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根深蒂固的愤恨
一个如同油灯一般的东西突兀地出现在了牢房的角落。
在场的三个人中，一位是前训练家，一位是正在旅行的训练家，一位是道馆馆主。这三个人自然都能认出这个油灯究竟是什么。
“灯火幽灵”
白柏和尘沙异口同声地将心中的答案诉说。
“你终于来了啊是打算接我走的吗？”
停留在半空中的灯火幽灵缓缓地飘到了程树的身边，眼睛弯出了一个弧度。
“等一下！”
出身于合众地区的尘沙自然清楚灯火幽灵这种精灵的存在。据说，它们会出现在将死之人的身边，将它们的魂魄引入灵界。
若是它在此出现的话，或许就代表着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似乎是注意到了尘沙的呼声，灯火幽灵停在了半空之中，将正面转向了尘沙。
“你，想法，什么。”
尘沙感到意识一阵恍惚，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他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
抬头望去，灯火幽灵的双眼正在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或许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灯火幽灵直接传达至自己脑海之中的。
“我没有恶意！我是为了那孩子，为了铃兰而来的！”
灯火幽灵眯了下眼睛，从程树那边飘到了尘沙的身边。
“你，不同，其他。我，真相，告诉。伸出，手臂。”
脑海中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尘沙知道，灯火幽灵不仅会引渡将死之人的灵魂，也会吸取他们的灵魂。
“尘沙！”
耳旁传来白柏的声音。
“放心吧，白柏姐。我自有分寸。”
但尘沙依旧向着灯火幽灵伸出了手。
“慢点，可不能让你把我也带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灯火幽灵的手臂搭在了尘沙的手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似乎正在穿梭于异样的空间之中。
苦闷的思念涌入脑海。属于某人的记忆如同漩涡一般将尘沙卷入其中。
“这是”
再次寻回自己的意识，尘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不仅是手，连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不用慌张，你现在正处于铃兰的记忆之中。”
尘沙听到了和之前灯火幽灵传入他脑海中的声音并无二致的声响。但此时，它说出的话语更加流利，能够组合成完整的句子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拥有着她的记忆了。”
尘沙转身望向飘在自己身边的灯火幽灵。它的身形此时也变得十分模糊。
“我吞噬了她的魂魄。”
“你吞噬了她的魂魄。”
他们同时说出了答案。
“为了将这份恨意铭记于心，我才选择吸收她的一部分魂魄。这样她就能够忘却这份痛苦的回忆再次转生了。”
不知为何，尘沙从灯火幽灵的语调中感受到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而我会携带着这份仇恨，继续停留于世。现在，就先别在意我了。你可要看仔细了——能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很短暂，否则你也会迷失自我。”
“我当然清楚。”
尘沙不再看向灯火幽灵，将自己的视线转到面前正在重新播映的记忆之中。
除了铃兰的脸之外，陪伴在她身边的那对男女的脸都模糊不清，无法分辨出他们本来的样貌。但了解过这一切始末的尘沙知道，在铃兰身边的只可能是她的父母。
灯火幽灵只记下了那份恨意与痛苦，而与家人相伴的时光，对于铃兰来说无疑是快乐的。带给她快乐的人们，他们的面容自然不会出现在这段记忆之中。
记忆中铃兰脸上挂着笑容，从地上抱起了一个小蜡烛，将它举向空中。
“父亲，我们真的能够成为朋友吗？”
是铃兰的声音。
男性的影像做出了动作。但他的声音并未被记录下来。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哦！烛光灵！”
小小的蜡烛也露出了笑颜，头顶的蓝紫色烛火微微闪动着。
在那之后，记忆飞速流逝。铃兰的身体逐渐成长，而烛光灵也脱离了稚嫩，成长为了灯火幽灵。即使互相都产生了改变，他们依旧形影不离。
记忆再次流逝。
铃兰的身影开始频繁出没于两个场景之中，病房与家。女性的影像躺在病床之上，她已经没有什么说话和行动的力气。但每当铃兰出现在病房时，她都会从病床上坐起，仔细聆听铃兰讲述的各种故事与日常生活。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忘记轻轻抚摸铃兰的头。
