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铁
扩廓帖木儿,北元中书右丞相,生父赛因赤答忽,喜欢读书,又跟随家里长辈习吏事,不同于跟他同年的那些友人,赛因有谋略认为学习中原文化对统兵作战有极大的帮助,而且他还善于骑射,本身又才智体力过人,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而扩廓也一样,他的母族是察罕帖木儿家族,与父族一样都是久居中原受到汉文化影响颇深的元廷世族。
不过不幸的是,扩廓的父亲在至正二十五年镇压红巾军时去世了,时年赛因赤答忽四十九岁,而幼年时期的扩廓因为体弱多病又一直寄养在舅父察罕帖木儿家里,时间一长就被过继给舅父当了养子。等他长大一点之后便跟随养父一起组织元朝“义兵”镇压全国四起的“红巾军”起义。
跟随舅父南征北战的扩廓耳濡目染学习了不少用兵之道,直到元至正二十一年八月,养父察罕帖木儿带着扩廓及诸将讨伐盘踞东平的田丰、王士诚所部,也许是觉得扩廓有些火候了,察罕便派他独自领兵想在实战中磨炼扩廓的能力。
而年少的扩廓也不负众望,初次领兵的他所表现出的老练让一众武将们刮目相看,在与田、王所部红巾军的战斗中连胜两阵,斩首万余一路打到了东平城下,吓得田丰、王士诚高举白旗大开城门以示投降,可以说是一战奠定了他在元军将领们心目中的地位。
可惜好景不长,只用了短短一月便镇压下的东平红巾军,在投降了一年都不到的情况下,田、王二人以视察为名将察罕诱骗到益都城外大营中设计杀害了。闻此噩耗的察罕所部立刻推举扩廓为领袖,而那年的扩廓年仅十九岁,接任后的他打出了为老将军报仇雪恨的旗号,率领麾下将士们厉兵秣马准备剿除田、王二人。
此时的朝廷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于是降下旨意授予扩廓光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等处行枢密院事、同知詹事院事,正式认可了他的能力将河南山东等地的一应军马,并入他的麾下听其节制。受封后的扩廓亲自领军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一路高歌猛进在至正二十二年也就是察罕中伏意外身故这年的十一月就攻下了田丰、王士诚最后的据点益都,并亲手将被擒获二人的心脏剜出以祭奠去世的养父,察罕帖木儿。
因为这次的功劳朝廷再次封赏他为银青荣禄大夫、太尉、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皇太子詹事,仍旧保留其所有兵权,并承袭了其养父察罕留下的所有职位,随后展露头角的扩廓一路势如破竹平定中原地区,他也驻军于汴梁、洛阳一带成为受到元廷倚重的安全屏障。
当朱元璋的创立大明并把元廷赶出北平之后,扩廓也就成了以徐达为首的明军将领们的主要对手,自从上次被赶出山西以及在甘肃大败于徐达之后,扩廓一直在寻找时机反攻夺回大都,而现在似乎这个最佳时机来了,北元的探子打探到原本在北平练兵的徐达被调往山西,而元帝爱猷识理达腊也早与扩廓君臣和解,为了共同的目标元帝继续任命扩廓为中书右丞相以图匡复元朝统治的大业。
当然,此时大明也不是吃素的,皇帝朱元璋与众臣商议后认为扩廓此人实在危险并将他视为心腹大患,尤其是养病在京的常遇春提出扩廓狡猾诡诈,只要他在一天必然会成为大明朝廷的心腹大患,不如将其彻底消灭长久的使大漠太平下来。这一切都在使臣回来报告了扩廓如何不近亲情将敏敏的书信烧毁后制定了扫北方针,而听到这一消息的敏敏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反倒是私底下拜托秦王朱樉转告太子朱标,请求如果大明击破元军后万勿伤害扩廓的性命,她愿意终生不嫁在京城陪伴哥哥,既是看守也是大明的人质。
