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分歧（7）
如月时雨的金瞳在夜晚里就像黑猫发光的瞳仁。
夏油杰放下水杯, 看了一眼客厅的钟表——约莫凌晨三点半。
他随手把水杯冲洗干净，走回客厅，低声问：“不睡觉干什么呢。”
问完了之后, 他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典型的没话找话。
想来也是，哪怕如月时雨再怎么信任他夏油杰，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彻底昏睡过去。这点警惕性, 少年还是有的。
更何况他夏油杰是个“大反派”，明天就要去攻陷高专，以百鬼夜行吞噬行人的那种。
如月时雨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乖巧地回答道：“我在看星星。”
夏油杰伸了个懒腰，随口说：“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随便看看也好, 毕竟东京平时没有什么星星。”如月时雨顿了顿，浅笑道, “可能是地上太亮了吧, 比方说霓虹灯。”
夏油杰看着因为室内外温度差而形成白雾的落地窗，也不知少年是怎么能看得到星星。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话题将对白进行下去：“夜晚霓虹灯下，是诅咒丛生的地方。”
如月时雨反驳说：“但是在高空俯瞰非常美丽。”
夏油杰冷嘲道：“猴子们加班的灯罢了, 还不如看星星。”
如月时雨被这句话逗得笑出声来，继续发散思维道：“又也许是挑灯夜战的学生？但不论如何，人类需要科技,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
夏油杰否认说：“咒术师可未必。”
“需要的。”如月时雨伸出手, 指尖点燃一小簇死气之火, “举个例子, 从发光照明的层面, 我确实不需要LED灯管, 但我一个人的火没法制造那美丽的夜景。”
他说着将手腕一震，指尖的小簇火焰立刻扩散成掌心之上的一大团：“当火焰变得凶猛，它只会创造地狱一般的场景，炼.狱罢了。”
夏油杰看着少年手里橘黄色的火焰，就这么一簇光，足以照亮整个黑暗的客厅。
“那我可以接受你这段话里合理的一部分。”青年单手叉腰，轻松地斜站，笑说，“猴子们只要留下技术就可以，咒术师去学就好了。”
如月时雨思忖片刻，收了火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认输了，这可太有道理了。”
夏油杰看着少年，意外地眨了眨眼，他本以为少年会坚持不懈地观点输出试图给他洗.脑，没想到真的就是随便聊一聊。
青年耸耸肩，说：“你比我还能没话找话。”
“不说点什么，我嘴巴闲。”如月时雨笑说。
夏油杰捂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挥挥手走进自己的房间：“那你自言自语去吧，我睡了。”
如月时雨重新缩回沙发裹紧小被子，说：“晚安，夏油先生。”
百鬼夜行并不是早八开始行动，而是随着平安夜的日落时分而展开，也就是说他还有整整半天的时间需要去消遣。
曾经在哪都能睡得香甜的少年莫名失了眠，辗转反侧，终是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跳下沙发，悄没声地走出屋子，穿过黑暗无光的森林，开始在街上闲晃。
哪怕是平安夜，此时的东京也是安静的，唯有灯光还在不住地闪烁。
2017年12月24日，星期日，距离太阳升起还有10分钟。
少年想，他可以去看一下日出。
本就是咒灵的身份，也不用担心被普通人看到，他随手利用死气之火的推进力飞入看似深紫色的夜空，又慢悠悠地冲高塔飞去。
如果能去靠海的地方自然景观更好，但想到要在十分钟内在寒风中飞奔过去，少年想，就为了看个日出，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要问东京里，俯瞰夜景迎来日出哪里最为适宜，对于他们这种人自然是晴空塔。
他受不了冬天的寒风，便加快了速度落到晴空塔的尖端处，也没舍得熄灭手里的死气之火，捧在胸前取暖。
应该把羽绒服捡回来的，那可是刚买的啊。
他后知后觉地叹息。
“有先客了，咒灵君。”
青年的声音顿时让如月时雨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心脏鼓动的声音惊人得大，整个胸腔都似是在被巨鼓击打出渐快的鼓点，乱了节奏，也乱了思绪。
他根本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这声音——是五条悟的声音。
……糟了。
如月时雨也不管动作自不自然，赶紧熄灭手里的火以防对方看到他的脸，又把兜帽赶紧盖到脑袋上使劲往前扯着。
只能说，幸好五条悟在他斜后方，而现在这里还黑得很。
五条悟好笑道：“怎么，认生啊？一个咒灵大凌晨的来东京塔顶端是想做什么呢？看日出——呵，用脚想都知道不可能吧。”
