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50
夜齐风似乎是故意的，他们走的路是南门外的树林，林外的悬崖是宋玄掉下去的地方。
而马车正好在这里卡住。
突然的停顿及猛烈的惯性让宁殊薇差点儿飞出去，夜齐风长臂一挥将她揽进怀里，说道：“我信你一直想杀了我，”他在她耳边轻笑，“能不能杀，就看你本事了。”
宁殊薇挣扎着胳膊肘撞他。
夜齐风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狂傲的笑了起来，他将她换了姿势抱下马车，“来，缅怀一下你夫君去逝的地方。”
雨势未减小，夜齐风下马车的那一刻便有人给他披上了蓑衣和斗笠。
深秋的季节的雨打在身上又冷又痛，可宁殊薇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她挣脱夜齐风箭步冲向悬崖，却在靠近崖边时被夜齐风拉了回来。
她跌坐在满是泥泞的地上，透过雨幕呆呆的望着前方，脑海里闪过和宋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不相信宋玄会死，她不信。
心很痛！
她捂住心口有些喘不过气。
泪水混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停往下落。
她没有哭嚎，只是无声望着前方。
夜齐风将她拖到安全的地方，也没有为她挡雨的打算，而是笑着对她喊：“苏来，我不会让你为他殉情，活着吧。”他蹲在她跟前捧过她的脸继续笑着说：“痛苦的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让宋孟陬跳下去的那一幕成为你永远的恶梦，可好？”
好你妈！
他的话让她瞳孔缩得很紧，恨恨的盯着他。面对他变态似的笑，宁殊薇抬手‘啪’的一声把手掌盖在他脸上并将那张脸推离自己，并低吼道：“滚！”
她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往马车的方向走，双手紧握成拳，任由指甲陷进肉里传来尖锐的痛，好似只有痛着她才能冷静且清醒的思考。
还没走到马车前，急促的马蹄声从另一边传来，夜齐风上前抓住她，两人齐齐回过头。
一行穿戴蓑衣斗笠的护卫冲了过头，为首的正是皇甫琛。
“薇薇！”看到她全身湿漉漉的站在雨里，皇甫琛心痛如绞。
“呵…”夜齐风忽然掐住宁殊薇的脖子把她挡在身前，“你的琛哥哥来找你了，开心吗？”
“夜齐风，你太欠了！”宁殊薇说。
“夜齐风你放开她！”皇甫琛拿着一柄□□翻下马冲了过来，“放开她！”
夜齐风朝他挑衅一笑，“世子别来无恙啊！”
“少废话，夜齐风你不讲信用。”皇甫琛的枪刃指着夜齐风说，“说好你只做你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夜齐风低低的笑了起来望了一眼宁殊薇，“自然也包括带小爷的皇妃回北笯，你说呢？”
“做梦！”皇甫琛话落便攻他夜齐风。
夜齐风推开宁殊薇迎了上去，两边的人也打了起来。
冰冷的雨越下越急，打斗声交杂着哗哗的雨声，宁殊薇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打得你死我活，她慢慢往马车退，车轮深陷于泥坑之中，她捡起不知是谁掉在车边的刀砍断了连接马与车的绳子，她翻身上了马。
“驾！”
宁殊薇朝皇甫琛的方向跑。
身体虚弱的皇甫琛根本不是夜齐风的对手，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刀。但他仿若未觉，见宁殊薇骑着马朝自己跑来，他奋力撑起身体抓住她伸来的手借力上了马背。
在他上马的同时，夜齐风的弯刀猛地从他身后刺进他的腹部后又飞快抽出刀。他们走后皇甫琛带来的人没多久就被杀干净了，林子里的积水顿时变成了血流，夜齐风望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嗤笑一声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雨势太大宁殊薇不清前方的路，只是闷头往前跑，身后传来皇甫琛虚弱无力的声音。
“薇薇…”皇甫琛喊着她从怀里摸索出一根珊瑚钗给她戴在头上，说道：“这根钗是你那个丫鬟护得很紧的东西，我猜它对你定然很重要。还有……”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套小飞刀给她，“赵书垚送你的那套太大了不好藏，这个给你防身。”
宁殊薇偏了一下头，紧咬着牙关没开口，但通红的双眼出卖了她，她知道他伤得不轻，若没人救他，他就会死在这儿。
虽然…但是
她还不至于想他死！
“薇薇为什么要救我呢？”皇甫琛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笑了起来，“其实你救与不救……咳咳……我也没多少…多少时间了。”
“驾！”宁殊薇没回答他，虽然她讨厌他对自己的情感，但他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只怪自己太善良了吧。
