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休学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看完关木所有的期中考试卷子，为避免当事人尴尬，谭老师只身前往图书馆。
秦妈妈一听老师来访，赶忙放下工作，来到休息区，泡了一壶绿茶。
谭老师做事不喜欢磨磨叽叽，刚一坐下，便直言不讳的说道：“小秦，关木许多科目基础为零，现在学高中的知识，根本就在浪费时间，我想从小学课本开始帮他补习。”
一语道破梦中人。
秦妈妈恍然大悟，欣喜说道：“确实如此，我跟他讲试卷的时候，他就像听天书一般，看来上次创伤还是未曾康复。”
“应该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建议关木暂时休学，离大考只剩一年多时间，一刻也不能耽搁。”
“一切听您安排，我下午去学校办休学手续，但您老别太辛苦，多多保重身体。”
“没事，这些年闲得难受，正好发挥一下余热。不跟你闲聊了，我得赶紧去买教材。”
说完，谭老师扭头就走，如风一般离去。
“您老看着路，慢慢走。”
秦妈妈无奈的笑了笑，冲着背影喊道。
与此同时，关木坐在谭老师的书房里，浏览着自己熟知的古籍。
《論語》、《大學》、《中庸》、《孟子》、《詩經》、《春秋》
抚摩着这些老朋友，他感慨万千。
随意的抽出一本，浮光掠影般翻阅起来。
谭老师在门外站了半天，见关木捧着《尚书》，陷于苦思冥想之中，他实在按捺不住，上前问道：“士子对此书有何思量？”
“圣人博全书得大道，吾辈觅蛛丝明事理。”关木下意识的应答道。
而后抬头一看，他赶忙致歉：“师公这么快就回来了？刚刚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我这冒昧打扰，也请海涵。”
两人移步于临窗书桌，缓慢坐下，娓娓而谈。
通过深聊，谭老师再次震惊。
艰深晦涩的四书五经，他竟然可以倒背如流，如数家珍。
惜才之心，油然而生。
谭老师买完课本之后，特意去了趟医院，询问关木病情。
主治医生征得秦阿姨同意后，将相关情况逐一阐述。
上次因打架，又被雷击，导致脑外伤，引起脑震荡，造成认知障碍，神志不清。
前期经过服用维生素b、奥拉西坦等药物治疗，辅助系统语言训练及高压氧舱等康复训练。
随着病情好转，逐步恢复，但时常出现精神萎靡，注意力下降，无法认人、识字及语言困难等其它神经症状。
对简体字、数字、英文等现代知识一窍不通，可能部分记忆神经受损，暂无相应对策。
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内、外同时刺激，以唤醒其缺失记忆。
外部以生活环境为主，内则需要重新梳理以往经历。
这点跟谭老师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
“关木，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指导你学习，可否？”
“求之不得，师公，我将从何学起？”
“从数字、英文字母开始，帮你重建知识体系。”
“有劳师公了，我定孜孜不倦，不负韶华。”
谭老师颇为动容。
现在的孩子，厌学成风，难得关木有此番志气。
他打开一年级的数学课本，放置于书桌，开始讲解。
直至傍晚，秦妈妈招呼吃饭时，才告一段落。
餐后，一家人坐在小院闲聊。
趁着儿子洗澡的空当，秦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今天关木表现如何？”
谭老师却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关木以前的学习成绩如何？”
“小学还好，可关杰走后，同学们老是嘲笑他没有爸爸，因此经常和同学们打架，成天在外争强好胜，加上我疏于管教，导致成绩一落千丈。”
说到痛处之时，秦妈妈一度哽咽。
谭老师百感交集，感伤不止，“真是难为你了，独自支撑一个家，承受这般苦痛。”
秦妈妈感觉不妙，战战兢兢的问道：“关木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这话从何说起？”谭老师忽然反应过来，或许自己的言语，让她产生误会，赶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大有希望，或有奇迹。”
“奇迹，什么奇迹？”秦妈妈不禁松了口气，接着问道。
“不到一个下午，他就将1-6年数学的知识点，全部谙熟于心。”
“唉。”
秦妈妈深深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说道：“我当是什么奇迹呢，他一个高中生，能够掌握小学的知识，还值得庆贺？”
“静观其变，拭目以待。我先上楼了，得赶紧多备些英语的课件，要不真怕他吃不饱。”谭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离去。
目送完老师，秦妈妈眼神迷离，望着客厅那幅遗像，很是哀怨。
都怪你，老教育孩子要路见不平，拔刀相济，上次不知得罪哪伙泼皮，深夜被人偷袭，打晕于树下，造成今天这般结果。
你可倒好，一个人洒脱放手，让我一个弱女子承受这一切？
秦妈妈越想越是恼怒，泪水情不自禁的沾湿衣襟。
月光笼罩之下，显得分外寂寥。
这一幕，被刚从西厢房浴室出来的关木，看了个正着。
都说情绪也会被传染。
关木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自己生于战乱年代，幼年父母双亡，幸得先生搭救，方免夭折。
自打记事起，就从未感受过阿母的温情。
秦妈妈的舐犊之爱，如此深沉，这般浓烈，让他坚硬的躯壳，逐渐柔软。
可是，何以回报？
沉默许久，关木缓缓走了过去，双手放在秦妈妈的肩上，轻轻按捏。
“妈，在想什么呢？”
感觉有人靠近，秦妈妈暗自一惊，正想挣脱。
听到儿子的声音后，这才心安的回答道：“想你父亲了。八年前他走出这个院门，便再没回来。”
“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跟我讲讲吗？”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我支撑起整个天地，只可惜．．．．．．”
秦妈妈用手抚去眼角的泪痕，强颜欢笑的说道：“不说这个了，谭老师还等着你上课呢。”
“好的，我一定努力学习，您也快快进屋坐着，别着凉了。”
听到这话，秦妈妈的泪水再次充溢眼眶。
这么多年来，儿子一直桀骜不驯，何曾说过如此贴心之言。
她欣慰的拍了拍关木，轻声说道：“你也别太累了，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要多注意休息。”
“我会的。”
关木搀扶秦妈妈走回房间，而后转身去往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