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沈希灵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沉迷“学习”的滋味。
她上学时学习中流，属于那种老师让她学十分钟，她坚决一秒钟都不会多的类型。
但是修行和学习不一样，没有老师会在一旁监督，也没有家长会不时来过问她的修为进度，好不容易有个像家长一样存在的师父，结果是个比她还要懒惰的存在。
只能自己监督自己，然后一遍遍的去参悟那看起来玄之又玄的文字。
真是关小黑屋里学习啊。
沈希灵就算是修了无情道，依旧会因为长时间学习而产生烦躁，当她再一次因为这股烦躁从入定中出来后，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学下去了。
应该出去散散心。
于是她时隔半个月，终于又踏出了天际台，这一出去，就迎面撞上了等了她两天的秦渺。
与朋相逢是喜事，如果沈希灵没有因为修炼而耽搁第一天的峰内大比的话。
“你怎么在里面呆了这样久，可是突破了金丹期？”秦渺见到沈希灵后，上手拽着她就往外走。
沈希灵没有表情的跟着她，大有一副对方将她卖了，她也无所谓的架势。
“未曾，辟谷后期，无法进一步突破。”
沈希灵也很奇怪，之前她修为进度极快，可是这一次却卡在了辟谷后期，如同向下流的水，被拦截了。
“已经辟谷后期了？很够用了，金丹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三峰主将你带回来后就不闻不问，你靠着自己闭关，能进步神速至此，相当厉害了，若是传出去，想必会有不少弟子赞叹你的天赋。”
或许因为沈希灵没有反抗，任由她拉着走，秦渺焦急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不过你真的是太胡闹了，昨日峰内大比，我本以为你会去，结果到那儿硬是没有看见你的牌子，后来问了他人，才知道你还在天际台闭关，好在峰内大比前三天初试，都可以报名比拼，若过了这三天，我看你不悔青了肠子！”
沈希灵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悔的，不过是一次跟人的比赛，今年错过，总还会有再来的时候，又不是就此一次，直接没下回了。
似乎是从沈希灵的沉默中品出了沈希灵的不在意，秦渺连忙给她解释，“此次门内大比非同寻常，正值掌门百年寿辰，这修真界三山五海的大宗门都会赶来我昆仑丘为掌门庆贺，顺带进行一番弟子间的比拼，以交流仙法。”
百年寿辰的盛世，一百年内也就赶上八回，分别是三山五海中各位掌门的寿辰，正好在昆仑丘内的，更是一百年就这一次，虽说修行之人，寿命不止百年，但参加门派大比，是以年龄算的，必须是百岁之内的修士。
所以对于弟子们来说，他们的一生，运气好能赶上八回，运气不好，可能就只有三四次。
毕竟若是中途有门派换了掌门，而那掌门下次生辰时间远着呢，可就没有机会了。
沈希灵弄明白其间种种后，有些许无语，怎么一个门派大比能搞得如此没有定数？
还以为是定期举行的摸底考，结果是限时款，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叫停的那种。
“最主要的是，像这种弟子大比，若是能取得好成绩，不光能为所属的峰赢得荣誉，还能得到不少灵石与法器奖励，我以为希灵你会很感兴趣呢。”
毕竟沈希灵和她一样穷，不对，是比她还穷，身无分文，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她那把破剑。
沈希灵听到这儿，默默加快的脚步。
“诶？你等等我啊！”
“快些。”
既然能赚钱，怎么能将时间花费在路上呢？快点儿走！
这次换成秦渺被沈希灵拉着走了，只是往前走到一半，俩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队形，主要是沈希灵她不认识路。
另一边，薄情将同门师兄打出擂台范围，站在台子中央冲那位师兄行了一礼，“师兄承让了。”
身上被火烧的破破烂烂，好好的法衣到处是黑洞的师兄，脸比身上的碳还黑的瞪了眼薄情，左看看右看看，被同门看热闹的眼神激的脸红了又青，最后气呼呼的行礼掩面而去，只觉得丢人的不行。
“什么人啊，这么没礼貌！”薄易冲着对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来嘲讽对方，被从擂台上下来的薄情看到。
薄情微微皱眉，朗月清风的容颜引得师姐师妹们的频频回首，此前他专心修行，在三峰并没有多少名气，这次峰内大比，真是出尽了风头。
