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胃不舒服
乔执心道, 我闺女从小娇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真会做什么饭?再说大家小姐所谓做饭, 不过是个心意, 能放把米就算亲自了。这有什么要紧?这么不问,岂不叫盈儿难堪?
心下便有些不满。
却见筥儿笑眯眯凑近了道:“这主意是姑娘出的。这米粥是姑娘亲手熬的。就连这菜粒子,都是姑娘一样样亲手切了下锅的。最后这一碗一碗的, 也是姑娘亲手盛的。”
乔执一旁听了,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这熬粥简单。又暗笑小丫头瞧着聪明,说话怎么这般啰嗦。
他吸了一口气,闻着粥香,口中流涎, 看着杨陌, 等他先吃, 自己才好开始尝尝亲闺女的手艺。
就见杨陌,听了这番话,眼睫低垂,盯着那碗粥仿佛盯着什么龙肝凤胆一般,脸上露出十分奇怪的表情,竟像是——要感动哭了一般。
乔执更觉奇怪。再看旁边小太监也奇怪,竟是干举着勺子, 迟迟不动手试吃。
这时, 就见杨陌嘴角慢慢扬起, 拿起勺子, 盛了一勺,放入口中。
一口一口地,杨陌吃得极慢, 隐隐的,就见他眼中有晶莹的光在闪动。
乔执:……我闺女这手艺是好吃哭了么?
他忙也挖了一大勺,放入嘴里。
只觉一股咸香温软滑过舌面,还真好吃。
他抬眼再看了看杨陌,就算好吃,也不至于让这位自小炊金馔玉的太子爷感动到这个地步吧?
乔简也一脸呆滞地吃了一口。
乔檄见他们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大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以后这种奇怪的事还多着呢!
只是大概也明白杨陌为什么会这般动情。
他苦苦追求这么久,自己那傻妹子一直没给你什么好脸色。看来父亲和大哥回京这事,杨陌着实是做到了妹妹心坎里。
这粥就算难吃,只要妹妹能对杨陌有所回应,他这颗一直悬着的心也可放下了。
他便也喝了一口粥,竟是火候刚刚好。那菠菜叶子竟然并不软烂,可见食材是按不同时间顺序放入的,每一样都软烂适中。
心中却又升出些疑窦,自家这妹子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旋即又想起筐儿原是从厨房选出来的,大概是这丫头在一旁指导着做的,便也安心喝起来。
还别说,大鱼大肉大杯酒后,这暖暖的粥滑入肚腹,真挺舒服。
想不到,自家这傻妹妹,真想照顾起人来,还有一手。
如此,盈儿便是嫁入东宫,也不怕叫人诟病什么都不会了。
这头金璃心情复杂地又回了飞雪院。
一进门,就见桌上放了好些饭菜,看来她去找崔大娘子时,厨房把饭菜送来了。
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看了看菜色,四荤四素,一汤,份例一分不少,可看上去已经冷了,还没动过一筷子。
沙夫人坐在一边,脸色蜡黄,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来岁,见她回来,眼睛里又激动起来:“那娼妇人呢?叫她赶紧进来见我!”
金璃眼中含泪,提了裙子,又慢慢跪下:“崔大娘子说,夫人在禁足中,老爷吩咐不能来拜见。”
说完,便觉得室内连昏暗的烛光都一下子熄灭了一样,陷入令人害怕的黑暗。
她提心吊胆,双耳竖起,就怕沙夫人把一桌子的饭菜都朝她砸过来。
不想竟是没声没响,半天,就听得呜呜的哭声,然后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她本来心中也对沙夫人生了厌,可听到这样的哭声,又觉得可怜。好好的一个正头夫人,儿女又都争气,竟是叫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姨娘压在头上。
“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这样对我!是不是要我死了你们才甘心!好,好,好……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金璃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腾地跳起,冲上前去,却见沙夫人哐当砸碎了一只碗,拿起碎片就往手腕上割。
金璃一把抱住她:“夫人这是何苦,就跟老爷低个头,认个错,放下柯表姑娘的事,出了这道门,还能治不了那个崔大娘子?”
沙夫人放声大哭:“是了,是了,他一回来就这样狠狠地打我的脸,就是怪我护着丝儿,没护着盈儿。他这是折磨我为他的好女儿出气呢!你你……去跟他说,我……我不管丝儿的事了,我不管了。叫他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金璃忙安抚住她,匆匆朝琵琶斋去。
金璃到了琵琶斋外,却听里面十分安静,心里诧异,还当酒宴已经散了,可看又有婆子太监侍卫守在门外。
她便冲个相熟的婆子招招手。那婆子过来,问她何事。她想了想,夫人认错这事,总不能托别人转告,便道:“怎么里头安安静静的?可是散了?”
那婆子笑道:“殿下哪次来能这么早走。这是刚才姑娘叫人送了几碗粥来,里面这四个,哪个不是把姑娘当宝,这会儿,一个个都认真喝粥,顾不上说话。”
金璃听得哑口无言,又羞愧难当,这一家子,也就夫人糊里糊涂,自家好好的女儿不捧着,倒去捧个不成器的外甥女儿,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到底没敢进去,转身往铁衣堂去等乔执。
这时里头确实安静。
因为乔家父子三人都在围观杨陌。
杨陌喝这粥的态度,简直堪称虔诚,喝得极慢,每一口都在嘴里品品。
他们也只得默默喝粥。可他们都喝得底朝天了,杨陌还在慢慢喝。
他们心里都觉得好笑,可面上却不敢嬉笑,只得眼睁睁看着。
好容易等一碗粥喝完,乔家父子正准备再劝菜劝酒,就见杨陌突然捂住了胃腹部,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三人顿时都吓得浑身僵硬。这要是杨陌在乔家吃死了,他们一家子可都是灭门的祸事。
乔执惊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杨陌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
乔简吓得叫:“赶紧传太医!”
