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断手的铁匠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客栈里吃过早饭，罗决带着麻二叔、虎子和楚怀霜就出了门往城西外走去。
剩下的人则继续呆在客栈里休息，看着剩下的肥皂。
那可是罗决现在的命根子。
走在大街上，兴安城一如既往的热闹。但是每次一想起那富贵场中的歌舞升平，再想想城外的十室九空。
罗决便觉得这城里的繁荣场景始终是个假象。
而这种感觉在他来到城外禄金宝所说的那处牙行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大概是城西连通着内地，往来商贾更多，所以城外错落分布着的房屋也很多。
那间牙行就在一条小巷的入口处，从外边看起来还没什么。
可当罗决众人走到那小巷口时，却被巷子里的景象给惊讶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这不算狭窄的巷子两侧密密麻麻，挤满了头插草标、一脸灰败之色的卖身者！
他们中间有壮年汉子，有垂垂老者，更不乏三九稚童、妙龄少女。
而他们如今的价值，也仅仅是头上的那枚草标而已！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罗决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早点习惯下来，随后便大踏步朝着巷子里走去。
大概是他们身上也都穿着粗布衣的缘故，巷子里的人对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拿眼睛看着那些或衣衫华贵、或明显是大户家仆的人。
而那些人则是袖着双手，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还指指点点地聚在一起私语两句，俨然一副挑选货物的模样。
“当家的”
楚怀霜情不自禁地朝着他靠了靠。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当初逃到小岛上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要真沦落到被人挑挑拣拣当货物卖的这步田地，别说报仇了。
能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都是两说。
而自己虽然签了卖身契，但毕竟自己手里还握着作坊的运营权，还保留着自己报仇的希望。
想到这里，楚怀霜看向罗决背影的眼神便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虎子突然看到那蹲在墙角的一人有些眼熟，仔细看了看后突然惊叫出声：
“杨叔？这不是杨叔吗？！”
罗决一愣，看向坐在地上的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只见他脸色灰败，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沾满了茅草泥巴，看起来一副极为落魄的样子。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被利器从小臂处给齐刷刷砍断了！
麻二叔也认出了这名老者，不由得惊呼一声蹲了下去，抱住了他的肩膀颤声说道：
“老杨？！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被徒弟给接出去享福了吗？！”
罗决仔细看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倒是虎子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杨大锤，我们村原先的铁匠，手艺很好，外地来拜师的都络绎不绝。
后来岛上闹饥荒，就被一个徒弟接走了，说是去外边开铺子。没想到竟然在这又见到他了”
罗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老者被砍断的右手。
杨大锤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麻二叔时那浑浊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神采，继而愣愣出声：
“二二麻子？”
“老杨！真的是你啊老杨？！你这，你这手是”
麻二叔与虎子两人面面相觑。
作为岛上唯一的铁匠，杨大锤向来是吃喝不愁，后来还收了个家里颇有些财产的徒弟，酒肉更是没断过，不知羡煞了多少村里人。
这才短短三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老杨头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唉”
杨大锤听得麻二叔的问话只是长叹一声，颓然坐在那里仰天长叹道：“我杨大锤一生谨小慎微，没想到临到老了看走了眼！
我那乖徒弟在把我接出来后，每天是好酒好肉伺候着，直到我稀里糊涂把家传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伶仃大醉之际还骗我签了卖身契！”
“甚至他怕我再出来干活给自己赎身，还特地砍断了我的右手”
“还有这种事情？”
虎子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一定是那个姓张的畜生！自他到村里时老子就看他不顺眼了。
没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麻二叔也是悲痛欲绝，伸手就要把他拽起来：“没关系，手没了人还在，不耽误娶婆娘便是！
老杨，咱这就带你回家！”
“回家？”
杨大锤苦笑一声：“回家，怕是回不成喽”
正说着，牙行那边突然探出个小厮来，冲着罗决几人喊道：“几位客官，可是要挑人？这老头要卖十两银子呢，你们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十两？！”
早有在一边看热闹的买客笑道：“这老头路都快走不利索了，还断了一只手，是会种金子啊还是会种银子啊，要卖十两银子？”
那小厮挠了挠头：“这老头是个铁匠，带手艺的，听说手艺还不错。虽然手断了，但还能教徒弟不是？”
“教徒弟那也用不着十两吧？我把一辈子要用的铁器全买够，也用不了十两银子！”
“这就没办法了，他主子定的价格，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那小厮摊了摊手，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就又回去了。
“十两银子，换一个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的断臂老头，这不是摆明了打算把人丢在这一辈子？”
先前出声的那人也摇了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只剩下虎子与麻二叔两人，满脸怒火，满脸屈辱。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杨大锤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认命一般又躺了回去，却又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虎子跟麻二叔：
“莫非村子里也”
“老杨，咱们村子一切都好，而且变化挺大的，不过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麻二叔叹息了一声，侧身让出了一直在身后站着的罗决：
“不过我还是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现在咱们村的村长，罗决罗当家的”
“罗决？”
杨大锤看了他一眼：“没听说过。白老哥呢？”
“被流寇杀了，现在我是村子的村长，也是整个云岛当家的。”
罗决冲着一脸疑惑的杨大锤笑了笑，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令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一惊：
“如果我把你买回村子里，你还愿意带徒弟、打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