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吹笛(48)
少年们所经历的那场政治密谋的确始于一次夏日马球赛。
对应着霍骧后来的描述,那是宇宙里又一次大规模‘赠熵’的罪恶开始。
前半年,穆雷一失势,兵权重回了君王的手中。
此时还没令国家彻底崩塌的皇室提拔了两位重臣。
他们中的一位毫无意外是首相霍启。另一位叫萨瓦里大公。
人们都知道,霍启最爱溜须拍马,这位萨瓦里大公也不遑多让,他有一张权贵人士浸淫各类话术的巧嘴和眼力见。
萨瓦里会给黄昏大帝变着法介绍各种清纯少女。
他知道帝王始终酷爱一张肖似皇妹的脸,什么牧羊女,钢琴教师,大臣的女儿,最后是自己的女儿,萨瓦里全送进了塔内。
皇帝和大臣一夜之间成了翁婿,二者没法变得不亲密。
此人正式成为了主星军事长官,他逐渐把控起了制药业,很快又掌控到了货币经济。
清闲的黄昏大帝借机将大把税收花在了戏剧、建筑和诗歌的艺术复兴上。
首相不甘落后,他的手上可没女儿送,不如顺着皇帝的心思给出了一个建议。
霍启认为皇帝应该另择继承人,永远拔掉王女的隐患。
要知道,小王子的身世是禁忌,正如旧时代的歌谣里所唱:1“七颗星辰闪耀在水中,国王之女背负七重罪。白荆棘留下血祭,她的灵魂困于七重罪。”
15岁的王子和歌颂王女勇敢反叛的歌词一样,他早晚会拖累亲爹的名声。
黄昏大帝早有此意,他更在意的是人人都说谢留行像他,但小王子的发色和眼神情感更像极了生母……
皇帝无法不厌恶所有向着王女的人,他对近臣丢下了一句话:“他无大用了,尽快给他安排上一桩政治婚姻,仙女座哪个皇室次女或者各公国家的女儿都可以。”
谢留行自然得知了此事。
当他简单翻看完画册上的十几位联姻对象,他温顺点下了头,并连夜拿起了另一本书——《一个要被安排入赘的王子如何谋害亲爹》。
答案是无,他被丢出去入赘是入定了,最好挑个一夫一妻制的星球。
不久后,人们来到了格林公馆。
谢留行和贵妇们一起听着男人们谈及房屋的伟大历史:
“这是黄昏大帝的伯父格林亲王的老窝,这个老东西,年轻时曾自诩宇宙第一名将,竟敢与人谋反。旧贵族将老头全身的骨头打断丢到了全家人的尸体旁,他都不吭一声,人们说,死亡不是对名将的惩罚,所以,皇室要让老格林一直活着,让他做只会爬的乞丐,做无名的老废物……”
谢留行心想,这么说来,这个老亲王还活着?
喜欢研究谋反的他对这件事产生了浓厚兴趣。
奈何叛乱年代存留的卷宗不全,谢留行还是表面应付起了联姻之事,他没想到,霍骧也会来到此地避暑。
起初,同在公馆的二人形同陌路,霍骧从来不和谢留行打一下招呼。
他继父发达了,霍骧的手头跟着宽裕不少,霍启给了他大把的钱。
首相同时也希望继子懂点做人头脑,他特别关怀起了年轻人容易冲动的裤/裆:“阿斯,你如今前途无量,王子也早没用处,你玩完就可以扔了。我只需要你在这个假期里讨好一个人,这人就是萨瓦里大公的长子,和你同校的摩根,这小子自负的很,无论是马球还是其他,你得输给他,给他当跟班,你妈妈的富贵日子就看你了。”
很拽的霍公子也通宵研究起了一本书——《一个帅气无敌的男人怎么给人弯腰当孙子》。
答案是,17岁的少年将军干的相当出色。
常人拍马屁的手法偏向于学院派,表情和做派都会暴露出心底虚假的谄媚,霍舍友属于写实派,他把本人的个性融于演技,成功当上了别人的小弟,人家还觉得他很实诚爽快。
摩根酷爱欺男霸女,不是个善茬,但他从不怀疑冷酷之色的霍骧会是个马屁精,大公家的混账认为是自己的人格吸引到了桀骜不驯的朋友,旁边的桀骜人士当起了捧哏:“您说的对,摩根大哥。”
摩根:“都快来听听!霍骧这人这么拽都认我做大哥!”