连比他修为高的师兄，都打不过他，被他三五招就打下了擂台。
想必过几日，薄情的名头就会传到外峰去，成为门内大比时，其他峰弟子的竞争对手之一。
“师兄不曾纠缠，你又何必嘲讽他？你难道比他强吗？”薄情一直认为薄易性格刁钻，日后会吃亏，所以没事儿就要叮嘱她两句。
薄易孩子心性，最烦这些说教，本来好好的心情因为薄情这般，被蒙上了一层灰，她暗自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乖乖认错。
又是嘴上认错，死也不改那一套，这不，前脚她才认了错，说绝对不会再随意嘲讽他人，后脚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被秦渺带来的沈希灵。
“兄长继续准备下一场比赛吧，妹妹去寻乐子去！”薄易说罢，不管薄情黑了的脸，抬步就混入了人群。
薄情顺着薄易去的方向，看到了站在一众容貌出色的人中，依旧是人群焦点的沈希灵。
她好像比之前更为惹人注目了，除了那张天生便艳丽非常的美貌皮囊，还有她周身淡薄的气质。
犹如高高在上的谪仙，垂眸看着世间凡人。
有一种神性的不可冒犯。
无情道，看来她在这条路上，走的很稳。
“沈师姐，昨日师兄师姐们等了你许久，你一直没来，师父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了，没想到你是今日来，若是有事不如尽早托人同我们说一声，也省的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
沈希灵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之前在周倩莲那里遇到过的兄妹中的妹妹，叫薄易。
沈希灵对这个名字可真是记忆深刻。
“抱歉，昨日闭关，未曾前来，下次定要当面与诸位道歉。”虽然对方说话时语气不太好，但是这事儿确实是沈希灵理亏，所以沈希灵承认错误承认的很干脆。
这让故意来找茬的薄易有点儿接不上下句话。
她还以为对方会冷冰冰的回复她，就跟大多数无情道修士一般，对任何人的情绪都回以冰冷无情的态度。
没想到沈希灵竟然会道歉啊。
她不是修无情道的吗？怎么会……
“希灵，往那边去，将弟子名牌给长老登记一下，就可以等待通知，进行比拼了，一日五场，淘汰制。”
秦渺看出薄易来者不善，赶紧找理由将沈希灵带走，沈希灵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与人争执，她说话太直了。
薄易还沉浸在沈希灵这个无情道有些与众不同的认识中，就看着她走了，没有多找麻烦。
她转过身，从人群中找到一个面无表情站着，犹如一尊冰雕的人。
那人身上带剑，弟子服背后的花纹是一把华丽非常的剑，一看就是剑峰的人。
剑峰弟子多修无情道，这人绝对是无情道的！
薄易凑过去，冲他开口说道：“这位师兄，你挡了我的路了！”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这位剑峰的师兄，你挡路了，能不能往旁边挪挪！”
还是没有反应，周边的师兄反倒侧过身，让薄易过去，“这位师妹，他这人修了无情道，无情道你知道吧？就像是脑子坏了一样，又聋又哑的，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给师妹让路。”
其实一旁能走过去的空地还挺多的，是薄易过来故意找茬。
薄易看了眼对方腰间的剑形挂坠，知道这也是一个剑峰的师兄，眼珠一转，故作大方的摆摆手，“既然是无情道的师兄，那便是我唐突了，只是我有一事觉得奇怪，我的师姐也是修无情道，她与人交流虽少言寡语了些，但不会如同这位师兄般，对人不闻不问，怎么这修无情道的，性情还会如此不同呢？”
那位剑眉星目的师兄一愣，随后轻笑道：“剑各有不同，人自然也会如此，许是原本性情活泼，一时无法压制。师弟，你说是吧？”
他看向自己那位如同冰雪玉人般的师弟，师弟用一双无喜无悲的琉璃瞳回望他，眼中苍茫一片，似乎只有天地，周身纷杂人世的一切，都无法叫他多看一眼。
“哎呀，师弟别这么看我，看得我背后发凉。这位师妹是灵兽峰的亲传弟子，不知是哪一位峰主的亲传弟子，竟然选了无情道啊？”
他是真的好奇，剑峰有不少弟子年纪轻轻就要学无情道来保持无尘心，以此观剑道真谛，这些弟子算是被忽悠瘸了。
没那个天赋，走无情道就是害人害己。
好在大多数弟子还是比较正常的，知道修行要保持人性。
怎么灵兽峰这个被誉为昆仑丘弟子性情最为温和的地方，也有人去走无情道？还是亲传弟子，没听说有哪个亲传这么想不开啊。