“薇薇，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许多事。”皇甫琛也不介意她不回答自己，“可薇薇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这一个月是我多年来最平静最开心的日子……”
“别说了！”宁殊薇大声说道，“省点儿力气多喘两口气。”
“呵呵……可再不说，我便永远没机会了……咳咳……薇薇，其实……我…我我知道绪儿受你指示做了些事。”他说得磕磕绊绊，气也越来越喘，“可只…只要不是你要离开我，就让他做吧。”
宁殊薇心头一颤。
“薇薇，我也不想…不想那样关着你的，”他又说，“可我太喜欢你了！薇薇……你…你你还能还能…还能唤我一声阿琛哥哥吗？”
宁殊薇张了张嘴没吭声。
见状皇甫琛惨然一笑，继续说：“如果我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你会不会多看看我？”
说完这句他接连吐了几口血出来，一直顺着宁殊薇的肩流下去。
“如果没有血缘，我根本不会在意认不认识你，更不会看你，你知不知道啊？”宁殊薇看了一眼肩头的血突然吼道，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都不知道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糊了她。
她嘶吼道：“凭什么你喜欢我就要把我关起来，凭什么你的喜欢就要我回应，我办不到！我喜欢宋玄，我爱宋玄，只有他，除了他谁都不行，你明不明白啊？阿琛哥哥，你只是我的哥哥，和太子还有赵书垚他们一样，是我的哥哥！”
“如果你对我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我会高兴会开心，甚至觉得有哥哥真是太好了。可你不是啊，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薇薇…对…不…起…”皇甫琛的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淹没在雨声与马蹄声中宁殊薇没听清，侧了一下头感觉到他搭在她肩上的头也无力垂了下去，整个人也往一侧倒，“阿琛哥哥……”
“咚”地一声，皇甫琛掉下了马背滚到路边的草丛里。
宁殊薇也顾不得什么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路连滚带爬爬到皇甫琛身边将他抱起来，她想喊却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只是不知所措的抱住他，她能清楚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逐渐流失，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已经停止了跳动。
无力！
绝望！
心痛！
所有负面情绪铺天盖地侵蚀着她，让她头痛欲裂。
“阿琛哥哥……”宁殊薇低声喊了出来，颤抖着将脸埋了下去。
夜齐风找到她时她正在刨坑，一双手刨得血淋淋的。
“你……”夜齐风将她拎起来看到她手，指甲外翻，肉和泥混在一起，看着就触目惊心。他一时忘记了生气，转头对自己的手下道：“挖个坑把他埋了。”
宁殊薇却是固执的挣脱他去刨坑，但又被夜齐风拎起来掐着她的脖子吼道：“你有完没完，别以为爷真的不会杀了你！”
她这才抬眼看他，仿佛在说‘杀吧杀吧，死一了百了！’
对上她的视线的一刻，夜齐风有些心惊，他见过她开心狡黠的眼，见过她隐忍痛苦的眼，也见过她对自己恨意汹涌的眼……唯独没见过她此刻这样死一般沉静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他丢开她。
她又麻木的转身去刨坑。
雨停了，乌云逐渐散去，阳光从云层里四散开。但宁殊薇只感觉到冷，冷得她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她跪在面前的土包跟前，夜齐风帮她劈了块牌子，她就着手指上的血在上面写下‘阿兄皇甫琛之墓’几个字。
牌子插好，宁殊薇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她面对夜齐风定定的看着他，“这是第三笔！”
什么？
夜齐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宁殊薇已经朝他的马走了过去。
“呵呵！”夜齐风想明白了后跟上来，“这难道不是造成你的么？如果你不找我带你走皇甫琛就不会追上来，他不追上来我也杀不了他啊！”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原本就打算今日离开京都顺带将她带走，他对她可是很感兴趣的。
宁殊薇看也没看他走到马跟前顿住，缓过来后她的嗅觉也变得灵敏了，身上又是水又是泥还有皇甫琛的血让她浑身难受，血腥味和土腥味混在一起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呕…
在夜齐风走向自己时，她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掉着眼泪，直到吐得胃里什么也没有才罢休。
