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所谓美人
就在罗决站在门前怔怔出神的时候，门内一名浓妆艳抹的老鸨追出门来，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正要回头，却看到罗决几人身上虽然穿的都是粗布短褂，一个个却都骑着高头大马便又眼前一亮，急忙凑过来说道：
“这位客官，可是要进去歇歇脚？我们家的姑娘啊，那是吹拉弹唱个个精通”
“还有这事？”
罗决呵呵一笑，将手中缰绳甩给阿朔：“看好那女的，我进去看看。”
说着，便在那老鸨的热情迎接与阿朔的怪异眼神中，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看得出来，这画眉坊曾也是个大坊，光从那宽敞的一楼大厅以及被摩擦得极为光滑的家具上就能看得出来这里也曾人满为患。
只是罗决进来时，偌大的一间大厅已经没几个客人了，仅有的几名客人也正四处散落着坐在大厅里一边毫无心思地望着台上的姑娘弹琴，一边怀里簇拥着几名姑娘喝酒。
罗决刚一坐下，便有几名莺莺燕燕拥了上来，抱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在座位上坐下：
“这位爷，您是听曲呢，还是来看咱们姑娘跳舞的？”
罗决身在美人堆里呵呵一笑，却依然敏锐地发现台下站着的几名姑娘脸上似乎还带着泪痕。
于是他眼珠子转了转，装出一副乡下土财主的模样大声笑道：
“咱听不懂曲儿，也看不懂跳舞，也不喜欢喝酒！”
“咱来这，就是睡姑娘来了！你们这最好看的姑娘，一晚上要多少银子？还有你们几个，一起的话要多少银子？！”
“一一起？”
罗决身边的姑娘都懵了，连远处喝酒的人也向着罗决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好半天之后才有姑娘硬着头皮说道：“这位爷，咱这不兴那个，咱这是听曲赏舞的地方”
“听曲赏舞？那才能挣几个钱？”
罗决睁大了眼睛如同暴发户：“你们城里的这种地方，不就是睡姑娘的吗？唱曲儿那才能挣几个钱？”
一句话，说得他身边的姑娘面面相觑，却也接不上来话。
确实挣不了几个钱。
换句话说，这画眉坊也确实不是做那皮肉生意的烟花之地。
因为这里是乐坊。
那刚刚迎出门来的也不是什么老鸨，她是这里的坊主，叫玉娘。
在当年的鼎盛时期，画眉坊也曾是这城中首屈一指的歌舞之地。
平日里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大多是一些年轻士子、或是爱好舞曲的大户人家，也愿意在曲上花钱。
画眉坊的姑娘们也自然不必以色娱人，光是靠着唱曲跳舞的本事也能活个舒服自在。
只是好景不长。战乱加上灾荒，人们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人愿意为了听曲儿而一掷千金？
于是这画眉坊便一落千丈。
不仅门可罗雀不说，就连原本只表演些才艺的姑娘也得硬着头皮忍受着身边人的轻薄，陪他们喝酒。
可饶是如此，她们也始终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
她们觉得若是那般做了，就跟那些只会以床笫之术取悦男人的风尘女子没什么两样了。
只是这两年坊里的情况越来越差，不说那玉娘早已开始变卖首饰家具，就连一些姐妹更是偷偷突破了底线，这也导致她们这些还在坚持的人所遭受的环境就越来越差。
玉娘心里更是暗自后悔，当时他看这男的虽然穿的不怎么像样，但好歹也是一表人才，想着多少会是个懂情调的。
谁知他一上来就是这般虎狼之词，倒是把姑娘们都吓了一跳。
要是搁以前，这种人能进得了自己这坊门才怪！
于是她急忙堆起笑脸凑了上来说道：“这位客官，咱们坊里的姑娘一个个可都是有才艺傍身的，不如让她们给你唱个曲如何？”
“曲子有什么听的，哪有睡觉来的舒服！”
罗决冷哼一声，却又狐疑地看着玉娘说道：“你们这里，真的不是睡姑娘的？”
玉娘心中暗叹一声，也只好实话实说：“不瞒客官，咱这坊里都是靠着才艺吃饭的，虽然都是风尘之地，但咱们坊里可都是清白姑娘。”
说着，她正要请姑娘们送客，却又突然听到那人说道：“那既然如此挑一个你们最好看的姑娘，咱要单独听！”
玉娘眼睛一亮，但瞬间目光又开始闪烁了起来：“这位客官，咱们坊里的头牌慕容姑娘也算是这几年才貌双压兴安城的人物，平时她出场唱曲都是要有打赏才会出来的，这您要是想单独听”
“咋，还看不起咱？”
罗决冷哼一声，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百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去，现在就去叫，咱现在就要听！”
这次禄金宝到了岛上除了给罗决送物资，另一个目的自然是要把新一批的清气皂拉出去卖掉。
因此罗决身上倒也有的是他提前交给自己的一部分定金。
玉娘眼前一亮，正要去拿银票却见那人竟然又把给装了回去，便也只好悻悻地把手又收了回来，转而恭声说道：“客官，您这边请！”
说着又对着那还在发呆的众姑娘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慕容姑娘打扮一番，去雅间里接客了！”
众姑娘这才懊悔不已地纷纷起身，个个都是面带幽怨地看了一眼罗决后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坊里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主了。
在他拍出银票的一刹那，众位姑娘竟突然觉得这男子的粗俗中又带上了几分率性潇洒。
虽然大家嘴上都是说着卖艺不卖身，但如果是一百两的话
进去也是没关系的。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此刻的罗决则是在玉娘的引领下来到了顶层的一处雅间中。
众女子慢吞吞地在他的面前摆好案桌，又在他面前的场地中央放好了一架古筝后才带着失望的眼神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她们是在等着罗决出声邀请她们留下来。
只可惜罗决并没有出声挽留她们，只是皱着眉头坐在那里思索着什么。
他在进门前就突然想到了一个能挽回禄家形象的方法，但这方法需要许多姑娘的配合，所以他才会进来看看这坊子里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既然她们刚刚说了卖艺不卖身，那也不知道这法子到底能不能成。
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不一定放得开。
难道自己还得再跑一趟明月楼？
可那明月楼夜夜笙歌、日进斗金，又未必看得上自己这主意啊
正思索间，罗决突然听到耳畔一阵门扇转动，还未闻其人时鼻尖便已嗅到了一股淡淡香味传来。
他抬头望去，却见一名身材高挑纤瘦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只白猫款款走进门来，然后朝着罗决盈盈下拜：
“小女子姓慕，单名一个容字，见过客官。”
身如彩云婀娜，声如清泉鸣玉。怀中抱着一只白猫便在那仪态万千之中带上了一丝慵懒，低头时的精致眉目间也就多了一抹令人心驰神往的魅力。
懒起梳娥眉，弄妆梳洗迟。
所谓美人，正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