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怀瑾
不良于行的吕青穗只能在卧室吃饭,秦怀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平时懒散无谓的模样早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秦大哥。”
“诶,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买。”
吕青穗噗嗤笑了出来,道:“秦大哥,你不用这样,这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你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没怪你,你也坐下来吃点,你一直这样站着看着我吃,我真吃不下。”
秦怀瑾像个犯错的孩子,陪着笑道:“好的,我也吃。”
“秦大哥,你还没和我好好说说你呢。”
“没啥好说的啊,我就是一混吃等死的败家子罢了。”
“秦大哥!”
秦怀瑾无奈的看了一眼吕青穗,谁让自己犯了错呢,将手中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囫圄咽了下去,沉吟良久,娓娓道来:“如你所见,我是个富二代,名不副实的富二代,园子是我母亲传给我的,她是大越皇族后裔,如果大越还在,她应该算是个郡主吧?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总之,她是皇族后裔就是了,我父亲是个武夫,受我爷爷的影响,当过兵,在边境和联邦打过仗,也是那时认识的我母亲,也不知道给我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没结婚就有了我,要不是我母亲死保他,他肯定得上军事法庭走一遭,最后扒了一身衣服被部队赶了出来。”
“我母亲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嫁给我父亲这个泥腿子,差点没把我外公气死,最后还是舍不得女儿受苦,把沁芳园当做陪嫁给了我母亲。我从小就跟着我母亲学艺,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不认真学我父亲就皮带伺候,那时候天天想着离家出走,刚开始不认识路,还没找到门在哪就被抓了回来,后来认识路了,身后又多了个小间谍,跟父母斗智斗勇斗到了十六岁,我说啥都不想呆在临安了,就自作主张报考了幽都的艺术院校。”
秦怀瑾顿了一下,神情萧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从小精神就有些问题,父母带我看了不少医生,药没少吃,不见好但也没坏到哪里去,去了幽都,我就彻底放飞自我了,药也是断断续续的吃。后来啊,谈了恋爱,怕被人笑话药罐子,就断了药,事情就失去控制了,再后来,发生了一些超出我能应对的事儿,我就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去处理了,我好像没说过我学过武吧?别看我那会儿成天吃药,不过拜我父亲所赐,我很能打,那个家伙被我打的半死,要不是我外公的人脉还在,我这会儿估计还在坐牢。最后,我家赔了好大一笔钱,具体数目我不清楚,学校也把我开除了,回家后我就把自己关在这个屋里,直到精神彻底失常了,等我再清醒过来时,我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我妹妹也得了癌症,没多久就走啦。”
“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秦怀瑾拿起一个包子,捏了捏,撕下一块包子皮塞进嘴里,含糊道:“没有了,都死了。”
吕青穗还有许多疑问,比如在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把人打到需要他去坐牢的地步,但显然当下不是个好机会,她只能小口小口的吃着早餐,想着有机会再慢慢问。
吃过早饭,秦怀瑾便出门去了,至于出去干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想离吕青穗远一些,他还是无法坦然的面对吕青穗。按照老秦家的家风教养,坏了女子清白,无论如何都要担起这个责任,可一方面,吕青穗表现出不想让他负责的态度,另一方面,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负责。