霍骧字正腔圆扯淡:“您就是天生的大哥材料,我算什么东西,我只能孝敬您。”
远处乘凉的谢留行彻底开了眼,他对天翻起大白眼:“什么鬼!丢死人了!”
摩根也很受用好朋友的识趣,他们这一群大男孩打完了一场马球,摩根随手指了一下孤僻的王子:“对了,你和他熟吗?我听说你跟这怪胎在学校里是舍友?”
霍骧和谢留行装不认识:“暑假前,我把他给踹了。”
摩根很好奇原因。
霍公子胡诌了几句。
公子哥大笑,他摘下一块蛇纹古董表送给兄弟:“这种正经货果然没意思,改天我带你去玩点猛的,对了,我还有个朋友,他从外边来的,到时候一起。”
霍骧:“玩什么?”
摩根:“先不说了,叫……珍珠兔,我们很多人一起玩才会刺激呢。”
……
此后,霍骧成了摩根的固定拍档。
这伙人除了钓鱼骑马一类的假期消遣就是浪费生命。
白日里,谢留行漠视一切,他永远看着霍骧一次次假意输掉马球,当个纨绔旁边的混子。
直到某一夜,霍舍友没忍住。
他先收到了小纸条,上面说:“你不想我吗?我的‘绿袖子’?”
霍舍友心想,真有点想了,他爬上窗口想约个架,那个家伙真等着他来,手里还在练习长笛。
月光下,谢留行剔透干净的眼睛有点郁郁,他发红的膝盖架着一本乐谱,雪白的肩头露着给空气看,这个未发育彻底的人把衬衣穿出了一种未来必定妖孽的色/情感。
这一幕莫名也很有白天那一出歌剧《绿袖子》的调调,但霍骧听出他的心情很烂。
谢留行吹错了一个音后,眼神懒散问:“今天不和摩根当哥们儿了?终于知道我们是立过血誓的好友了?”
霍骧脱掉鞋一起坐下:“我们不是深夜才能见面吗?今晚出不出去?”
谢留行说看时间再说吧。
这时候,霍骧发现王子娇贵的脚被不合适的鞋给蹭破了,他用手指揉了一下这脚背。
王子踢了他一脚。
霍舍友继续握住这双脚不放:“你跟黑腰公主的见面怎么样了?”
很明显,霍舍友亲自携带着两本暑假作业溜过来也不是打听别的,他要给王子分析一下他‘嫁’出去的行情。
谢留行不耐烦:“关你屁事。”
粗鲁的家伙就知道王子没有男德的样子肯定‘嫁’不出去,他张口就来:“我听说,她和你比试扳手腕,扳了十次,她赢了九次,最后一次,桌子塌了,你被姑娘家丢了出去。”
不想提的王子背过身,他的表情夹杂了一丝杀人不见血的冷漠:“没错,她成功拒婚了,她还跟她妈妈说,我一点都没男人味,杀只鸡都做不到。”
霍公子敞开怀抱关照起这人哀怨的小心脏:“那这姑娘还算个明白人。”
谢留行狂躁了起来,他单手掐住霍骧的脖子:“你什么意思!”
霍舍友吹了一下口哨,他完全没别的意思:“她的个性比较适合自己当女王,她在和你一样往外挣脱命运。”
“那你说谁适合?”骂人的谢留行懒得理他,“我告诉你,权势最能催生欲/望,就算我目前没发育好,也不影响我会有男人味!我早晚能征服全宇宙!”
听到他这么说,蛇人的妖艳狂气令人炫目不暇猛袭了过来,他拿富有挑拨性的爵士乐嗓音问:“你这张嘴光会吹牛和吹笛子,还吹过什么吗?”
