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旧友
“谁啊？”浑厚的男声从里头传来。
“老叔，是我，拴子，你们家今年还要柿饼吗？”
“甜不甜？”
“不甜，都是青柿子做的，涩得很。”
“吱嘎——”
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两鬓斑白，身姿挺拔威严，他穿着一身改良版的中山装，双手背在后面，留着小胡子。
他看了萧行澜一眼，微微点头，“是你啊，进来吧。”
“好。”
等两人走进了门，隔壁人家才探出个脑袋，那位大婶朝着门边呸了一口，“什么东西，青柿子都能做柿饼，谁吃啊？”
她还以为能蹭到点好东西呢，没想到是穷亲戚上门，兴致缺缺地回去了。
院子门关上，把外界隔绝开来，萧行澜跟着眼前的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堂屋里，坐在了主位下方的八仙椅上。
“任伯伯，我这次冒昧过来，打扰到你了。”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当初没有你爷爷，哪有今天的我啊？”
他靠在椅背上，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们家那件事，我早就劝过他了，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可惜他非是不听劝，估计是人老了，耳根子也硬了，结果也看到了，唉……”
“我没那么大的能耐保住你爸妈，只能让人把你弄下乡，放在跟前照顾。你这孩子别跟我太见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以后就把我当成你的亲伯伯！”
“谢谢任伯伯……咳咳……”
萧行澜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
任黎明见了，赶紧起身，把半个身子探了过来，关切地问：“哎哟，怎么了这是，你那毛病又加重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老毛病了，治不好的。”他抖着手，从衬衣前兜里拿出药瓶来，“任伯伯，这里有水吗？咳咳！”
“有，我给你倒！”
萧行澜接过杯子，往嘴里丢了两颗药，用水送服，拍着胸口，坐着缓了一会，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任伯伯，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不好，爸妈和奶奶又不知道在哪吃苦，我们家以后都要靠你帮忙了。”
“你能想通就好，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之前你们家帮了我，我合该拉你们一把，这是报恩，不是施恩，你心里别过意不去。”
任黎明耐心地劝，见他一副听进去的模样，方才欣慰地点头，“经过这遭，你也是长大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心气高，不肯来找我呢，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对了，你那药看起来挺管用的，是你爷爷给你弄来的？”
“嗯，是外国牌子，效果确实不错，我每次发病，吃一颗药就能压制住了，我觉得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呢。”
“是吗？难怪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外国人的药就是快，你等着，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他走到后面的屋子，叫进来一个长着白胡子，七十多岁的老头。
“这位是申医生，从前还留过洋呢，也当过战地医生，我有此命都快丢了，都是他给救回来的。”
萧行澜表情放松了下来，点头道：“见过申医生。”
“好，后生长得俊，是有福之相啊，只可惜横生枝节，遭逢劫难，不过你已经遇到贵人，很快就会过去了。”
“您是西医，还会看相呢？”
“略懂，我老了，什么东西都学过一些。你的情况我已经听黎明说了，这次要不是他来求我，我这把老骨头可不会大老远地来给你这个娃娃看病。”
萧行澜有些感动地说，“任伯伯一直对我很好。”
“是啊，他着急得很，还好你上门了，不然就要拉着我找你了，行了，不说废话，这边没有仪器，咱们是去医院还是怎么着？”
任黎明连忙道：“这个不急，申老，您来帮我看看我侄儿的药，有没有问题，我怕他好得太快，会有那什么……副作用？”
“好，不过我要带回医院看，过几天才有结果。”
“行，这个没问题。”
他朝萧行澜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拿出了两粒药，申老用纸片包好，在上面做了标记，又问了他一些关于病症的问题，什么都没说，神神秘秘地离开了。
“行澜，你别在意，申老就是这么个性子，眼里只有他的病例。”
“没事，他老人家为了我这么辛苦地来回跑，我感激还来不及。”
“是我忘了，你已经懂事了，要是你爷爷在地底下知道，一定高兴。”
两人聊了些琐事，萧行澜就提出了告辞，“任伯伯，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任黎明当然不肯，“这才过了多会，留下来吃个饭，我去给你烧个鸭子。”
“不用了，我是有事出来，晚了怕赶不回去。”
“行，那我送送你。”
萧行澜被送到巷子口，慢悠悠走到了猪肉铺子上，挑拣了半天，似乎没找到满意的，顺着人群，往黑市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乔装，只是弯着腰，低着头，藏在大爷大妈当中，脚步轻快起来，哪有他平时一步三晃，弱柳扶风的姿态，利落得不行。
绕了几段路，他来到了一处小屋，见到门把手的标记，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我要找麻三爷，带我过去。”
马德魁正翘着腿一边喝茶一边数钱呢，眼前的门突然被打开，他眯着眼抬头，就见到一个极其俊秀的少年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刚想呵斥，见到少年手上的信件，顿时像是一头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戛然而止。
他把信拿过来检查了一会，轻浮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行，跟我过来吧。”
他们从后门出去，直接进了某个人家的后院，又掀开地板，从密道里走，不知走了多远，才终于重见天日。
这是一处古色古香的房间，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留声机，里面正放着舒缓的音乐，有个满脸麻子的人坐在红木椅子上，穿着一身丝绸衣衫，梳着油头，正摇头晃脑享受着。
旁边还放了一根黑漆漆的龙头拐杖。
萧行澜直接走过去，把拐杖拿起来，对着他的腿就是一下，“张麻子，你如今的日子倒是舒坦啊。”
麻三爷被惊醒了，见到他的脸，像是见到了猫的耗子，浑身的肉都在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哎哟哟，什么风把澜爷给吹来了，来来来，您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