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紫罗兰的守望
哈蒙·冯·艾迪西元帅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篝火旁。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残缺了，整个人显得无比的狼狈。
在这样的深夜，原本是不可能点燃如此明亮的篝火的，这无疑是给敌人提供了最好的目标。
但此刻已经无所谓了，紫罗兰人已经团团围住了他们，只等明天太阳升起，最后的总攻就将发起。
对哈蒙来说，好消息是他的第一狮鹫军团还在，并且并没有太多减员。而坏消息是，他手里只剩下第一狮鹫军团了。
四十万大军，一天的时间，只剩下第一狮鹫军团的五万人。
哈蒙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心中究竟是何种滋味。
他欣赏紫罗兰人吗？
是的，身为军人的他十分欣赏紫罗兰的军队拥有的那种无畏的气势。
他厌恶紫罗兰人吗？
是的，身为元帅的他此刻对紫罗兰人的军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厌恶。
哈蒙沉默着来到篝火旁，第一狮鹫军团的几位将领正坐在这里，见到哈蒙过来，几人急忙起身想要行礼，却被失落的哈蒙伸手阻止了。
哈蒙坐到他们之间，卸下自己的铠甲，他盯着熊熊燃烧着的篝火，过了许久才出声道，
“我们回不到祖国了。”
几位将领闻言纷纷垂下了他们的脑袋，不用哈蒙说，他们都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
哈蒙眼神失落地一直盯着篝火，
“诸位有什么想说的吗？遗言就算了，说给我听，我也不能替你传达出去。”
几位将领垂着头将目光同样看向明亮的篝火，沉默不语。
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哈蒙再一次开口，这一次他的语气格外的沉重，却又有一丝无奈，
“我们降了吧？没准那些孩子们还能有条活路。”
“不！我们绝不投降！”
哈蒙的话引来的却是几位将领极力的反对，他们在这件事上绝对不容商量。
哈蒙对他们的反应并没有感到惊讶，他自己就是从第一狮鹫军团出身的，他很清楚这支军团的每一个人心底里都有头可断·不可屈的骨气。
可哈蒙此刻真的动了投降的念头，或许是年纪大了，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可是一想到那些正值年少的孩子要随他这样的老家伙一同赴死，他心里就有些难受。
今日的惨败让哈蒙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法诺兰东境元帅。
篝火会议最终不欢而散，没人同意投降，就连最后哈蒙都被他们的气势感染，放弃了向紫罗兰人投降的念头。
“元帅，热水替您烧好了。”
哈蒙回到自己的帐篷中，年轻的瓦罗已经替他烧好了热水，瓦罗在今天的战斗中断了一只胳膊，此刻他的左手臂那里空荡荡的。
哈蒙将自己的脚放进热水里，水温正好，让他发出一声舒适的低吟，他看向一旁守候在自己身边的瓦罗，出声问道，
“瓦罗，这是你进入第一狮鹫军团的第几年了？”
“第二年，元帅。”
瓦罗回答道，他的声音耿直洪亮。
“你加入军团是为了什么？”
哈蒙好奇地问道。
“为了法诺兰的伟业！”
瓦罗直起身子问道。
“我们就是随意聊聊，放松点，不要说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重新告诉我，你加入军团是为了什么？”
“为了法诺兰的伟业！”
瓦罗仍旧是这般回答，他的目光始终如一。
“为了钱、为了升官、为了权力，难道这些东西你从来没有想过？”
哈蒙继续问道。
“没有！元帅！我自从参军以来，一直都是为了王国的伟业而在奋斗！”
瓦罗笔直的身体仿佛坚定着他的信念。
“可他妈的王国能给你什么？你马上就要送死了！”
哈蒙突然大怒，他吼道，
“洗脑！洗脑！洗脑！不管到哪儿都是这一套！伟业！屁的伟业！我们根本无法战胜紫罗兰人！还有那些国内的抵抗军！都是麻烦！”
哈蒙愤怒得站了起来，赤脚在地上来回走动，他不停地咒骂着那些坐在王都的政客们，从他们的祖宗十八代一直问候到他们的子孙那一辈。
瓦罗却权当作没有听见一般，身子笔直地站在原地，目光始终望着前方。
“你怕死吗？”
哈蒙咒骂了许久才消停下来，他看向瓦罗，沉声问道。
“不怕！”
“你的家人呢？难道他们愿意眼睁睁地看你送死？！”
“从我入伍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认为我是一个死人了！”
瓦罗耿直地回答道。
哈蒙放弃了，瓦罗说的的确也没错，法诺兰国内许多家庭中都会将入伍的亲人视作已经战死沙场，这已经属于王国的传统了，这几十年一直在打仗，国内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甚至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是以前，哈蒙根本不会去思考这些，因为他也是刚刚他口中那些无耻的政客中的一员，可现在，他就要死了，他没什么顾虑了，政敌的抨击，陛下的冷落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总不可能他们还能对一具尸体指手画脚。