他说着歪头扶了一下墨镜，俏皮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杀气：“要我是咒灵的话，就会趁机让东京塔坍塌下来，让这一带陷入一团糟的境地。你说是不是？”
如月时雨心中哀嚎：不！我就是来看日出的！
说出来五条悟会信吗？
显然，不会。
五条悟见对方安静不语，低着头站在东京塔的边缘像是电影里的中二少年凹造型的样子，忍不住拉下墨镜认真扫视了一下少年，其咒力量庞大得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乙骨忧太，只是有被对方好好压抑着。
咒灵懂什么低调，只能是隐藏实力，心里有鬼。五条悟如是想着逐渐收敛了笑意，沉声道：“说话啊。”
如月时雨痛苦面具。
他能说什么啊！
在这个注定要百鬼夜行的日子里，告诉咒术界天花板：“您好，我是咒灵，我穿着个五分袖九分裤，冻得要死，来看日出的”？
——谁信啊！！
“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要说是个哑巴咒灵，我倒是不信。”五条悟冷笑道，“还不如告诉我你是来看日出的，相较而言还更可信一点。”
如月时雨急忙接话，解释道：“巧了，我就是来看日出的！”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谁信啊。”
如月时雨依然低着头，泪眼婆娑地喊道：“您不是说可信吗？！！”
五条悟缓缓打出一排问号：“hi，咒灵君，‘相较而言’四个字认识吗？咒灵的教育也该跟上了。”
少年试探地把一只脚伸出边缘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走？”
五条悟“哈？”了一声，说：“你走的话我就会追上去把你杀了。”
果然啊！他没有立刻跳下去是对的。
如月时雨抿紧了嘴唇。
说实话，他很想看一眼对方，但他不能。按理来讲，他们在这个节点是没有相遇的，不然半年后他穿越至这个世界，五条悟要没认出他来，少年是不信的。
他不该出来的。
少年突然有点埋怨起彭格列的超直感，哪怕不过迁怒。
方才的超直感像是失了灵，让他顺着本心走到这里来，就为了看一场日出。分明就在不久前，他就和五条悟在横滨一起看过了日出。
但又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经历，才使得他突然萌生了跑来看日升的想法？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直接翻身坠下晴空塔，燃起死气之火开始加速。五条悟说到做到，两步冲到边缘一起坠落，伸出手指开始凝聚咒力——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放过送到眼前来的特级咒灵。
如月时雨咬牙，率先出击。他知道对拥有无下限的五条悟而言，死气之火也就能不断地遮挡对方的视线，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却也是足够。说到底，他的目的就是能在对方手里逃出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就可以。
他逐渐加速并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地面近在咫尺。下一秒五条悟的技能【赫】直接轰了下来，一如他们在高专的初遇。少年改变死气之火的方向，让自己硬生生拐了个弯，多亏于赫撞裂地面形成的飓风而得以加速，碎石不断地撞上他的死气之火熔解。
如月时雨感慨万千地想。
晴空塔，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内心深处渴望自毁的地方，是第一次和某个人破罐子破摔地跳下去的地方。
——更是他对五条悟彻底动心的地方。
他不知道是不是吊桥效应，但想来也不是，他并非是一个畏高的人。
他也不知道是在晴空塔动了情，还是在坠入五条悟的领域后才倾了心。
2017年12月24日，圣诞节的第一缕阳光拂过东京。
如月时雨狡黠地冲进店铺密集的地方遮蔽身影，借此防止五条悟放大招把这一带夷为平地——也许是高专时期的他还真能做得出来，但好在这是作为教师的五条悟。
只是有点遗憾，没能看到日出。
但也还好，他看到了日出的光驱散了东京的黑暗。
而五条悟就在不远处，哪怕是作为敌对的立场。
五条悟活动了一下脖子，冲着少年藏身的方向扬声道：“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如月时雨紧闭双眼，轻声唤道：“系统，回应我。”
【系统已开启。】
他轻声呢喃：“把马甲【山本先生】传送到我身边。”
【马甲：山本武，进入控制模式，开始传送。】
五条悟耸了耸肩，说：“行，那我过去。”
如月时雨不敢动弹，只能安静地听着冰冷的系统音播放着数字百分比，焦急地想。
——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