“师兄可能听说过我那位师姐，她叫沈希灵。”薄易笑了笑，转身去人群中准确找出无比显眼的人，“就是她，她马上就要上台比试了，我师姐入无情道不过一月余，修为便从炼气到了辟谷，跨了两个大境界。”
沈希灵，这个人就算是一心练剑的剑峰弟子也不会完全不熟悉。
因为钟宇就是入得剑峰。
目前还是剑峰大师兄，沈希灵以前常去剑峰找钟宇，不少剑峰弟子都看烦了。
柳秋衣此前也见过沈希灵好几面，但以前的沈希灵并没有在他眼中落下多少痕迹，身为剑峰二师兄，他只想好好修行，对于沈希灵这种浪费自身天赋的行为，不置可否。
没想到她转头竟然放弃了钟宇，选择修行无情道了。
而且修了无情道之后，浑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根本认不出来。
就是沈希灵以前那个性格，能修行无情道吗？想到她师妹刚刚说沈希灵不会跟他师弟一样那般冷漠，柳秋衣觉得沈希灵能顺利在无情道上走下去的可能不大。
“当真是进步神速，不可同日而语，今日我与师弟前来是为观战，这第一战，便看看你师姐吧。”
薄易见沈希灵马上要开始对决，也起了多看了两眼的心思，闻言站在一旁不说话了，仔细看比赛。
如同他们一般等待这一场擂台赛开始的人还不少，沈希灵原本在昆仑丘也算是个名人了。
世人皆爱看浪子回头的戏码，沈希灵摒弃情爱，转为无情道修士，这里面的一盆狗血，能让他们议论三日而不绝。
他们自然也想知道，沈希灵修行无情道后，是否比以前强了。
“听说三峰主因为她修行了无情道，便将她从外门带回来了。”
“看来三峰主还是疼她的，不过是一个乞丐出身的弟子，真不知道是走的哪门子狗屎运，与掌门和峰主他们都有了联系，还得了他们青睐。”
“掌门是偶发善心，若是知道因他一时之善，致使钟师兄被缠十年，想来他当年一定会再谨慎谨慎，至于咱们的三峰主，她那性子，喜欢个奇怪的，有什么稀奇？”
“小心三峰主听到。”
“三峰主没那么小气，她自己也从不遮拦啊，不像有的人，做了还不让人说，只知道堵人嘴。”
“你说的有的人难道是沈希灵？她没有吧，以前外门内门传的沸沸扬扬，从来没有听说她反驳过谁。”
“她是不会堵我们的嘴，但她会拿我们到钟师兄面前装可怜啊，然后挑拨钟师兄和苏师妹的感情，这手段，真是放在凡间都令人不齿。”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
一站到擂台之上，四面八方的议论声便如惊涛骇浪般拍打过来。
沈希灵没什么感觉，那些人的议论像是隔着一堵墙，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是是非非。
就算沈希灵不修无情道，也不会因为那些声音而动摇，她这点和原主很像，都是不会因为外界议论而改变自身的性子。
与沈希灵对战的，乃是一外门弟子。
这是运气不好，上来抽签就抽到了外门弟子，在峰内大比中，外门弟子并不代表弱，相反，他们能用少量的资源将自己的修为拉到足以挑战亲传弟子的程度，正说明了他们的强大。
而且，对方已经金丹期了。
沈希灵在心中暗自警惕，按规矩同对方见礼，对方见礼后，说道：“沈师妹，我听说过你，说句实话，虽然你名气挺大，但是修为一向不济，刀剑无眼，我比你高出一个大境界，不如师妹认输吧。”
上来就让她认输？
虽说是高了一个大境界，但是一个辟谷后期，一个金丹初期，在修为境界的前期，这其中的距离并没有高到不可逾越。
像这种用高了一个大境界来劝人放弃的，就是在骗人呢，沈希灵觉得这位师兄说话不太对。
“待你元婴，再说此话。”
不到元婴，大家都是修仙界的新人，什么差了一个大境界，你好歹金丹后期再跟我说差了一个大境界吧。
对方显然没想到沈希灵会直接开口怼回去。
不光他震惊脸，底下的弟子们也是面面相觑。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无情道的人还会反击呢！”
“她是不是假的无情道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无情道，有修无情道的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行为吗？”
不光普通弟子震惊，天天和师弟在一块的柳秋衣都震惊了。
虽然他因为薄易的话已经有了准备，但看到沈希灵伶牙俐齿的模样，他还是觉得不真实。
“师弟，要是有人在擂台上与你说这样的话，你会回他吗？”
柳秋衣没忍住，问了下一旁的风陌。
风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手搭在了剑柄上。
意思很明显，说什么说，直接干！
