陈浔脸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个打女人的混混和一个又高又帅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就算瞎了眼睛应该也不会选错吧。”
周纣这波嘲讽攻击直接把仇恨值拉满，沈芫赶到巷口，看见的就是陈浔挥着棒球棍要往周纣头上招呼的场景。
“住手！”沈芫一阵后怕，要是她来得再晚一些，周纣的脑袋瓜上少不得得缝上几针。
所有人齐齐转身，看向沈芫，见只是个女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周纣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沈芫会管他的闲事，看来沈家这个便宜姐姐倒也不像沈景康那个老东西那么令人作呕。
“喂，美女，没听人说过要少管闲事吗？”陈浔把棒球棍一下一下戏耍的砸在手心，目光落在沈芫秀丽的脸上，生出几分别样的意味，邪笑着朝沈芫走近。
“喂，有事冲我来！”周纣急了，冲陈浔喊，刚想起身就被边上的小弟一脚踹在胸口。
“老实呆着！”
“靠。”陈浔顶了顶后槽牙，停下脚步，看向突然出现在沈芫身后的霍斳和司机，直觉告诉他，这人他惹不起。
“先生，已经报警了。”司机老周挂断手里的电话，说道。
“嗯。”霍斳点头，看向陈浔，似乎在猜他会怎么做。
老周说话没避着人，甚至还故意加大了音量，确保巷子里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所以陈浔还没表态，就有小弟急了。
“浔哥，他们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为这臭小子不值得，我们赶紧走吧。”
“就是，浔哥。”
“我爸要是知道我进了警察局，会把我打死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围上来，完全没了之前那股嚣张劲，陈浔脑瓜子嗡嗡作响，不耐烦的把人推开，“够了，我耳朵没聋！”
“浔哥……”
陈浔不理会，转身大步走回周纣跟前，高高举起棒球棍……狠狠的砸在周纣旁边的墙上。
“算你小子走运。”好汉不吃眼前亏，陈浔恶狠狠的留下一句话，带着人走了。
沈芫见人消失在巷尾，这才放下心来，皱眉看向周纣，问，“你起得来吗？”
周纣用袖子抹去嘴角血迹，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摇摇头，抬眼看向她，很虚弱的说：“姐姐可以拉我一把吗？”
闻言，霍斳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周纣来，是个生得白皙瘦弱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一张脸倒生得好，唇红齿白，很招人。
就是心思多了点。
霍斳正想着，边上的沈芫突然有了动作，只不过还没迈步就被霍斳拉住了手腕。沈芫回头看他，就听男人发话。
“让老周去。”
“哎。”老周快步上前，离周纣还有几步远，就见少年自己扶着墙起来了。
不是很虚弱，需要人扶吗？
老周：？？被嫌弃的世界只有我一个。
“太晚了，先送你回家。”
霍斳正和沈芫说话，没想到边上的周纣直接弯腰进了后座，还不忘笑着和开车门的老周说谢谢，老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跟了霍斳三年的经验告诉他，总裁应该不会想和这小子一起坐后座，但也不会想坐副驾驶。
“阿斳，他……”沈芫也觉得周纣莫名和霍斳有些不对付，毕竟霍斳刚帮了他，这么做显得有些没礼貌，没想到车里的周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伸头出来催促道，“姐姐，可以回家了吗？晚了妈妈会担心的。”
最后自然是沈芫和周纣一起坐了后座。
周纣刷新了沈芫对他为数不多的认知，谁来告诉沈芫，为什么平常那个寡言少语的男孩在挨了一顿打以后会变成一个话痨，难道刚才真的伤到了头？
“姐姐，……”
“姐姐，……”
“姐姐，……”
从上车开始，周纣的嘴就没歇过，而且每句话都以‘姐姐’开头，要不是沈景康在周帘之前还有过三任妻子，沈芫还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来呢。
“姐姐……”
又是这两个字，沈芫觉得自己就这一会功夫已经得了ptsd了，症状就是不能听见‘姐姐’这两个字。
“姐姐怎么不理我？”见沈芫不答，周纣凑过来，原本上挑的眼尾下垂，语气有些可怜。
沈芫久违的生出无奈感，他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沈芫扭头，正想让他消停会，视线落在男孩破掉的嘴角，突然有两分不忍，算了，让他喊吧，反正也不会死。
但有人忍不住了。
“老周，放点音乐。”副驾驶座上的霍斳沉声吩咐。
老周点头，打开了电台。
“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午夜故事汇，今天我们继续来说春丽和5个男人的故事，上次讲到春丽雨夜和二强私奔……”
电台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沉默是今晚的春丽和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