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进入四月，连着几天都是阴雨天，北川被烟雨所笼，沉闷的像一座被隔绝的孤城。
ktv的生意也因此冷清的很，几乎没有客人。
包间里，陆野被两人围着。
“怎么样，教你的方法挺行吧。”白成安搭着陆野肩膀，撞了撞他。
“行个屁。”旁边女生搭了腔，“换成我，只会觉得陆野是个渣男。”
“夏思瑶，你懂什么，男不坏女不…”白成安话还为落，一个抱枕在他头顶砸了好几下。
“放你妈的屁，都什么年代了，男人也得守男德懂吗！”夏思瑶推推陆野，“喂，你这算是动心了？”
陆野失笑，没作答，点了支烟含在唇角，氤氲之下，他眼睑稍垂凝视手背上的疤。
心口涌起哽意，呼吸变得紊乱，陆野扯开领结，单手揭开衣领，用嘴呼吸依然压不住那股冲上喉咙的辛辣感。
“陆野，你快跑，你跑啊！”女人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重叠着李一一哭腔娇柔的声音，“陆野，你跑吧。”
一声声如重锤撞击心脏，陆野冲进厕所撑着洗漱池边，干呕起来，等缓过劲，用水冲洗，他缓缓抬了头。
镜中布满血丝的一双眼，泪与水混合分不清。这张隽逸的脸，一瞬变得可憎。陆野握拳砸向墙壁，关节麻木，又一下，破了皮。
门外拍门声持续半晌，才将失去理智的陆野唤回，停下手，已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我回家了。”陆野垂着手，从厕所出来，额间冒着细密汗珠，嘴皮病恹惨白。
他几乎是跑回的望江名门，开门那一瞬，陆野跌坐在地板上，冰凉寒意从腿部蔓延到全身。
屋内漆黑一片，他脚边是一盏夜灯，陆野望着它有些晃神。灯是李一一昨天亲手安装的。
她说，“这样就算你喝醉了，也能看清脚下路。”
陆野蜷缩起身体，肩膀抖动不止。
他掐着自己手臂，尽力压住不让自己发出声，扰了她休息。
-
次日周末，李一一握着手柄，还在和屏幕里的猪头怪做斗争，陆野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从厕所出来。
肩上搭着一条白毛衣，白t恤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陆野抓起毛巾揉揉头顶，趿着拖鞋，懒懒散散走到李一一旁边坐下。
陆野身上带着水雾热气，清冽海洋味钻进鼻腔，李一一指尖一颤，电视屏幕白了一瞬，又回到游戏的出发点。
“学霸打游戏还挺菜啊。”陆野声音懒洋洋的，带点儿鼻音，有些瞧不起人似的。
“你行你来啊。”李一一撅着嘴，手柄直接塞到了陆野手上。
男生或许自带游戏天赋，陆野试过手柄上的按键对应的技能后，开始操作起来，不到一小时，已经解锁了新地图。
李一一揣起手，杏眼瞪的圆圆，这个地图她和它杠了三个月始终搞不定，这男人居然只花了四十几分钟。
“嗳，帮你解锁了一个新地图，你也帮我个忙呗。”陆野放下手柄，毛巾也从肩上扯了下来，拿在手里揉捏着。
“什么忙？”李一一狐疑瞥了他一眼。
“陪我去同学会呗。”
李一一拿水的手停在空中没了动作，她侧目对上陆野，眼睛比看他打游戏还圆些。
这男人真的暗恋自己？
他明明更像个祖宗。
“我…”李一一支支吾吾，不知道是否该问，一咬牙，还是问了，“我以什么身份去？万一别人当我是个蹭饭的，多没面子。”
或许是见了李一一躲闪的眼神，陆野的手没之前握的紧。他调整坐姿，背靠在沙发上，悠悠开口，“我是想你装我女朋友。我想过了，你是财大超级学霸，我那群同学个个学渣，带你去多牛。而且…”
陆野又撑起了身，对着李一一红着的耳垂，“你很漂亮。”
耳廓的风渐渐到了心尖，李一一攥着衣摆，揉出了褶子。死渣男这是撩上自己了？
陆野俯下身，将头凑到她跟前，看她绯红脸颊，“一一行吗。”
“行也不是不行。”李一一语言系统混乱，躲开点陆野，她口齿清晰道：“但是你要再请我吃一顿饭。”
“行，你想吃什么都行。”
“……”
半晌李一一察觉到什么，拎起玩偶砸到了陆野右脸上，“臭流氓！”
逃回屋路上，她还听见陆野在背后冲她喊，“是你想歪了吧。”
-
时间飞逝，转眼四月十五，陆野同学会的日子。
李一一挑选了几件衣服都不太满意，索性偷摸看了眼陆野的穿搭，她好配合他穿得像情侣些。
陆野风格一如往常，工装裤配着棒球服，耷拉着个肩膀，在厕所里捣腾他的头发。
李一一回房看看衣柜，罗怡向来不喜欢她穿的太过休闲，大部分的衣服都是淑女类型，一些裙子，也是宴会等正式场合的样式。
挑选半天，她才找到一件哥哥给她买的卫衣套上。
她扎起马尾，整理刘海，脖颈一些细碎发丝垂着，整个人乖巧的很。
挎上包，她出门迎头正好撞上前来叫她的陆野。
身上喷了香水，这一撞，蜜桃甜香弥漫在空气之中，绕在两人周围，久久未散。
陆野扣扣头，脸色稍显异样，须臾他敛神指指大门，“走…走吧。”
李一一跟在后面，见他走路姿势吊儿郎当的，拍了拍他的背，“背挺直，像个小偷一样。”
陆野停下脚步，背梁挺直如松柏，他回过头，“够直吗？”
李一一未能接话，陆野玩味似得瞄她眼，“原来你喜欢直的呀。”
“什么什么，你什么意思！”李一一小跑着去穿鞋，埋下头错开与陆野的视线。
“我玩微博的。”陆野在她旁边，随意套上鞋，“那天你不是看了很久吗，到底内不内扣？”
“……”
