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渡劫
申屠珏半倚半靠，面色是还未恢复过来的白，端着玉碗的手指节分明，浓黑的药汁一勺勺送进口中仍面不改色，等全喝完，把碗放到一边，拭去唇角残留的药汁。
看他喝得这么云淡风轻，季微岚好奇地点起一点碗底剩下的药，刚放嘴里，就苦得脸都扭曲。
“小师叔，这药这么苦，你怎么喝得下？”
申屠珏递给他一颗蜜饯，淡淡道：“日日喝，便习惯了。”
季微岚口中的苦涩被蜜饯稍微祛除一点，闻言叹息，“若不是那小魔尊，若不是那沈未然，小师叔也不至于遭这一难。”
“沈未然入魔，我也该担份责任。”申屠珏看向季微岚，“还要多谢你们涉险取来天品雪莲，不然我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申屠珏清冽目光稍微柔和时，被他注视着的季微岚就忍不住脸红，连忙摆手，“不是我的功劳，是沈……”
话刚到嘴边，突然想起沈未然不让说，很强硬地改口，“是慎重和坚持，让我们有如神助，完成任务。”
“带来黑暴的神吗？”
季微岚一顿，继续不太熟练地瞎掰，“祸兮福所倚，怎么不算呢？。”
申屠珏收回视线，笃定道：“是沈未然。”
确实瞒不住的季微岚决定摆烂，“对。”又叹气，有些落寞地问道：“小师叔，我实在不懂，沈未然是入魔没错，如今残虐弑杀也没错，可……”
季微岚顿了顿，剩下的话捂在口中，神情更加纠结。
申屠珏平静道：“但说无妨。”
季微岚垂头丧气，“可他之前是个很好的人呀。我之前心高气傲，遇到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他见了便要来帮，我那时对他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可也没见他生气，还很耐心地帮我捋顺心境。”
想到小黄，他更难过了，“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这么突然。”
申屠珏垂眸，手指在被褥上绣印的花纹上轻轻摩挲，缓声道：“你说，他帮你突破瓶颈？”
季微岚未察觉申屠珏的语气不对，继续道：“不仅如此，咱们宗里的大部分都应受过他的照拂，平日里给那些还未辟谷的小师弟小师妹们买点心就不说了，像灵宠丢了、储物袋不知道放哪这样的小事，他见了也要帮一帮。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进苍霖秘境那回……”
申屠珏突然咳嗽，眉峰蹙起，捂着胸口咳得仿佛狂风吹拂的枯枝，季微岚连忙运转灵力试图帮他捋顺，可他太弱，灵力刚进申屠珏的经脉就被绞杀殆尽。
只好撤回，担忧地望着申屠珏，察觉到自己说的过多了。
小师叔是受害者，不管沈未然之前如何，对谁有多么好，如今变了就是变了，挽回不得。
“小师叔，抱歉。”季微岚沮丧道：“不该说这么多，惹你难过。”
申屠珏咳得两靥浮上两片不健康的红，虚弱道，“无碍。”
说完，便闭上了双眸。
季微岚将被子给申屠珏盖好，轻声道：“大师公将要出关，若是能成功渡劫，便是咱们仙域百年以来的唯一化神，那沈未然到时候便无法如此猖狂了。”
申屠珏没有回应，呼吸均匀，像是已经入睡。
季微岚轻手轻脚地把药放托盘上带走，关上门，留下一屋幽静。
申屠珏在他离开后睁眼，十分清醒。
原来在苍霖秘境，他还帮了别人。
真是一位乐于助人，甘于奉献的好师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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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雷劫还有两日，沈未然带回来的两个未成年，他始终下不了狠心去压榨。
他想当一个真的黑心资本家，可到底是差了点火候。
问题不大。
左凌烨新身体的成长速度很快，最多只要三个月，就能变成成年形态。
至于小七，沈未然也不用他干什么，只要他好好活着，在宗里当个吉祥物就行。
最近正逢春节，仙魔两域暂且放下对彼此的仇恨，共同快乐起来。
沈未然抱着左凌烨，另一只手牵着小七，右护法跟在沈未然身后，四人在热闹嘈杂的人群中被裹挟着前进。
此处位于仙魔两域交界，除了正常修士，放荡不羁的魔修也能见到不少。
