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启灵
乾罗王朝，张府。
空旷的演武场寂静无人，道场深处的一间密室里，薛阆安静的盘坐在蒲团之上。
密室并不大，跟薛阆现实世界的高中课堂差不多。
青砖灰墙上，晃动的油灯拉扯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除了靠墙的书柜，置物的桌椅，就只有角落的两盏香炉飘起袅袅青烟。
青烟在靠近薛阆的身边时，变得朦胧迷幻起来，像是炎炎夏日烈阳下的柏油路面，被高温炙烤之后发生扭曲的样子。
在薛阆身前不远处，依旧一身男装打扮的李娉，一手摇着纸折扇，一手搂着双眸紧闭的张婉清，眼神里七分慎重，三分期待的盯着薛阆。
“准备好了么？”李娉忍不住开口问道。
薛阆手掐法印，神情凝重，在做最后的心态调整，没有回答李娉。
李娉虽然气恼薛阆的态度，但也没有继续出言打扰，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对薛阆至关重要。
经过两天的准备，今天薛阆终于迎来了重生之后的第一次修炼。
当然，薛阆修炼的功法并不是李娉提供的《浮生万刃》，而是烙印在脑海里的残缺玄功。
残缺玄功涵盖全属性，品级犹在《浮生万刃》之上，是薛阆上辈子除了时之刃之外最大的底牌。
薛阆结束热身，缓缓睁开双眼，没好气道：“你们这样盯着我，让我怎么尿……练得出来。”
在乾罗王朝的灵能修炼体系中，所有功法的开篇章节都是最基本的气息吐纳。
超凡者通过吐纳，将游离在虚空之中的灵能吸入体内，然后依据功法的不同，超凡者也会以不同的方式来提取炼化灵能，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超凡者第一次将灵能纳入体内炼化的过程，在乾罗王朝被称之为启灵。
启灵是一个非常痛苦，又极其宝贵的过程。
启灵必须一鼓作气，中途绝对不能间断，只有让灵能在全身经脉中完整的运转至少一周天，启灵才能结束，一旦中途发生停顿，狂暴的灵能瞬间就会暴动，轻则摧毁经脉，重则当场毙命。
对于超凡者来说，启灵不仅是灵能修炼的开始，更是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启灵的过程中，灵能在经脉中流转的同时，对筋骨、皮肉、脏腑都是一次洗礼，能极大的改善身体素质。
启灵坚持的周天数越多，灵能对身体的改善就越明显，这是今后的修炼中都无法重现的神奇效果。
因此，当灵能在经脉中运转一周天之后，绝大多数超凡者不会立即结束启灵，而是强忍着启灵的痛苦，继续运转灵能，竭尽所能提升身体素质。
更重要的是，启灵能够坚持多少周天，跟超凡者的天赋、家世、环境没有半点关系，全凭超凡者自身的意志。
越是坚韧的意志，灵能运转的次数也就越多。
因此，超凡者启灵时的表现，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预见未来的成就，李娉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特意守候在此，就是想验证一下薛阆的意志力如何。
而作为当事人的薛阆，自然不希望启灵的时候被人围观。
“别不知好歹，要不是怕你承受不了启灵的痛苦，你以为本宫会闲着没事跑来欣赏你启灵么？”李娉不屑道。
“就算我承受不了，你们俩在这看着，就能替我承担痛苦了么？”薛阆没好气道，面对李娉，完全没有君臣之礼，这也是李娉对薛阆很不满的一点。
“清儿的天赋，可以通过灵能力场判断你的状态，万一你真是个坚持不了一周天的废物，本宫也有办法保你一命。”李娉怒道。
薛阆翻了个白眼，不想逞口舌之能，回忆起前世的启灵经历，心底满是遗憾。
前世为了遮掩秘境行者的身份，薛阆只能选择乾罗年祭之日，张氏全族回祖地祭祀那天，深夜趁着张府没人偷偷启灵。
为了避免被人察觉，薛阆上辈子仅将灵能运转了一周天，就终止了启灵，浪费了这次绝佳的蜕变机会。
即便如此，启灵的过程依旧让薛阆感觉刻骨铭心。
狂暴的灵能，顺着经脉在身体里游走，宛如非洲大草原上奔腾的角马，在经脉中胡乱践踏，越是通透的经脉，这份痛苦就越发明显。
“娉哥哥，吉时到了。”张婉清小声提醒道。
在乾罗王朝，启灵是跟婚丧嫁娶同等重要的人生大事，自然少不得各种迷信做派。
选个黄道吉日作为启灵之日只是基本操作，一些豪门世家，甚至有一套繁琐的启灵礼仪，不仅要提前三天吃斋诵经，更要焚香沐浴、祭祖问天。
张府原本也为薛阆准备了这一套流程，但是李娉摆摆手，直接给取消了，倒也省事。
吉时已到，李娉也不跟薛阆争执，退出密室，转动机关，落下一扇石门将薛阆独自隔绝在密室之中，不过薛阆很清楚，这扇石门可以阻隔视线，但是隔绝不了张婉清的透视之眼。
薛阆也不拆穿，双手十指交叉抱拳，抵住眉心，终于又做出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姿势。
随着手臂慢慢举过头顶，十指松开，双臂向两侧自然舒展，一股熟悉的灵能波动开始顺着浑身毛孔涌入体内，随之而来的痛苦开始侵袭全身。
感觉像虫噬，又像针扎，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酥酥麻麻的感觉，但是薛阆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越到后面，痛苦的等级会逐渐强烈起来，宛如碧海潮生，一浪接一浪，绵延不绝。