这才是正常的无情道修士嘛！这沈希灵到底是修的什么无情道？
无情道就一定会摒弃所有感情吗？沈希灵一直对这一点有疑惑，若她真的将所有感情都扔了，那她为什么还会想念，想念自己原本的家人，想念过往的一切？
所以无情道并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难道是说天地一点儿都不仁慈吗？不，这是在说天道至公，而无情道，是最贴近天道的道。
至公，却绝非抛却身为人的一切。
震惊过后，那名为张观的外门弟子只觉得受到了侮辱。
沈希灵不过是一个仗着自己有些天分和运气，便成日里不好好修炼的家伙，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的修为！
上天不公，让他生来天赋平平，但他用努力，也可以告诉世人，他比所谓的亲传弟子更强！
沈希灵完全没有明白对方突然生气的点在哪儿，在她看来，对方挑衅她，她严肃的指出了对方言语间的漏洞。
这是一场友好交流才对。
算了，反正她也不懂这个世界的人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管是热衷讨论八卦，没事儿就在吃瓜的普通弟子，还是眼前这个对亲传弟子有应激反应的对手，在沈希灵看来，都很难理解。
这场对话无疾而终，两人直接开打，张观是符修，这倒是少见。
上来先掏出来三张符箓，往沈希灵身上扔，那符箓上勾金带火，显然是攻击类，沈希灵后退半步，手掐法诀，身侧淡蓝色灵气涌出，夹杂出绿色木灵根，御木诀第开启。
御木诀其实很简单，就是控制木头，细长的木头凭空而出，在沈希灵面前围成一团，那三张符箓打在了由玄色木头组成的盾牌上，爆发出剧烈火光与金气的锐利。
最后回归为沉寂，符箓消失，盾牌虽不是毫发无损，但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
修士对决，声光效果很强，但是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毕竟两边都还是小弟子，哪儿有技能含量，都是靠着自己的修为硬刚。
而沈希灵在里面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这点理解让她在对决中占据了上风。
木头很脆弱，干燥的木头怕火，又怕利器，但是或许修仙界的修士，没有听说过铁桦木？
天生比铁还硬的树木，可以很好的抵抗一般的利器攻击，也就是说在密度更高的情况下，树木可以堪比钢铁。
而被水完全浸透的木头，火也烧不着。
经过特殊处理后的木头，不惧高温利器，只要对方的修为没有超过沈希灵太多，她的木头就能抵挡大部分来自天敌的攻击。
“竟然几乎毫发无损，那难道不是木头吗？好生奇怪。”
“不是毫发无损，是张师兄没有突破她的防御，想必是张师兄的符箓品级太低，等张师兄拿出更高品级的符箓，应该就可以了。”
观众们认为这场比赛还是胜负已分，那就是最后张观为胜。
修为摆在那里，沈希灵又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可以无视其中的差距。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让看比赛的弟子们意识到，沈希灵已经今非昔比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卡在炼气期十年，任何一个弟子都能轻易打败的外门弃徒。
她距离金丹只差一步之遥，而这样的修为，她仅仅用了修无情道后的一个月时间。
先手被张观取得，沈希灵挡住对方攻击后，自然不会再给对方下手的机会，空中围成盾牌的木枝分散开来，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奔向张观，在张观的视角里，似乎每一分每一寸都被暗藏在木枝内的杀气占据，他仓促扔出数十张符箓反击，但是符箓在木枝上炸开后，并没有给他带来意料中的反馈。
一张符箓炸不开那看似纤细的木枝。
于是扔出更多张，转瞬几乎将身上储存的符箓都扔出去，整个人都被包在了符箓中，形成一种符箓阵法。
这一手当真高明，单独一人设阵法要到元婴左右才能实现，用提前绘制的符箓临时设置，不为一个应敌时的方法。
张观其实在符箓上很有几分灵气，可惜他遇到的是沈希灵。
沈希灵很快就看到了这个阵法中的弱点，然后集中所有力量，专攻那一处。
大量符箓从空中飘下，而张观脸色苍白，被木枝打在身上，硬挨一下，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