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棉城人民最爱的花，是香气浓郁花瓣洁白无瑕的栀子花。
这种象征着永恒爱情的花朵，植株特性就像它努力传播的浓郁香气一般，每到春夏之交，便轰轰烈烈地从灌木丛中开出茂密纯白花瓣蓬松的美丽花朵，让整个棉城都感受到它的爱意。
即便到了九月末夏季过去了，栀子花的芳香仿佛还缠绕在大家鼻尖，棉城人把这种香叫做碰鼻子香。
有个女明星祖上和栀子花妖沾亲带故，就曾在社交媒体上怒骂那些嫌弃栀子花的人。
“去你的，我就要这么香，香的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1
于是栀子花就和京南大学六月末放暑假的消息一块轰轰烈烈地上了热搜。
在全国中小学生和多数其他高校大学生的羡慕嫉妒下，苏念闻着小区里芳香的栀子花香味，无知无觉地睡了个好觉。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微博私信吵醒。
金主太太一大早就为了柏春寒粉丝站透露出的消息call他十八次，让苏念赶紧去给柏春寒明明还在休假中却为了粉丝接了新综艺的好消息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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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念忙完粉丝站的事情，才突然想起，自己奇妙的多了一个正在读职校，看着很凶实际上有点‘乖’的双胞胎弟弟。
和繁华热闹干净整齐的主城区相比，已经破旧落败的老城区仿佛是被遗忘在旧时光里的古董。
在新城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的栀子花，在这里却被人栽种在坏掉的双喜盆里，三三两两的放在屋檐下。
沿街的几家店铺下，裸露着上半身只穿大裤衩的几个老汉默契地躺在门口破旧的藤椅上，互不干涉地听着录音机里音调不清的戏剧。
狭小昏暗的便利店窗口，煮着茶叶蛋的电饭锅放在那里，店主就在窗口和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孩讨价还价。
地图上显示，宁安职校就在这片破败老化的居民楼附近，但苏念照着手机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地方。
他站在街口发呆，一辆自行车飞速驶过，路面上的积水瞬间溅到苏念干净的运动鞋网面上。
苏念跺跺脚，绝望地将视线从满是灰尘的店铺外墙上移开。
本以为抬头会看到蓝天，谁想入眼的唯有交缠错布密密麻麻的老化电线，
还有挂在电线上晾晒飘逸的大裤衩和色彩缤纷的内衣。
这里的居民好热情好客，对于别人毫不见外！苏念震惊了。
苏念最终决定求助于本地居民，他观察一圈后，拿着手机走到便利店窗口。
“老板，麻烦你给我拿一瓶水。”苏念举着手机扫码。
老板爱答不理地从窗口扔出一瓶百岁山：“三块。”
苏念接过水没走，从窗口探头，发现正在看电视的老板刚好要调台。
“老板，问你一件事，宁安职校到底在什么地方啊，我怎么都没找到校门在哪儿？”
老板终于慢吞吞转头看他，见他笑得灿烂乖巧，不仅没顺心，反而皱起眉毛。
“你个小崽子问宁安职校干嘛？那里不是你这种乖学生去的地方。你人还没到校门口，恐怕就被巷子里的那群流氓给抢钱了1
“好心告诉你，这片只要没超过五百块钱警察都不管，超过一千了才会给你立个案，什么时候帮你逮着人就不知道了。那群混账东西，整天给人家警察惹事，忙的忙不过来1
老板没好气地怒骂几句。
苏念知道宁安职校的学生狂野不好管，但没想到这么无所畏惧，连周围居民都对他们没好印象。