真正的煎熬还没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薛阆静坐不动，宛如老僧入定，只是额头不断渗出的细汗表明启灵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渐渐地，薛阆的鬓角也开始滴落汗珠。
针扎虫噬之后，便是刀割鞭抽，越往后痛苦会越发剧烈。
薛阆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被人拿捏着，像搓面团一样揉来揉去，等到足够劲道之后，先是在滚烫的油锅中涮上一圈，然后扔进凛冽刺骨的冰海之下。
各种难以形容的苦痛折磨开始轮番上阵，虐得薛阆死去活来，牙根打颤。
一炷香之后。
“清儿，他怎么样？”李娉虽然用石门隔绝了声音，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避免打扰到薛阆。
启灵的第一个周天，运转时长因人而异，越是通透的经脉，灵能运转也就越快，灵能运转一周天所需的时间也就越短。
寻常超凡者启灵的第一个周天，往往是以天为单位，但是薛阆的经脉通透，李娉要求薛阆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一个周天。
“薛乐已经完成了第一个周天的灵能运转，马上开始第二周天，目前灵能力场的波动也很稳定。”张婉清虽然紧闭双眼，但是薛阆的灵能力场却清晰地出现在她的意识之中。
“倒是小瞧他了，居然跟我一样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第一个周天的运转。”李娉嘴上不饶人，眼神里却透露出喜悦。
虽然一炷香的时间是李娉的要求，但是真要达到这个条件，也绝非易事，现在薛阆的表现已经满足了李娉的预期。
“娉哥哥八岁启灵，薛乐都已经十五岁了，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张婉清替自己的心上人说道。
如果薛乐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惊掉下巴。
启灵的年纪越小，灵能对身体的改造也就越完善，对日后的修炼大有裨益，但是如果太早开始修炼，少年的心智不够成熟，意志不够坚定，极有可能无法承受启灵的痛苦，导致第一次修炼失败，前功尽弃。
后来经过不断的摸索，乾罗王朝的超凡者终于在不断地尝试中，找到最适合启灵的年纪，在十二到十五岁之间，在此之前超凡者最多修炼一些淬体之法。
身为天眷者，李娉觉醒得很早，甚至八岁那年就开始修炼灵能。
这是一个很疯狂的决定，即便很多出身强大修炼世家的天才，也很少有十岁之前就开始修炼灵能的。
“娉哥哥，你去休息吧！这边我盯着就可以了。”张婉清拽了拽李娉的衣角，不喜欢李娉这样重视别人。
“没事，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坚持几个周天！”李娉有点期待。
……
“他怎么样了？”李娉差不多每隔一会，就会问一下张婉清。
“第五个周天了。”张婉清有些疲惫了。
从清晨到傍晚，张婉清已经坚持了整整一天。
不久之前，张宰辅也亲自过来了一趟，得知薛阆的启灵还未结束，脸上也露出惊诧的表情。
“他的灵能波动怎么了？”李娉神色严肃道。
第五个周天还在李娉的预料之中，但是薛阆淡定的表现却超乎李娉的想象。
“之前有过一阵轻微的波动，但是现在反而逐渐平息了下来，真是奇怪！”张婉清有些纳闷说道。
启灵就像长跑，越往后越是疲惫，灵能对经脉造成的痛苦也就越是严重，启灵者越往后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难看，不过薛阆此时表情还很平静。
时间逐渐流逝，薛阆的启灵来到第六个周天，李娉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五周天，是李娉给薛阆设立的底线。
六周天，则是李娉对薛阆最大程度的期望。
两者之间虽然仅相差一周天，但是效果确实天差地别。
很显然，薛阆现在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李娉的希望，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薛阆的极限究竟在哪里了。
第六周天完成！
第七周天完成！
第八周天完成！
终于，薛阆的启灵来到九周天，李娉的表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连李娉自身，启灵也只完成了九个周天，而这已经是整个乾罗历史上能排得上号的优异成绩了。
“第九周天完成！”张婉清轻声吐露，表明薛阆已经追平了李娉的记录。
一个强大的下属固然稀缺，但是当下属的天赋超越自身的时候，自己还能控制得住么？
李娉手中的折扇被捏的吱吱作响，但是最后李娉还是放弃了打断薛阆的想法。
毕竟，见证历史的机会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