这话最后也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嘿嘿,这样的女子不当我朱家儿媳岂不可惜?”于是既为了安抚敏敏的情绪也是再想利用怀柔的手段招抚扩廓,洪武四年皇帝正式赐婚二皇子秦王朱樉与元忠襄王公主敏敏,得知此事的扩廓虽然心里高兴妹妹有了依靠,但他身上的担子并不允许他这时候打退堂鼓。
一个冬天过后,元明双方都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于是在洪武五年明军分三路十五万大军开启了北伐行动,十五万明军分为三路,中路大将军徐达由雁门直趋和林,意图摧毁元朝的指挥部,东路左副将军李文忠由居庸关至应昌,然后直扑土拉河,从西北面袭击和林,西路征西将军冯胜出金兰取甘肃,作为疑兵,令元朝摸不清明军的真实目的。
而面对来势汹汹的明朝大军,扩廓帖木儿沉着应战,在扩廓的中军大帐内,“将军,那徐达兵分三路大有一口吃掉我们的意思,咱们兵力有限,得一鼓作气把他们打回关内。”一名好战的元军将领提议道,“在马上作战原本就是我们的优势,怕他个甚,有胆子的拉开架势跟那些中原人碰一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又一人附和他的想法,“诸位将军,莫急,仗有你们打的,传我将令!”扩廓成竹于胸,他准备用诱敌之计将明军逐渐引入其纵深,然后利用元军机动性强的优势重创徐达的大军。
一切正如扩廓所料,徐达的先锋蓝玉出雁门关后,在野马川遇到了元军一股疑兵部队,蓝玉拍马当先一路追赶到乱山,取得了一次小胜,这蓝玉虽说性格有些张扬,但打仗的胆子可是不小。作为先锋打胜了首战的他,接着一路进军来到了土剌河,“正巧”遭遇到扩廓“主力部队”,而扩廓早就定下了战术,假模假样地跟蓝玉僵持了一段时间便佯装失败后逃走了。扩廓亲自率领殿后的小部队且战且退,顺利把明军引向和林,而他手下的大将贺宗哲率领的元军真正主力此时就正在和林以逸待劳。最后扩廓与贺宗哲会合,在漠北成功伏击明军,明军损失了上万余人,就连先锋大将蓝玉都差点被生擒,也幸好他打仗不要命,骑在马上举着长枪左冲右突才冲出了元军的包围圈勉强回到徐达身边。
明军三路中的一路遭遇重创,另外直取土拉河的李文忠也没讨着便宜,刚开始曹国公李文忠的进展还算顺利,他所率领的东路军一直突进打到胪朐河,接着在土剌河击溃哈剌章等人,稍事休整过后,东路军又进至拉鲁浑河畔的称海,但是就在这个地方,又中了埋伏被大量元军包围,李文忠靠着惊人的指挥天赋以及身边众将士们的拼死保护才勉强撤退,而此战过后大明东路军则是损失惨重,大军死伤数万,因战损失的器械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本次大明北伐只有西路的明军冯胜取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胜利,不过对整体战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此次战役在扩廓的高明指挥下挫败了明军的锐气,保住了北元仅存的命脉,是扩廓帖木儿征战一生所取得最辉煌的战绩。这场大战过后对明朝政局造成很大的阴影,从那以后大明的大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大举出塞以进攻北元,就连元帝昭宗爱猷识理达腊也高度评价了扩廓帖木儿,他亲口承认扩廓指挥的这场大胜使元朝“几乎中兴”,从而更加倚重这位文武双全的名臣。
“这个徐天德!”一家欢喜一家愁,打了胜仗的北元载歌载舞欢庆胜利,而吃了败仗的明军则是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北平,远在南京的朱元璋气不打一处来,“咱一再叮嘱他扩廓不好惹,让他切勿轻敌冒进,你看看!丢人呐!”