苏念想到程暮凶煞的模样，瞬间放下心。
程暮外表那么凶，肯定没几个混混敢欺负他。
“老板，麻烦你帮我指路，我是专程过来找人的。”
苏念视线划过便利店门口的水果和架子上的零食。
“我想多买点水果和零食送到宁安职校去，但我一个人拎不动。”
这句话说完，老板终于抬起头。
苏念笑吟吟：“要不，老板你陪我去一趟？”
苏念本以为老板说宁安职校的话起码夸张了那么一点。
结果苏念坐在老板的电动三轮车后座，看着短短不到两百米的小巷子里已经出现五波穿着宁安职校校服还靠着墙抖着腿聚众抽烟的杀马特混混，苏念心惊胆战地移开了视线。
若是平常，他遇见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快跑！
有几个混混想追上老板的电动车，老板转头语气凶恶地大声呵斥他们，那几人才放弃了跳上车的打算。
这些人是真的大胆。
老板哼哼唧唧地和苏念说话:“娃，我没诳你吧，就这还是他们认识我怕我不卖给他们烟，要是一个陌生人走这里，非被他们抢好几次。”
苏念尴尬笑了两下，满脸感激。
等到了宁安职校里面，老板找地方锁好车，抱着苏念买的水果：“我送你上去，你到哪层楼？”
都到了校内，老板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苏念回想了一下资料上的地址，自己也拎着两袋零食：“去三楼吧，我跟办公室里的老师联系过了。”
两人从楼梯上楼，明明是上课时间，所有教室基本都闹闹哄哄，还有学生直接旷课坐在楼梯间抽烟打牌玩手机。
那吵闹的场面不亚于外面等着拦路抢劫的混混，但比起外面的人，这些人只是抬头看一眼苏念，见他小胳膊小腿的瘦弱模样，不屑地哼一声。
坐在楼梯上也不避让，继续低头玩手机。
苏念简直瑞思拜，宁安职校的学生一点也没有高中生紧张严肃的学习气氛。
苏念和老板小心翼翼地绕开他们的衣服，走到上面，苏念听到老板竟满脸欣慰。
“还是好孩子多呀，你看这些孩子就乖巧地呆在学校里，都不出去惹事。”
苏建一言难尽，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老板看他满脸疑惑，笑着道：“真正听话乖巧学习好的孩子你以为能到宁安职校来？棉城那么多选择，他们自然到其他学校去，在这所学校里的学生，要不是真正别无选择实在没学校要，就是来混日子的。”
“你别看网络上天天有宁安职校的学生打架斗殴，仿佛派出所里都是他们似的，其实那些也只是一小部分人。多数孩子还是听话留在校园里不出门的。”
“就算是在巷子里抽烟那几个，最多也只是抢钱而已。”
苏念：“”
即便对程暮带着弟弟滤镜，苏念也不由得开始为程暮感到担忧，不知道程暮属于哪种“乖学生”。
结果当苏念询问他班主任的时候，带着乐呵呵表情的班主任先是一愣，脸上露出茫然，随后仿佛才从记忆的角落将自己班学生挖出来。
“程暮啊？我记得是个很乖的学生，不打牌不打架也不上课吵闹妨碍老师，就是经常请假，不过每次期终考试成绩都很稳定。”
苏念：“你确定他是你的学生？”
班主任不仅没肯定地点头，反而怀疑地打开电脑里的学生名单，然后才肯定地对着苏念笑。
苏念彻底服气了。
班主任有点尴尬：“你不懂，宁安职校就没几个认真学习的学生大家都是来混日子的，上午十点上课，下午三点下班，老师自由学生自由”
班主任语气弱弱。
这话倒是和便利店老板的话重合了。
原谅他第一次知道自由的真实定义。
苏念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刚才说我弟弟很乖，不打牌不打架也不上课吵闹妨碍老师，成绩还很稳定？”
班主任咳嗽一声，满脸心虚，估计没在宁安职校见过对孩子这么上心的家属。
“程暮经常请假，一学期只会在期中和期末考试时出现，就这样，人家还名列前几呢，咱们宁安职校的老师当然不能对这样的好学生多提出过分要求。”
所以不上学，自然不会上课打牌打架吵闹妨碍老师。少管一个学生，程暮在老师心中自然是乖巧的。