“苏来，你……”夜齐风险些被她吐一身，呆愣愣的瞧着她吐完，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不怒，最终他扛起她扔在马背上朝附近的村庄跑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宁殊薇身上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看了看四周，屋子很暗很简陋，应该是哪家农户的房子。
她望着屋顶出神时房门被推开了，进屋的位大娘。
“小娘子醒啦！”大娘手里端了碗药，见她醒了连忙把药放在桌上来扶她，“哎呦！小娘子你别起，太夫说你淋了雨受了寒得小心些，不然你腹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孩子！
宁殊薇下意识去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对啊，这里还有个她和宋玄的孩子。
“你夫君也真是的，这么大的雨也带着你到处跑，这要是没保住孩子有他后悔的。”大娘絮叨着端过药碗递到她嘴边，“来，把这安胎袪寒的药喝了，你昏睡了两天，你都不知道这两天你夫君为了给熬药打碎了多少罐子，一看就是没做过这些的……不过你夫君待你真的好，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
宁殊薇没有解释大娘的误会，对方能误会定然是夜齐风故意的，夜齐风变态得紧，她怕解释多了给大娘惹来麻烦。
浓烈的药味让她皱紧了眉头，但为了自己和孩子她咬牙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吧！”大娘笑了笑，“诺，你夫君给你备了蜜枣，快吃两个。”
她把蜜枣含在嘴里中和掉了药涩味儿后才咽下去，“谢谢您！”
“嗐，这有什么谢的，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大娘看她也不太想多说话的样子，便又嘱咐了几句出去了。
她走后宁殊薇睁开眼迅速起身，在枕头底下翻到了皇甫琛给她的那套小飞刀，一共十二把，小巧精致但无比锋利，确实比赵书垚送她的那套能藏。
“在找这个吗？”夜齐风的声音传了过来。
宁殊薇背对着他，她淡定的将小飞刀藏在衣襟里才转身望过去。她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根珊瑚珠钗，应该就是皇甫琛说的枝枝护得紧的那根，那里面有颗解百毒的药丸，之前她都随身带着，但进宫那天她让枝枝收起来了。
小丫头估计也是在那天被挟持了。
见她盯着自己手上的珠钗掉眼泪，夜齐风收起了笑阔步走到她跟前俯身靠近她，有些恼怒道：“这是皇甫琛送的吧，怎么？就这么宝贝它？苏来，没想到你这么浪荡啊，宋孟陬没死多久吧，又和你的阿琛哥哥在一起了，你们相处了一个月，你肚子里的孩子是……”
“啪！”宁殊薇猛地抬手扇在他脸上，“夜齐风，你是有多肮脏才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
促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夜齐风偏了头，他摸着自己被她打过的地方，舌头在嘴里顶了顶。
“我肮脏？”他恼羞成怒，瞪着她朝她的脸扬起手。
宁殊薇毫不畏惧地盯着他，掌风刮起她耳边的碎发，一缕青丝直接落到夜齐风手指上。
夜齐风勾唇冷笑，巴掌没有落在她脸上，而是将她推到在床榻之上期身压了上去。
“我就让你看看我们俩到底谁脏。”他冷声说。
“你这个变态，疯子，你别碰我！”宁殊薇拼命挣扎躲开他的亲吻，她抬起头用自己的额头撞在他的脸上，然后用力抬起他压住自己手腕的胳膊，偏过头猛地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嘶~~”夜齐风疼得抽气，一把将她推开抬起手，两排牙印且全咬破了。
“你属狗的么？”他怒道。
“呸！”宁殊薇吐掉嘴里的血水，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缩到角落蜷成一团。
夜齐风坐在床边看着她，此刻的她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把脸埋在膝盖上，一头乌黑的青丝乱糟糟的，双肩不停的抽动着，时不时传来她啜泣的声音…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
“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放柔了声音，“你……你别哭了！”
“出去！”宁殊薇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警告你啊……”夜齐风猛地站起来指着她。
宁殊薇也猛地抬起脸愤愤的看着他。
精致的小脸上挂了泪水，一不少发丝凌乱的贴在她脸上，她哭得眼睛红，鼻尖红耳朵红，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夜齐风无声咽了咽，心跳也快了好几个节拍。警告的话没法往下说了，他转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