“父皇息怒,徐叔叔也是没料到那元人如此狡诈,”朱标忙在一边为徐达打圆场,“还有你那表哥,打了几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生生把胜仗打成败仗,这个败家子儿哟!”大明精兵三路齐出,结果除了冯胜取得小胜之外,中路东路两军一概吃瘪,大明自立国以来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失败,朱元璋不气才怪了。
“父皇,此次虽败,但我大明根基未动,相信徐叔叔一定能一雪前耻的。”朱标仍在边上劝解父亲,“也就是他徐天德功劳大,咱才不愿追究过甚,这样,罚他一年俸禄,令其在北平练兵备战,不打个胜仗回来不许他踏进南京城一步!”太子的话虽然大有为徐达李文忠等开脱的意思,不过也没什么错,明军的根基未受打击,打了败仗固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打仗嘛,哪有什么必胜的道理,只罚了徐达一年俸禄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敏敏,”朱樉在御马场等了好久自己的未婚妻才姗姗来迟,“秦王殿下,”敏敏似乎有些忧郁,“敏敏,朝廷上下都传遍了,你的兄长击败我大明第一名将徐达,”朱樉则是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你不用担心,今日父皇特地招我过去让我带句话给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扩廓帖木儿不愧为天下奇男子,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听了这话,敏敏一脸诧异的看着朱樉,“陛下不怪罪我兄长吗?”
“哈哈哈哈,这又不是邻里吵架,搞得锱铢必较的,告诉你吧,至今父皇都想着如何招抚你那大哥哩。”朱樉虽然并没有参与政事,但他很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各为其主。“感谢陛下宽宏大量,”敏敏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不过,父皇不罚你大哥,我却要来罚一罚你。”朱樉故作玄虚地说道,“罪女敏敏听凭秦王殿下处置。”敏敏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啊!”随着她一声尖叫,朱樉将她一把搂起推上了自己的爱驹,“今日,便罚你与本王同乘一圈!”说完,便打马而去驰骋在马场里。
“裴大哥,”那朱樉在谈恋爱的时候,朱标可没有那么清闲,“我在想没有靠你打赢这场仗是否是我做错了,”因为裴天韵是穿越而来,所以他肯定知道此次北伐明军会以失败而告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朱标提前问了结果的话,很有可能就能避免这件事的发生,虽然原本朱标跟裴天韵立下过约定绝不打听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但这次大明遭遇重创,也真是让他产生了动摇。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以后发生的事情,让你面面俱到一切都先人一步,不过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倒挂在书房横梁上的裴天韵反问道,“是当一个被局限在历史里的傀儡,还是凭自己的判断去开创不一样的未来,太子殿下,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然后告诉我你的选择。”说完裴天韵就不再搭话,独自一人从屋顶飘出,漂浮在东宫的正上方高空,看着夕阳西下的美景。
落日看完,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底下东宫太子的近侍也问了好几遍太子是否要进膳,甚至于太子妃常氏派人来请,都被朱标推辞了。“嘿嘿,这小子看来很纠结嘛,”裴天韵是一点也不着急,无论太子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会反驳,自己本来就是穿越来玩的,在洪武四年到五年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宫,除了跟朱标闲聊就是到奉天殿里看看皇帝在干什么,所以这段时间内的历史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什么不同,当然了,朱樉那小子捡了个老婆除外,照目前看起来这元人王妃应该是不会如原来的历史记载中那样被冷落一辈子最后还为秦王殉葬了。
大概八点左右,裴天韵看了看银华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倒头回到书房内,依旧上下颠倒地看着朱标,“太子殿下,想好了吗?”裴天韵笑嘻嘻地问,“想好了!我决定,要靠自己的见识跟双手去做一番事业,绝不跟你打听后世对我大明的记录为何。只是,裴大哥,希望你一如往常一样在旁边指导我,可以吗?”朱标一扫之前的迷茫,“那是自然的啦,请多多关照啦,太子殿下。”裴天韵依旧笑呵呵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