谢留行大方一笑,他坐到了舍友的腰上,还了一句嘴:“你这张嘴光会吃奶和吃白饭,吃过别的吗?”
比流氓,王子从不会输,扬眉吐气的他拍了一把某人的屁股:“反正我的伴侣也不是你。”
大男孩这次没反抗,他扯了一下小男生的裤子:“你到底开始发育了没有?这么急着找老婆?先让我给你看看?”
谢留行当然不依。他冷冰冰说,我最讨厌你这条死蛇了,别碰我,霍骧回呛:“我也讨厌你,摩根那个混子都比你随和可亲。”
谢留行:“找你的宝贝摩根去!我也不带你泡皇室才能享用的温泉了!脏死你的蛇皮!”
霍骧:“你是不是找打?”
“你才是,王子草人不与庶民同罪,我想草谁就草谁。”王子殿下上手摸蛇的裤子:“你继父问你要的东西呢?你拿我撒气,刚当完摩根的小弟吧?”
还没洗澡的人丢给了他一桩要给出去的消息。
谢留行接过了,全看完后,他竟对着霍骧意外消了气:“怪不得……萨瓦里和不死星的皇室密切交往,格林公馆来了‘贵客’,你继父并不打算告诉皇室,不过也对,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皇帝靠不住,只有皇帝自己认为他是国家的主宰。”
他们恐怕也无法告诉任何人,萨瓦里大公做着昆仑星的军事大臣,此人正预谋着一场不可告人的政变。
谢留行:“不死星来的是谁?他应该姓……芙兰尔?”
霍骧:“就是太后的三儿子,他这次装成了贵族子弟,这人也是个不知张三李四的货,你多躲着他们点。”
谢留行:“哟,你还会骂人?这帮人到底做了什么?”
霍骧没办法,他不得不污染了一下舍友的耳朵,简单点说,霍骧前天跟着摩根以及芙兰尔看到了一只珍珠兔。
所谓珍珠兔游戏,就是一只兔子作为公共玩具,其他贵族家的少爷们会轮流给他的一个地方塞入珍珠。兔子努力夹多一点,他能拿到足够的报酬。但如果掉出来一颗,这只兔子就要挨珍珠先生们的教训。
谢留行对整个过程表示大为震撼。
“他们一起对一个人?”
谢留行会这么问,他是绝对不信霍骧当时会加入进去的。
“是个男孩,听说是乡下领主家送上来的,我找个机会送他回去养伤了。”霍骧认清现状,并抱怨一点,“霍启整天拿我妈架在我脖子上。”
谢留行:“你最好先瞒着你妈妈,霍启让你与他们为伍,但她并不希望你这么干。”
“正常人谁会这么变态?”霍骧提起来都一脸没好气,“我没和她说,她做她的贵妇就好。”
一起陪他躺下来的谢留行哼了一声:“好儿子,真孝顺,我劝你还是提醒一下莫丽莎,千万别相信男人的鬼话,霍启早晚会把你们的命也当成工具,带点钱跑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话是这么说,如今的他们真的无能为力,黄昏大帝是何种德行,这些朝臣们每一个都心知肚明。
用成年以后谢留行的话说,一个脑子正常的帝王是不能吸引到以上这两位大人物的,越烂的政权往往越会聚集一些烂中烂。
萨瓦里大公和霍启后来的事迹验证了一切。
光凭谢留行一个人,他根本做不到接手没有拥趸的混乱时局,世上没人会服他,若他直接告诉黄昏大帝,萨瓦里也能解决掉这个王子的命,两个少年的心情更坏了。
谢留行对着格林庄园发出了自言自语:“有时候,我真想捅出那把刀算了,你说,我把老格林找出来能有用?你拜他为师,当下一个太阳系第一名将?”
霍骧当时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象力丰富,还是单纯说着玩的。
“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呢,”谢留行又开始烦的骂骂咧咧:“我们到底算什么呢,我们这么活着有什么价值?我们明天会不会也变成珍珠兔?”