“你去休息吧，我想独自静一静。”
哈蒙气馁地坐在自己的铺盖上，朝着瓦罗摆摆手。瓦罗向他行了一个礼才转身离去。
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之时，哈蒙穿戴好盔甲，离开了自己的帐篷。
第一狮鹫军团已经集结完毕，每个人脸上都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但没人感到害怕，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这一刻，哈蒙从他们身上看到了那群紫罗兰人的影子。
没有人做战前的动员。
哈蒙沉默着来到自己的战马前，他此刻已经不再愤怒，也不再颓废，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加入第一狮鹫军团时的模样。
勇往直前，决不退缩。
哈蒙·冯·艾迪西元帅骑上了自己的战马，佩戴好自己的头盔，他抬起头望着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心中最后一次向远在天边的罗丹陛下致意。
他拔出了跟随自己征战了几十年的长剑，军团所有的骑士也整齐地拔出自己的长剑。
剑刃出鞘的整齐脆响在营地里格外动听。
哈蒙深吸一口气，随后他大声唱起了《狮鹫之歌》——这首雄伟壮阔的歌谣是由一位第一狮鹫军团的老兵所创，从那之后，这首歌谣便成为了狮鹫军团在胜利时都会齐唱的歌谣。
以往这首歌都是为对手送葬，而这一次，他们唱起这首歌是为了狮鹫军团最后的骄傲。
整支军团齐齐唱响这首歌，歌声在这沙场上格外震耳。
紫罗兰的军队听着这首雄壮的歌谣不知发生了何事。
歌谣唱完，哈蒙用力挥动长剑，喊出了最后一句，
“狮鹫骑士！冲锋！”
法诺兰人最后的主力，被誉为法诺兰东境最强王牌的第一狮鹫军团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他们英勇无畏，他们慷慨赴死。
当关于这条战报被放到米拉公主面前时，战争已经结束了，法诺兰人也已经送来了议和的提议。
说实话，这场战争结束的速度之快超出了米拉的想象，她计划中最早也得在冬季前才能结束，结果，夏季都还未过去，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紫罗兰王国充斥在战争胜利的喜悦中，王都的市民已经连续庆祝了好几天了。
“他们有什么要求？”
米拉一边朝着“权杖”走去，一边朝着一旁的温布顿侯爵问道。
“他们答应了我们提出的赔款和关于边境兵力调整的要求。只不过，他们也附加了一个条件。”
温布顿侯爵立马回答道。
“什么条件？”
米拉皱了皱眉头。
“他们希望我们能看在他们的第一狮鹫军团最后冲锋的勇气上，将那些战士的尸体归还给他们送回他们国内安葬。”
温布顿侯爵小声说道。
“告诉他们，这件事不容商量。”
米拉停下了脚步，她的脸上带着冷意，
“我们敬佩他们的勇气，但我们绝不会饶恕他们的罪行！他们是在入侵我们的国度！”
米拉的语气十分严厉，也就表明了法诺兰人的这个条件，紫罗兰王国绝不会答应，米拉又朝前走了两步停下来说道，
“还有，转告他们，我们将在埋葬那些狮鹫骑士的领土上修建一座新的要塞，名字就叫‘狮鹫要塞’，我要让法诺兰人随时都记得他们引以为豪的狮鹫军团被我们踩在了脚下！我要让他们明白，紫罗兰王国的边境，有我们强大的军队守望在那里！不会容忍他们的任何挑衅和侵犯！”
“是！殿下！”
温布顿侯爵脸上会意地一笑，他就知道公主一定不会答应这个条件。
有了公主的支持，温布顿侯爵已经打算在谈判桌上和那些狡诈的法诺兰人好好盘道盘道了。
“不过，我们也有值得向他们学习的地方，”
米拉突然叹了口气，
“他们的狮鹫军团的确很强，平均一个狮鹫骑士能换掉我们三到四名骑士。或许，我们该放宽紫罗兰骑士的标准了？”
温布顿侯爵却摇了摇头，
“殿下，您忘了哈兰要塞送过来的那两样东西了吗？”
经过温布顿的提醒，米拉这才想了起来，
“对！你看我！都忙糊涂了！我这就写封亲笔信送往哈兰要塞，一定要把那位制作出这两样武器的大师请到王都来聊一聊！”
米拉加快了步调，来到了“权杖”之中，提尔已经恭候在这里多时了，米拉一边打开信纸，一边问道，
“提尔，有什么新消息吗？”
“殿下，圣伯利王国的回信来了，他们同意了我们的所有条件，五万名圣骑士已经在路上了！”
米拉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了还有这么一茬，
“行！我知道了！让他们来吧！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就当请他们来王国参观参观吧！对了提尔！你马上派人加急给艾丽娅送一封信，让她一定要在我登基前赶回王都！”
“是！殿下！”
提尔领命退下。
米拉却犯起了难，她不知道这封邀请那位大师的信究竟该怎么写才得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