“嗯，母亲。我很好，您也要好好休养哦。”
回到家中。男性的影像有时也会出现在病房，有时也会出现在家中。他总是十分匆忙地四处奔走着，在这段记忆中，他的身影并未占据多少比重。
但尘沙清楚，此时的程树正在为了他所深爱的人们，而倾尽所有了吧。
“父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面对着无力地躺在床上的男性影像，铃兰默默地收拾着散落于地的酒瓶。
记忆依旧流逝着。
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铃兰独自捧着一张相片，在一位老年男性影像的陪伴下，注视着面前的棺木。将照片放好，她拿出一束铃兰，轻轻地放在了棺木之上。
“不用担心，因为我的身边至少还有你在呢。”
灯火幽灵用手搭住了铃兰的肩膀，但铃兰并没有转头将它拥入怀中。
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如同什么液体滴落于地一般。
记忆仍在流逝着。
独自走在街道上的铃兰，面对着和自己擦身而过的诸多模糊人影，依旧保持着微笑。她的手中拿着几束鲜花，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也装着许多鲜艳娇嫩的花朵。即使是身处于这种令人绝望的处境之下，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只因为，仍然有陪伴在她身边的存在。灯火幽灵依旧陪伴在她的身边，并未离去。
属于铃兰的记忆，戛然而止。
“你还想看之后的记录吗。属于我的记忆。”
“我想我已经很清楚了。你也不想再次回想起来吧，至少是此刻。”
尘沙已经知道，在属于灯火幽灵的记忆中，铃兰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无论是对谁来说，那都不会是一段好的回忆。
“居无定所的她自己撑过了这个冬天。我也试图和她说话，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她总是说，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可她的身体却越发的虚弱了。我想要守护她，但是”
“我会听下去的。”
注意到了灯火幽灵停顿下来的话语，尘沙并没有转身看向它，而是依旧直视着已经不会再浮现记忆的前方。
“我只离开了一小会儿，我想为她寻觅一个去处。在我回来的时候，她早已失去了呼吸。从那以后，我便决定继续停留在世上，将这份恨意宣泄给一切具有悬疑的人。”
“你真的认为，这样做她就开心吗。”
“这份恨意若是无法释放，她就无法安眠。”
尘沙终于转身看向了灯火幽灵。在他的眼瞳之中，灯火幽灵看到了一种从未有人展露给它的神情。
“你不是她。你是它所珍爱珍重的家人，一直笑对生活的她，会希望你们继续耽溺于仇恨之中吗？”
尘沙的抓住了灯火幽灵的双臂，将它拉近了自己的身边。
“犯下这份罪恶的人必须受到惩罚，但做法并非是像你这样，将怒火倾泄于无辜者的身上。”
“那我该怎么做？”
“如果你愿意相信铃兰，就请将这份信任也托付在我的身上吧。请将她最后的记忆交给我。”
尘沙向灯火幽灵伸出了手。
灯火幽灵思索了一阵后，也缓缓地伸出手臂，搭在了尘沙的手上。
属于少女的最后记忆涌入了尘沙的脑海。在记忆中，将她的笑容无情碾碎的人，依旧没有出现容貌。
即使在最后一刻，铃兰也没有记恨过他吗
即使无法认清脸孔，但那个人的身形尘沙已经记下了。
“灯火幽灵。”
再次睁开双眼，尘沙叫住了有些呆滞的灯火幽灵。
“我已经全部了解了。就让我们”
尘沙从挎包中拿出了那枚暗之石，递给了灯火幽灵。
“一起愉快地复仇吧？为了铃兰。”
“我会继续观察的。”
灯火幽灵接过了那枚暗之石，而尘沙的思绪也随着它的动作而开始飞快地倒退着。
他终于再次回到了现实。
“你终于醒过来了，尘沙！”
睁开双眼，尘沙发现自己正躺在白柏的大腿上，映入眼帘的就是白柏那张因为她而陷入焦虑的脸庞。
“放心吧，白柏姐，我没事。”
尘沙缓缓地从地上站起，看向了手里仍然紧握着那束铃兰的程树。
“还没有到该离开的时候。就当是为了铃兰，继续活下去吧。”
尘沙再次蹲下身体，隔着监牢的栏杆，握住了程树的双手。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这是那孩子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若是你就这样去见到她们母女俩，岂不是又会让她们感到难过吗。继续活下去，等待再次相见的哪天，在悲伤过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再讲述给她们听吧。”
尘沙希望这份情感能够成功地传达给程树。
“白柏姐。”
尘沙转头看向注视着这一切的白柏。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锁定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