到杏花楼的一路上，李一一再没和陆野搭过话，全听他自己在旁边碎碎念。
到门口下了车，门口站着个戴眼镜的平头男人。
李一一跟在陆野背后走的温温吞吞，为她接下来的演技做准备。
走近些，寸头男搭上陆野的肩，语气高亢，“陆野，终于可以聚聚了，好多年没见，想死我了。”
“班长松松手…”陆野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气。
李一一见男人间举止亲密，往后退了一小步。班长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松开陆野，班长打着趣，“不介绍介绍？”
陆野背着手往后移与李一一并肩，他的手自然落到了李一一肩膀上，轻轻搭着，又没完全触碰，垂眸看向李一一娇嫩的脸庞，细软的头发，轻眨的眼睫。
须臾他才浅笑，用难得稳重的声音回道：“我女朋友，李一一。”
-
竹林间是个可以容纳三十人的大包间，陆野带着李一一刚进门，就有个瘦小男生上前来，“陆野，长高了啊。”
“陈枫，好久不见。”陆野身子往李一一旁边靠了靠，遮住陈枫打量李一一的眼，就他那双耗子一样的眼睛，天生没优势，眼神过分猥琐。
看陆野和来人打招呼，李一一就在身侧站着，她倒也乖巧，真把自己代入角色成了个小娇妻。
从前母亲带她去参加自己的同学会，她也站在一旁，蕴着乖巧浅笑，叔叔阿姨甜甜的叫着。
陆野的同学都是二十六七岁左右，比起母亲的同学，她觉得自在得多。
毕竟他们不会每个人的都问同样的问题，“几年级了啊，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陆野寒暄不多久，一只手伸到李一一面前，“嫂子，我叫陈枫，以前和陆野是同桌。”
李一一伸手，陆野将她手挡开，接下了陈枫礼貌的右手，“握我的就好。”
李一一目光锁在陆野关节上已结痂的伤，之前她竟然没注意到。难道他又去打架了？
压着疑问，李一一继续陪着陆野。他还是平常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只是今日脸上线条柔软不少。她忽地觉得他身上多了些从前少见的少年感。
她第一眼见陆野的时候，他在雪地里，那张脸阴郁，勉强保持笑意，蹲在阿花身边，喂它猫粮。
那张脸只有在最后，他轻点阿花鼻尖的时候才露出温和笑意，眼底柔情揉杂着别样情绪。
时间太久，她却依然记得，那是无能为力。
坐到靠窗边的位置，陆野推开窗，虽然对着大堂，但起码缓解了房间里的烟味。眼睛没那么熏了。
陆续人到齐，服务员摆好菜。
李一一没动过桌上转盘，什么菜停到她眼前，就吃那几道，没和旁人过多搭讪，有人问她便答几句。
正当她打算伸手夹菜时，对面一个尖声尖气的女声响起，“还是陆野疼人啊，自己穿的不怎么样，女朋友爱马仕都背上了。”
这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出嘲讽之意。
李一一停下筷，果然电视剧诚不欺她，同学会总少不了这类人。
不过女生眼力也不怎样，李一一摸摸身上的卫衣，这件不带logo的fendi卫衣，和包的价格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一一下意识侧目，见陆野脸色沉下，但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尽量保持风度，只是这样牵强的表情，应该所有人都能看得出。
李一一曾问过陆野要不要穿她哥哥的衣服，他试过之后，却还是拒绝了。她是见识过母亲同学会每个人尽态极妍。
而陆野好像不需要那张修饰的面具。
收回视线，对面说话的短发女呛住了陆野，正端着红酒故作姿态摇晃酒杯。
“假的，随便背背。”李一一提高音量，倒也从容，她也造作着别过鬓边碎发，“我不懂爱马仕，看着好看陆野就给我买了。”
侧目对上陆野惊愕视线，李一一歪头甜甜一笑，眼睛弯弯，“是吧。”
“哟，陆野真挺疼人啊。”
“真假不就是个样式嘛。”
“能装东西的包，就是好包。”
怕冷场，班长带头活跃气氛，但显然无用，几人的声音还是没压过短发女，“有钱就买真的，没钱就别虚荣，搞个假的背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会给一一买真的。”陆野似有哽咽，眸子里晕开的薄雾里，印出李一一的面容，喉咙上下滚动，“你喜欢的，我以后都替你买。”
李一一肌肤流过电流，陆野眼底的柔情缱绻落在她双眸，这出戏，如果不是陆野演技逼真，那他就是假戏真做了。
短发女嗤笑，接着酒劲话也愈发重，“听小陈说，你女朋友是个大学生，你这些话也就骗骗野鸡大学的妹妹了吧。”
“杨梦，你他妈再说一遍！”陆野起了身，撞倒茶杯，手撑在桌上，青筋凸起，指尖撕裂一次性桌布。
李一一见过陆野狠戾模样，如果她坐视不理，这场同学会肯定会因此闹得不欢而散。她得想办法压住陆野激涌的情绪。
“陆野。”李一一起了身，手搭在陆野手背，掌心温度传来，她感受到青筋在消散，陆野的手在收紧，他握住了自己的指尖，愈发用力。
“陆野人好，长得也好看，被骗了也没关系。”李一一目光撇过，与杨梦对视着，格外坚定，“他说会给我买真的，我就等他。”
我会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