霍骧听不下去踢了他:“看不下去就快点站起来造/反。别他妈给我丧,你哥们儿还没挂呢。
“也是,”谢留行耻笑了一把内心仅存的天真:“算了,先做完作业,我们再悄悄洗个澡,千万别被人发现你和我一起偷偷玩,不然我们要完蛋了。”
到这里,二人组还是如常的状态,他们一起写完了功课,外头渐渐步入月中天,理论上,这座古老的庄园内不再会有意外。
霍骧早提前打听好了摩根他们的安排,谢留行跟着他保持前后步调,也没有闹出多大动静。
走到半路,霍骧背谢留行继续走了一段路,身体差的王子殿下抬起了腿,他亲密抱住了舍友的脖子。
前方的一个声音碰巧打破了这一幕,那人打趣:“你们原来这么熟啊,霍骧,谢留行?怎么都不说?”
衣衫不整的摩根迎接了晚来的两个朋友。
同是半夜找乐子,这帮躲起来的萨瓦里党们都敞开了裤拉链,这帮人的眼神像抓包了什么惊天秘密。
谢留行亲眼看到很多人包围了一个金发男孩,受害者扭曲不堪的两腿已经失去行走能力了。
见过一次这少年的霍骧连忙用17岁的背把其他视线挡了起来。
霍舍友握住王子放在二人背后的手。
【“别动,你救不了他,谢留行。”】
谢留行也知道这点,他绝对不能把霍骧在摩根手中得到的人脉也毁于一旦,霍启会打死继子的。
“唐古拉?可怜的唐古拉少爷?这满嘴叫骂的贱货这次怎么这么不经玩……话说,霍骧,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呢,”摩根继续踩住半死不活的珍珠兔,“你还骗我?我让你出来玩,你这是敷衍我?”
“抱歉,我不想扫大家的兴,我来了兴致就不想等,”霍骧看上去很烦,他指指谢留行:“刚找个地方吹了一发,你们接着玩。”
摩根和混蛋们没拦着。
等霍骧想带着谢留行溜,他们又被拦住了,芙兰尔和摩根对眼色:“喂,霍骧,王子给你吹得怎么样?干嘛不聊聊感受?”
未来的不死三世真的就是这么不着五六,和摩根是一路货色。
摩根找芙兰尔嘻嘻哈哈:“对啊,我们大家可是朋友,为什么这点好东西都不能分享?你加入我们才是正确的选择。”
芙兰尔:“如果你不肯,你对我们也不是忠诚的。”
霍骧的气味一下变了,他的舌苔底下抵着坚硬的毒牙:“忠诚是对狗说的,你们最好注意措辞,我这个人很桀骜不驯。”
摩根冷睨他:“怎么?想杀我?你是不是蛇皮痒了?你妈告诉过你爹是谁吗?”
霍骧知道这帮人一个都不能动,动一个,他也没办法在国立大学里生存了,但当着谢留行的面,摩根选择了一条阴间大道。
“我也想知道乱/伦的滋味,一定是品尝禁果的刺激吧?”
这次没等霍骧警告他做人小心点,有人先动手了,一把发挥稳定的银色长笛直直插/向了摩根的眼球表面。
摩根:“啊啊!!!”
谢留行废了他,所有人没想到一声不吭的王子会比霍骧更暴脾气。目眦具裂的混蛋们失去了言语,芙兰尔家老三连连大叫,连那个金发少年也是,他早傻了。
脸色阴沉的谢留行对着血长笛吹了两下,他结合着受害者的表情吹出满脸优美动人的眼泪,对同伙挥挥手。
霍骧把瞎掉的家伙踢到了10米外的池子里,看出血量,萨瓦里得考虑再生一个二胎了。
王子殿下毫不慌张,他像帝王般差使起了金发小伙:“你,过来,要不要加入?我们三个人要毁尸灭迹。”
霍骧:“同意的话,我们找几把铁锹,活埋更方便。”
唐古拉把心一横,管他妈的。
“王子大哥!霍骧大哥!看老子的!”
芙兰尔彻底开始慌了:“来……来人啊!谢留行,霍骧还有唐古拉要一起造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