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事
这是易执安第一次杀人。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杀死老三的，但这也让他更加恐惧。
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曾经对那团血泥做过什么，可越是无法想象，他越会控制不住的去想象，自己有可能的各种做法。
想象，才是恐惧的根源！
杀人的滋味竟然这么可怕！
真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会有像黄泉四魔这样，以杀人为乐的人。
可是今天，他们成了被杀者，而作为杀人者，老顽童会和我一样，感受到同样的恐惧与痛苦吗？
易执安越想越吐，越吐越想，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恐惧都吐出来，直至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呻吟。
“老顽童”
易执安急奔到老顽童身边，背过身擦了擦嘴角，吐到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生气，嘴角挂起一抹轻微的弧度，低头看向老顽童。
他不敢去碰老顽童，他怕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惊走老顽童最后一丝生机。
老顽童的脸色同样惨白，那是失血过多的惨白，他流了太多血，身下的泥土同样变成了一片血泥。
“老顽童，你怎么样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老顽童，易执安哭了。
强烈的恨意驱散了杀人的恐惧，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要杀人。
原来，有的人是以杀人为乐，有的人杀人却是为了救人，就好比老顽童，就好比刚才的自己！
老顽童杀人的时候应该是痛快的吧？不是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易执安这才明白，为什么苍龙传说里会有那么多侠客，因为“侠”这个字，是流淌在苍龙人血脉里的勇气与自豪！
我今天是不是也能算一名“侠客”呢？
易执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曾经抛弃了肖南海，也因为他的过错造成了老顽童现在的处境，像他这样的人，配称为“侠客”吗？
纷乱的情绪让易执安的脑子无比混乱，直到老顽童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小兄弟，麻烦你把南海抱过来，好吗？”
“好，好”
易执安手忙脚乱的擦去了眼角的泪痕，狂奔到肖南海的身旁，又抱着他狂奔回了老顽童身边。
“就把他放在我旁边吧，我想看看他。”
易执安轻轻的将肖南海放在了老顽童身旁，老顽童艰难的转头看向肖南海，眼中充满了珍惜与不舍，渐渐的，他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
“小兄弟，听我讲一个故事好吗？”
“好”易执安坐在了血泥之中，静静的看着老顽童。
“咳咳”老顽童咳出了一口鲜血，连喘几口粗气，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总喜欢强迫别人听故事，你说好不好笑？”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易执安哽咽着，奔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好笑你也别哭啊，你这一哭，我都不好意思逼你听我的故事了。”老顽童笑道。
易执安赶紧擦了把脸，擤着鼻子道：“没事，我不哭，你说。”
“说起来，我的故事很狗血。”老顽童把头转向天空，目光很空洞，声音很平静。
“我十八岁就当了兵，我在部队里刻苦训练，再加上小时候又跟村里的一位老人练过几年武术，很快就得到了上级的赏识，军衔也越升越高。
之后的情节就跟小说一样，我跟村里青梅竹马的恋人结了婚，生了娃。
按照我当时的军衔，退伍以后就能回到当地安排一个很好的工作，就算没有小说主角那么辉煌的人生，至少也可以让这辈子过的安枕无忧。
所以我当时的梦想就是，好好坚持到退伍，然后回来当个小小的干部，陪着她和孩子，一起快快乐乐的过完这辈子。
可是你知道，军人，总是有着一腔热血的。
就在我即将退伍的前夕，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要把我调动到特殊部队，我当然义无反顾的答应了，她当时也没有反对，只是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我离家那天，她很早就起了床，就这么默默的抱着孩子帮我收拾行李，什么话也不说。
我当然知道她舍不得，可我什么也没说，后来她把我送到车站，一路上也是默默的抱着孩子，什么都不说
等我们到了车站，车开了，她却突然攀着车窗，抱着孩子，跟着车子跑了起来。
我看见她手上都鼓起了一根根的青筋，那一刻我害怕了，我赶紧让司机停下了车，车门打开的瞬间她抱住了我，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是抱着我，眼泪不要钱似的流着。
那一刻我也想哭，可我知道，我的眼泪留下来，我的人也就留下来了，所以我没有哭，我走了。
我就那样走了，留下她抱着孩子，站在车站门口呆呆的看着，车子走了，我的眼泪也很快流下来了，可是她看不到了。”
说到这里，老顽童长叹一口气，猛烈咳嗽起来，或许是他的血早已流干，他没有再咳血，但眼泪却咳了出来。
老顽童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进了特种部队，这才知道那里是南天门，但南天门很特殊，特殊到我几乎没有了假期。
于是又和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我很快收到了她寄来的离婚协议，那天晚上，已经被泪水浸泡过一次的离婚协议，又被泪水浸泡了一次。
我离了婚，她改了嫁，后来我才知道，有一次她碰上了色狼，是她的一个高中同学救了她，那个人本来就暗恋她，一来二去他们就好上了。
所以我也不恨她，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我能有什么资格恨她呢？
我也偷偷的去看过她和孩子，看见他们过得很好，我也很开心，直到后来……”
老顽童突然停顿了下来。
易执安等了等，老顽童还是沉默不语，他这才小心翼翼问道：“后来怎么了？”
老顽童眼中渗出了几滴泪水：“后来末日病毒爆发了，我和战友们赶赴了救援第一线，然后我就感染了末日病毒疯了！”
说着，老顽童转头看向肖南海，他眼角的泪水还没干，脸上却充满了快乐和幸福：“虽然我疯了，但我在这里却过的很平静，很快乐。”
“对了”老顽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易执安道：“能再给我吃颗糖吗？那是南海送给我的，很好吃。”
易执安小心翼翼的从老顽童裤兜里掏出糖果盒，上面已经凝固了一层厚厚的血浆，他的手滑了好几下，这才打开盒子，又在衣服上用力的蹭了蹭手，这才拈起一颗糖果，小心翼翼的放进老顽童口中。
这次的糖果是红色的，和老顽童嘴里的鲜血一样红！
老顽童轻轻的吮吸着口中的糖果，脸上洋溢着满足。
“老顽童！”
易执安突然惊恐大叫了起来，他看到，老顽童眼里的光，正在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