班主任强行辩解：“咱们宁安职校一向如此”
语气弱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在苏念的目光下，班主任心虚地开口：“我们也管不住啊”
这是苏念从没接触过的校园环境，老师学生仿佛都只是来应付差事，苏念悲哀地想，或许程暮上学经常请假还算好事。
起码不会跟着坏学生打架斗殴抢劫嬉闹。
苏念：“有程暮的家庭资料吗？知道程暮经常在哪儿出现吗？”
班主任已经招呼着办公室里为数不多的三个老师吃水果，闻言二话不说将一本资料册递给苏念。
“不知道，不了解，他前两年一直休学，今年才上学有点规律，不过也只是考试时过来。但他总要回家吧，而且他家里经济困难，估计一直在外打工。”
听到这里，苏念已经心疼了。
据他所知，收养程暮的拾荒老人这两年上了年纪已经有点糊涂，经常生玻程暮不仅需要打工赚钱还需要时常照顾老人。
或许程暮当年选择宁安职校，也是迫不得已。苏念直接来宁安职校，就是想知道程暮经常在哪儿出现。
他打开翻到家庭住址和手机号码那一栏，掏出手机拍照留存。
他当场拨打了资料册里的电话，结果手机嘟嘟几声，显示是空号，班主任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他啃着麻辣鸡翅一脸习以为常。
“我班级里百分之四十的学生信息都是假的，宁安职校的学生哪有几个家庭和谐父母恩爱的，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里。他们自暴自弃，老师们想管也没办法，还惹得一身腥。”
“就前年，一个女老师差点被几个学生强/奸，幸亏有个男老师丢三落四地回学校拿东西，才险险救了她。女老师隔天就辞职了。”
“从那以后，别看宁安职校外面还有几波学生敢上课时间出门，但更多的坏事，他们却是不敢做的。校园里到处都是监控和保安。老师也常在校园溜达。这些消息都被压着，外界都不知道。”
班主任突然语气深沉：“你还是我工作几年里，第一次见到的学生家属。如果真关心程暮，还是早点把他带走吧，我看他还是非常乖的，和那些心思不在校园的学生不同。”
苏念不知道详情，无法对这位班主任的工作做出评价，但看他刚才那几句话，显然他对宁安职校的风气也很不满。
苏念突然想起在楼梯间玩的学生，恐怕他们没大胆到出校门抢劫路人，其中也有这位班主任在尽力管教的功劳。
“谢谢你，只是现在还不行。有你这样愿意教诲学生的老师，我相信宁安职校会逐渐好起来的。”
苏念只是随意客气一句，谁想到听到这话，班主任竟直起腰板坐起来了。
“那可不，听说这次教育局是真动真格了，传言他们直接联系了征兵办，只等着学生年纪到了，就让他们参加当兵去！这比他们在社会上自己瞎混好多了。”
听说，传言
苏念已经不想吐槽了，这样的传言似乎每年都有，但几年下来，宁安职校依旧是这幅老师管不了，学生自暴自弃混日子模样。
但看着班主任咸鱼的眼睛中似乎绽放出光芒，苏念微微勾起嘴角。
本以为送他过来的便利店老板已经走了，谁想等他独自下楼，在楼底看到老板竟然还在等他。
“事情解决了？走吧，怎么送你来的我怎么送你出去。你来过了，就知道下次也别一个人过来了。”
他微微抬头，然后笑一声：“你要找的人是他呀，这可是宁安职校少有的好老师，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对这里没办法。”
“他担心你受到欺负，还在窗口盯着你下楼呢。”
苏念心念一动，他一转头，看见三楼窗口，正不停啃苹果往下瞧的班主任。
班主任还冲着苏念兴奋地招手。
苏念挑着眉毛笑了两下，他抿着嘴唇笑得揶揄：“我怎么觉得是老板你店里苹果的功劳1
刚才苏念问话的时候，那班主任可吃了不少苏念拎过去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