别看秦怀瑾坐拥两三百亩的沁芳园,可实际上,他现在还欠临安府数十亿的遗产继承税,临安府不会做收缴沁芳园的事,太掉价,遗产继承是有年限的,年限到了,沁芳园自然归临安府所有,临安府有的是时间。沁芳园的门票收入不菲,可维护保养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每年扣除维护保养费后,能到秦怀瑾手里的不过数十万,这笔钱够他过的舒舒服服,想补上遗产继承税,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秦怀瑾如果愿意放弃沁芳园的继承权,那临安府很愿意让他一夜暴富,临安府的官员不止一次透露出让他放弃沁芳园继承权的态度,补贴绝对不会低于百亿,可秦怀瑾无动于衷,害死父母妹妹是秦怀瑾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的梦魇,拿回沁芳园是他的信念,沁芳园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锚定物,失去了沁芳园,那他存在的唯一价值便不复存在。
兜兜转转,秦怀瑾就转到了流云小筑,这里是秦桃夭生前的居所。
屋内的陈设和秦桃夭离去大致相当,九霄环佩琴静静的躺在长案上等待着它永远不会回来的主人,巧夺天工、价值连城的拔步床上还摆放她最爱的玩偶,挂在床尾的龙吟剑已渐渐蒙尘,梦想仗剑走天涯的少女最终还是没能拔剑斩了病魔,倒在了卑劣的偷袭中。
屋内多了许多画作,相比起秦怀瑾屋内的无脸少女,这边的画作神态各异,或喜悦,或悲伤,或娇憨可爱,或清冷凌冽,她们在春光里扑蝶,在晨曦中练剑,在落叶下起舞,在秦怀瑾笔下,秦桃夭宛如九天玄女。
“夭夭,哥又来坐一会儿了。”
“好长时间没来了,你的宝贝龙吟都落灰了,放心,哥一会儿就给你收拾好,保证光可鉴人。夭夭,哥犯错啦,坏了人清白,这事儿爹要是知道,非打死我不可,我也不知道咋办,要说负责嘛,也能负责,可这真要负责,那不是害人吗?我还欠了好几十亿呢,都不知道要还到啥时候,再说,好像人也不是很在意,你说我该咋办?要是你和娘在就好了,你们擅长这些花心思的事儿,我跟爹就不成,成天就知道挥拳头。”
“跟你说个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就是我脑袋里住了一个人的事儿吗?最近又想起了许多,零零碎碎的,让人很不好受,也不知道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又要疯了,不过也不是没好处,我又听到了好多好听的歌,你喜欢的古典音乐也有,一会儿弹给你听。唉,也不知道这啥时候是个头。”
秦怀瑾精神问题还要追溯到他幼时一次离家出走,不出意外他没成功,但意外的是他落水了,要不是保姆找他刚好碰上他落水,秦怀瑾当时就要淹死。救上来后秦怀瑾就得了一场大病,连续几天高烧不退,烧到满嘴胡话,什么办法都用了就是不见效,就当所有医生让秦怀瑾父母准备后事的时候,烧突然就退了。病好以后,秦怀瑾就神经兮兮的和父母说,他脑袋里住了个小人,没事就给他放电影,父母没在意,只当是孩子烧糊涂了,过段时间就好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怀瑾的这种症状不见改善反而愈加严重,刚开始仅仅是做梦时说些让人不明白的胡话,后来发展到大白天也会突然发病,这可把秦怀瑾父母吓坏了,从此开始了到处寻医问药之旅。
慢慢长大的秦怀瑾展现出了过人的音乐天赋,不论是音感音域还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都让教他的音乐老师叹为观止,而造就这一切的,就是秦怀瑾时常挂嘴边的那个小人。开始的时候,秦怀瑾也以为自己是精神分裂,随着慢慢长大,看的书繁杂了,从小说里看到了穿越这个词,秦怀瑾就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就是小说里描述的穿越众,可是,为什么自己和别的穿越者差那么多?他能记起的,关于那个叫做地球的美丽星球的知识告诉他,那个星球几乎就是瑶光的翻版,一样令人讨厌的联邦蛮子,一样傲慢的西洲野人,一样孤立无援的祖国,不一样的是,那边的祖国在积蓄力量,而大夏则亮出獠牙四处出击,北上瀚海,南下百越,东出扶桑,西进葱岭,所过之处挡者披靡,直到二十年前,大夏和联邦在莫卧儿帝国迎头撞上才停下了脚步。
两个超级大国的博弈不是秦怀瑾这个层次的人所能接触到的,他最多翻翻新闻,在各大平台上和联邦蛮子、西洲野人互喷垃圾话,他更关心自己擅长的领域。相比起那个世界的祖国好歹灿烂过的娱乐圈,大夏的娱乐圈还没灿烂就开始摆烂了,相比起辛苦创作也不一定能够挣大钱,娱乐圈选择了最快的捞钱方法,造人设玩粉丝经济。没见过阳光的人是不会觉得黑暗有多可怕,而秦怀瑾则是个异类,他见过,他知道好音乐是什么样的,正因如此,他和现如今的大夏娱乐圈显得格格不入。这几年,西洲音乐开始进入大夏,杀的整个娱乐圈溃不成军、血流成河,每个人都在提西洲的文化入侵,每个人都在讲振兴大夏文化,每一首发布的作品都打着振兴大夏文化的旗号,具体情况却是见仁见智了。
“夭夭,哥要去红石滩了,祝福哥吧。”
“给你吹个《流光》,新写的,晚上给哥托个梦,说说听后感。”
悠扬婉转的笛声飘荡在流云小筑,笛声里,有少女的欢笑,有少年的忧愁,有父亲的呵斥,也有母亲的温柔,飘远的笛声,如秦怀瑾一去不回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