大红灯笼高挂，路宽平坦荡，街道两侧是叫卖的小摊，沈未然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带着崽子开开心心地去买东西吃。
结果一个糖葫芦就要五个灵币。
买不起。
糖葫芦摊那没几个人，沈未然问过价格后就走远几步，停住，落寞又渴望地盯着糖葫芦摊，还带着两个孩子，那俩小孩也睁着大眼睛看摊主，三人的神情此刻达成统一的可怜，给摊主平白看出几分不好意思。
想了想，把做废掉的几个边角料找出来装纸袋里，对沈未然招招手，“诶！那个带孩子的小哥！你来一下！”
沈未然眼睛一亮，走过去，摊主把纸袋交给他，叹口气，“年纪轻轻就有两个孩子，不容易吧？虽然是边角料，可味道也还不错，尝尝。”
“多谢。他们两个不哭不闹，很省事。”沈未然笑眯眯地接过边角料，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瓣雪莲给摊主，“这是我偶然得到的，据说能用来炼丹药很不错，送您了。”
摊主见那巴掌大的花瓣散发阵阵幽香，蕴含着一股清透的灵力，怎么看也不像凡品，摊主接过，抬眸想说些什么，可面前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沈未然美滋滋地吃着糖葫芦，味道很不错，时不时给小七和左凌烨喂一个。
“尊主！”
右护法匆匆赶来，刚说俩字，嘴里就被塞了个糖葫芦。
沈未然笑眯眯，“好吃吗？特意给你留的。”
沈未然并未易容，虽然他在仙魔两域威名赫赫，可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模样，而知道他长相的，大多去参加由落离宗主办的宴会，所以他才如此自在。
他本身就好看，是种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漂亮，如今被黑暗和晕红的灯笼将轮廓模糊了，含笑看着他，显出十分的可亲可爱。
尊主喂他糖葫芦，还特地是给他留的。
右护法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未然，珍重而缓慢地咀嚼那颗糖葫芦，平日里利落的嘴皮子也不知道怎么用，只木讷地吐出两个字，“好吃。”
“烟花要开始了。”沈未然把纸袋子扔给右护法，有点期待道：“不知今年落离宗的烟花，是何模样。”
轰隆！
天地间白光一闪，所有人都有一瞬的失明，而后仿佛要劈天震地的雷声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本还热闹的街道仿佛按了暂停键，全都停下来，齐齐望向西北方向。
落离宗的方向。
“这样的雷劫，我活了两百多年，也未曾见过。”
“是哪位大能在渡劫？”
“我观那云中有龙凤之形缭绕，恐怕和普通渡劫不一样，这位……别不是要化神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沈未然逐渐收拢嘴角的微笑，把小七和左凌烨交给右护法，“你们先走。”
随后不顾旁人惊异恐惧的目光，划开空间，将那三人送回去，又划开一道，一个跨步瞬间来到落离宗半空。
“师父！是沈未然！”
弟子惊呼，言语间还带着几分畏惧，“他怎么到那去的！”
“裂空术，他竟然连这都学会了吗？”聂凌旭喃喃出声，转而清醒，用了点灵力高声道：“雷劫提前！叫十二峰所有弟子全部撤退！紧急避难！各长老带各峰弟子撤退后随我来观天阁！快！”
话音刚落，于乌云中翻滚盘旋的巨龙发出啸长恐怖的龙吟，聂凌旭心尖一颤，即使离得这么远，他一个元婴巅峰，也还是被吼得差点筋脉逆流。
更别说其他修为低而未能及时撤离避难的，直接被这声长啸震得吐血，昏迷不醒。
落离宗上下一派混乱，幸好过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仙魔两域各宗各派的佼佼者，如今各自奔逃避难，也不用落离宗再操其他心。
聂凌旭和十二长老忙着救人，虽担心正渡雷劫的宫桦会被沈未然袭击，却也担心地很有限。
沈未然再怎么强，也不可能从雷劫里抢人。
稍微靠近点，都要被劈成灰。
聂凌旭边救人，边虔诚祈祷。
求求了，把沈未然劈成灰吧。
他们是真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