只有乔檄看着常夏,见他竟是一点不慌的模样,心中一转,立刻明白过来。
果然,就听常夏道:“哎哟,可是吃得急了些?赶紧找个地儿,叫殿下躺躺。”
他心里实在好笑。上一回杨陌借口喝醉了,留在乔家,就是为了夜会自家妹子。那时他也没想到这位殿下对自家妹子如此执着。今日又来,没能见着盈儿,看来是不甘心了。
他便假装不懂故意为难道:“若是这样,天色不早,不如早早回宫休息,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果然就见杨陌拿眼刺了他一下,仍是捂着胃道:“容孤缓缓。不如就到你的瀚海居稍歇一阵。”
乔执急着上前,伸手就扶道:“何必舍近求远,我们家这琵琶斋就有小室,快快收拾起来,给殿下躺躺!”
乔檄一旁细观,就见杨陌腮帮子都咬得紧绷绷的。
他强忍住笑意,并不想真惹恼了他,便道:“不知道是不是厨子无意中犯了殿下在饮食上的禁忌?不如叫来问问。”
杨陌闻言,脸上表情略略一松,才任由乔执乔简二人扶着去了小室。
盈儿这时已经吃得肚儿饱饱,只略喝了几口酒,便满脸通红,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说来这都怪卢双燕。
本来叶菡叫拿来的是玉醴酒,甜而不醉。可卢双燕两杯下肚,就嫌弃说淡而无味,叫人取了她带回的凉州葡萄酒与金叵罗来。
那金叵罗有碗般大,一碗下去,她想不醉也难。
叶菡本出身将门,也是喜酒之人,得了这美酒,便也喝个半醉。
倒是卢双燕,看着文秀,酒量竟是极好,把二人灌得半醉,她还好好的,只是话多起来,一时讲起在西北的事情,开始还好,等说到小崔氏,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救命之恩啊,你哥哥说,要我谢谢她。我谢呀……可我这心里跟被人灌了马尿一般难受!盈儿,你还没嫁,以后便知道了,任殿下再怎么长得好,再怎么富贵,可后宫那么些女人,你就不如你二嫂子这般的有福气!”
盈儿半趴在桌上,头沉沉的点了点,想起前世那些糟心事,也不禁泪水如珠:“我懂,我懂!大嫂子,回头我帮你劝劝大哥哥。家和万事兴!嫂子不开心,孩子们能开心么?他能明白的!”
卢双燕听了,拉着她的手,泪如雨下,滴在她的手背上,:“不用不用。你一个未嫁的小姑子,不好管哥哥的房里事。只是你这情我领了,我领了。”
见她俩相对而泣,叶菡也红了眼:“哎哟,你可拉倒吧。什么好不好的!盈儿愿意帮你,你就受着,若是二郎敢有外心,我没法子了,也厚着脸皮求盈儿帮忙。他们年岁差得远,乔家这两个哥哥是把盈儿当半个女儿疼的。盈儿的话,他们保证听。”
卢双燕便抱着两人,放声痛哭。
正哭得伤心,就有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来,道:“哎哟,这是怎么了,姑娘,可出了大事了。不知那粥里放了什么,殿下吃了竟是胃痛不止,现在躺在琵琶斋里,叫了太医!”
一番话,说得三人顿时忘了哭。
盈儿吓得酒都醒了,心里抽跳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担心杨陌多一点还是担心父兄多一些。
“我……我没放什么呀?爹爹呢?哥哥们呢?他们吃了有没有事?”
粥都是一锅里盛的。
那婆子道:“那倒是没有!”
盈儿还不放心,又追问:“真没有?你可别骗我?”
那婆子只是外头跑腿的,也没亲眼见着那几个,便有些心虚地摇头。
叶菡见状,脸色略白,忙道:“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了,咱们赶紧赶去瞧瞧!”
卢双燕也满眼焦急,穿衣套鞋。
一时三人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地往琵琶斋赶。
外头天黑月亮,一阵北风吹头,盈儿顿时清醒过来,突然站住了脚。一个锅里盛的粥,别人都没事,单他有事。怎么想也不合常理。除非是筥儿搞的鬼。可是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筥儿这丫头都忠心耿耿,怎么也不可能做这种杀头的事。
叶菡跟卢双燕都是一惊:“怎么了?”
盈儿本想说,必是杨陌的诡计,让众人不必担心,可看着卢双燕红肿的双眼,心里盘算片刻才迈开了脚步,道:“就是一时走急了,缓缓。”
两人一门心思都早跑到了琵琶斋,便也没追问。
到得琵琶斋,就见乔执满头大汗坐在小室门口,乔简则握着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其余下人无不面色凝重,一派紧张。
倒没见乔檄跟常夏,想是在小室内陪着杨陌。
她们一到,就婆子大声叫道:“姑娘和奶奶们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常夏跑了出来,大喊大叫道:“哎哟,乔姑娘,你快进来瞧瞧,殿下疼得可厉害了!”
盈儿:……你演得这么浮夸,让我如何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杨陌:……孤不是胃疼,是肝疼,老丈人不解风情,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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