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买粮
生活越加艰难，人们的食谱都开始变得多样化，起初只是挖野菜，后面只要能入口的野草都不放过，更有甚者揭那榆树皮回家煮汤喝。
许多人都舍不得动那点分下来的粮食。
只有先熬着，等到天气冷了，那大雪封山时，可找不着东西吃。
朱丽华挎着竹篮，一脸担忧的进了院子，待瞧见父子几人在院子里踩土时，她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悄声问道“都藏好了吗？”
狗蛋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脚下用劲将土踩得越加板实。
他们将大半的粮食和一篓干板栗埋在了院子的自留地里，等到冬天到来，彻底没有吃的，也算给自家留了个退路 。
朱丽华将卡在竹篮里的稻粒小心的抠了出来，拾掇拾掇竟也有一小把，用力的敲两下，又从缝里掉下来了几颗。
稻子收了有小半月，二季稻很快就长了起来，零零散散的，全靠人工一枝枝的摘下来，朱丽华早早的就报了名，一天时间里有大半都泡在田里捡稻穗。
就这多多少少挣点工分。
有那懒散者，干脆就不上工了，左右也分不到多少粮食。
“这救济粮到底能不能下来？”朱丽华面有忧色，今天又有好几个人跑去问大队长，现在也没个答复。
他们村还好，左右是吃的差了点，上秧村那边听说已经开始乱了，这才过多久啊。
“难。”秦智林皱紧了眉头，他们都是逃荒过来的，对救济粮这东西再清楚不过，有是有，什么时候能拨下来就不知道了。
何况今年多干旱，怕是许多地方都遭了灾，减了收成，这粮食一事就更难说。
“现在都这么难，冬天咋过，难不成又让咱们去逃荒吗？”朱丽华轻叹了口气。
秦清闻言也望向了秦智林，目光难掩担忧。
“瞎想什么呢，船到桥头自然直。”秦智林安慰道。
“只是可惜眼下买不到粮食了。”
……
张英披着块蓝头巾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差点绕迷路了，这黑市可真难找。
前天她收到杨爱国寄回来的钱票，嘱咐她到镇上买些粮食放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男人哪里知道，镇上早就买不到粮了。
这不她悄悄摸摸的上黑市来看看。
左右那笔钱放手里也是闲着，现在大米飙升堪比肉价，索性多买一些藏在家里，等过些日子倒卖出去，岂不是能再赚一笔。
女人的算盘敲得叮当响。
路边一个穿着白布衫的男人面前搁了小半篓白花花的大米，张英立马冲了上去，瓮声瓮气的问到“兄弟，这大米咋卖的？”
男人脸颊消瘦，眼睫阴冷，闻言懒散的打量了她一眼，随口道“七毛一斤。”
张英的心有些肉疼。
“这么贵哩！”
“大姐，不贵呢，再过些时日你怕是有钱也买不到咯。”
余聪瞧她也是一副买不起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讽刺。
张英四下瞧了瞧，可再没有卖米的人了，她微微靠拢压低声音问道“兄弟，我买的多，你给我算便宜些。”
张英比了个数。
蓝布巾下罩着的俨然一张小媳妇的脸。
因着整日的好吃好喝，面色还算不错。
男子的眼神有些闪烁。
张英瞧他许久没有反应，忙微抬下颌问道“你到底有没有这么多？”
男人瘦削的脸上堆满笑意，眼珠子一转便应下了。
“我余聪做的就是粮食生意，这你放心，要多少有多少。”
张英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和男人商量好天黑后将东西偷摸送过来，到时再给钱。
……
夜半时分，男人带着帮手将粮食扛了来，整整四袋，一袋一百斤。
张英早早的就等在门前，男人放下粮食，靠在院墙边歇息，不经意瞧见屋子里一片漆黑，他的眼神暗了暗，试探道。
“妹子，就你一人在家呢。”
张英心里一咯噔，忙解释道“那哪能呢，我还有个弟弟呢，要不咋买这么多粮食，这男人就是吃的要多些。”
张英掀开袋子口瞧了瞧，全是白花花的大米。
她正准备上手细看时，余聪的手突然覆了上来，吓得张英像被火烫了似的赶紧往回缩。
“妹子你就放心吧，这都是纯大米，不掺假。”
张英闻言讪笑了下，不愿再与这二人多待，总觉得这个余聪看人的目光毛毛的，她麻溜的将包在帕子里的钱递了过去，男人一把接过，眼神晦暗难明。
“妹子，这粮食重，我们哥俩帮你搬进去吧。”
女人的心有点忐忑，这莫不是引狼入室。
好在西厢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张英松了口气大声道“我弟起来了，他会帮我搬粮食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余聪有点不甘心，直到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眼角余光瞧见那窗上的人影他这才陪着笑说“好吧，以后有需要再来找我。”
说完转身就走了。
张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准备看看粮食。
谁知道抬眼就见少年倚在门框前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婶儿，我什么时候变你弟了，可当不起。”
说完就摔上了门。
张英狠狠呸了一口，这个没眼力见的东西，也不过来帮她一把。
累的她苦哈哈的把这几百斤的粮食搬进了屋。
张英坐在桌前猛灌了碗水，洗漱完后就径直躺到了床上，脑子累的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事忘了一样。
翌日一大早，昨天用力过度的张英感觉手脚酸痛，刚刚起床院门就被推了开来，杨爱国匆匆的提着一袋粮食走了进来。
“英子，买着粮食没，我托老乡又给带了点玉米面回来，怕你和莲生不够吃呢。”这个黑壮的汉子脸上写满了担忧。
张英赶忙将东西接了过去。
“买了，你把钱寄过来第二天我就去买了，你看，整整一大袋呢。”说着女人推开了厨房门，里面放着袋标准大米，整整一百斤。
杨爱国的眉头皱了皱，大步走了过去。
小声嘟囔着“咋买大米呢。”
还是顶好的那种，看起来就不是便宜货。
杨爱国将大米翻了翻，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大掌一插直接翻了大半的白米上来，躺在白米上面的野麦子和细碎土疙瘩尤为扎眼。
张英眼前一黑，哆嗦着上前将一整袋的大米尽数推到在地，除了面上那一层，下面全是滥竽充数的野麦子。
杨爱国脸都涨红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女人。
“英子，你这是着了别人的道了，这大米哪儿买的！！”
张英眼睛惊恐的睁大，心跳加速，连唇都隐隐发白。
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将橱柜门打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三袋大米，她手忙脚乱的一一拆开推倒，无一例外里面藏的都是野麦子。
“啊……”女人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杨爱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两手用力抓住张英，强迫她冷静下来。
“英子，你这粮食到底哪儿买的！”
张英颤着牙，语气绝望。
“黑市 ，一个叫余聪的人，骗了我整整四百斤纯大米啊……”
杨爱国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你……你哪来儿的这么多钱？”
现在大米堪比肉价，他寄回来的钱可买不到这么多。
张英猛得捂上了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眼神惊惶。
这个粗线条的男人难得细心了起来。
“你哪儿来的钱，说啊，你是不是在外有人了？
男人的话字字诛心。
她的脸霎时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