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睡觉
父亲买来羊肉，我已经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
这个家虽然破烂不堪，但我从心里喜欢，因为这里有我熟悉的味道，有我夜思梦想的东西。
父亲一边烧锅，一边向我问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你爸爸真的不知道。”
红红的火舌舔着锅底。
我坐在父亲的身边。
我不能把所有过去的事讲给父亲听。
我只是这样安慰道：“父亲，你真的不用担心姨夫那边，我已经大了，知道怎么做事，他不敢找你的。你放心就好了。”
父亲接着问道：“听你姨临走时说，是让你接你姨夫的班，去矿上班，这事成了吗。”
一提这事我就生气。
“接班，接什么班啊，姨夫让他的闺女给接了，咱不是人家亲生的，人家能把班给我接。”我生气地说道。
“唉。早知道写契上了。”父亲叹口气说道。
父亲想的太天真了，他认为写契里面，就不会变。
这是山里人认知，其实外面世界已经变了，别说契了，就是发誓赌咒，人需要变的时候，一定会变，我在外面看的多了。
“你成家了吗，有娃了吗。”父亲接着问道。
父亲怎么会知道我经历那场车祸后，现在是废人一个了。
我这时对父亲大声地说道：“成什么家，谁愿意跟一个过继的儿子生活。”
好像我的车祸是父亲一手造成的。
父亲一看我生气的样子，便把还想问的问题都咽了回去。
我们父子俩便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我向父亲说道：“母亲的坟在哪儿，我想去给母亲上坟。”
“二孩，这还不到节呢，不能去上坟。”父亲拒绝道。
“什么节不节，我只想给母亲烧点纸钱。”我生气地说道。
一提到母亲，我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二孩，我说不能上就不能上。上坟要按节来，乱上，那么我们家里的风水就会坏的。
二孩，我求你，等到过年我多给你娘烧点纸钱，就说是你让我烧的纸钱。
如果现在上，你娘会在地下不安的。”父亲也把声音提高了。
山村只是在固定的节日给亲人上坟，平时是不能上坟的，否则会人鬼不安的。
这也是一种迷信。
但是父亲固执地认为这是对的，人越是穷，越是守着那些破规矩活着。
我知道我再争吵，父亲也不会同意我给母亲上坟的。
算了，我就等到过年吧，反正我暂时还走不了。
母亲，我一定要到你坟头大哭一场。我在心里说道。
我看见父亲此时烧锅用的是一把把没有破壳的大核桃。
我说道：“你怎么能用核桃烧锅，这个在山外要两三块钱一斤呢。”
父亲答道：“这东西一出油就不能吃了，烧锅正好火旺。满山都是，可是没有出路，好东西也运不出去。
年前赵老四想背点核桃出山，弄点钱过年，可还没有出山呢就把腿摔断了。
你回来干吗，咱这个穷山村，许多人想出去还出不去呢。”
我没有再回答父亲的话，只是说道：“我想见见姐姐，你能不能让姐姐回家一次。”
父亲说道：“你在家住几天？这个月初六是大集，我可以让人给你姐传话。北山离我们这里有些远。”
“我可能要住些日子了。”我对父亲说道。
其实我真的也不能确定到底在这个山村里住几天还是几年。
一切都是未知啊。
我和父亲做好了晚饭，那两个弟弟果真没有回家吃饭。
只有那个疯二英吃了一嘴油，高兴地坐门口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
父亲向我叹息地说道：“二孩，你两个弟弟一点也不争气，整天只知道赌博，我也年纪大了，问也问不了。
当初，真该把这两个东西给过继过去，算了不说了。”
父亲佝偻着腰给我收拾一下住的地方。
两间屋，小国和二英住一间，父亲和小华住一间。
父亲把自己的铺盖一卷弄进做饭的小屋里。
朝我说道：“你和小华一起睡，我睡这间小锅屋。”
“我睡锅屋。”我说着，就把父亲的铺盖放下。我怎么忍心，父亲因为我来而住在小锅屋里。
父亲摇摇头，向我说道：“你是客，必须住主房。”
我听到父亲这么一说，我的心很痛，到现在父亲还把我当客人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两个弟弟玩到很晚才回家。
我本来想趁着夜色与弟弟们谈谈心，但他俩进屋后连理都没有理我，他们就各自爬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去了。
临睡前，小华嘟囔着：“今天都输光了，咋来个丧门 星啊，狗屁哥。”
唉！我又成丧门星。我听见也装作没有听见。
想想我在齐河徐三那里，徐三老婆就骂我是丧门星。
小华这一声嘟囔，我怎么也睡不着了。
跑了这么些天，也不知惠玲生了吗，生的是男是女，我的光棍爸爸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姨父又欺负他了吗。
因为惠玲怀的不是我的种，所以我对她的牵挂根本没有多少，把她放在光棍爸爸那里对我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我听见床上有穿衣声。
小华要尿尿？我在心里问道。
他却轻轻敲西屋小国的门。
“到我了，咱讲好的，下半夜归我，你不能耍赖。”小华敲门时轻轻地说道。
小国很生气地开了门，把小华放进去，然后他自己披衣到小华的床上来。
原来，小华是到小国的屋里去睡觉，这弟兄俩在乱来。
我在被窝气的发抖，这一家子到底算怎么回事，真想起身给这俩个弟弟一人一个大嘴巴，但转念一想，算了，刚来才一天，就与他俩作对，如果弄不好我连这个归宿都没有了。
西屋传来二英骂叫声，但过一会又平静了。
这是入秋的的时节了，窗外的夜空格外清朗，那星星挂在夜空里，伸手就能摘到。
我想起小时候与姐姐一起玩指天星过天河的游戏，母亲会在一旁看着我们笑。
我想起了母亲，心又痛起来，娘啊，儿来看你了，你在哪里啊。
只有那满天的星斗在村庄上空闪烁着，而我再也看不到母亲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