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晏老夫人与晏修正在里屋收拾东西，晏宛宛和晏初在门外，晏初见自家二姐愁眉苦脸的样子，嘲笑道：“二姐，这装男子装不了一辈子，你还是安心趁着这半年跟着祖母和大姐学管家吧。”
晏宛宛正要骂这倒霉弟弟，却见一个婆子脸上带着笑来了，见晏宛宛和晏初姐弟俩蹲在院子门口，道：“二位公子，老夫人在吗？”
晏宛宛与晏初对视一眼，起身道：“您这是？”
“我们夫人前些日子来拜会过老夫人，是相识的，恰巧今日也要回京去，便想来约老夫人一同回京，如此看来，老夫人已经有儿孙孝顺了。”
晏宛宛想着这位夫人应该是祖母的朋友，便道：“您先进去吧，我祖母正在里面闲坐，让人收拾东西呢。”
“好。”
晏宛宛看着人进去了，这才一拍晏初，道：“去看看马车套好了没有，有收拾好的东西就指挥人去搬。”
晏初被她这么一赶，只能一边嘟囔抱怨，一边去忙活了。
晏宛宛把弟弟赶走，这才鬼鬼祟祟地凑到门边，听里面的那嬷嬷和祖母说话，原来是她家儿子因为科考的事情抽不出闲来接母亲，晏老夫人便邀请这家人和晏家一同回京。
听到这里，晏宛宛也没用闲心继续听了，便去找晏初一起张罗着回京了，免得这小子又掉链子。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东西，已经过了午后，晏老夫人又与寺庙主持告别，两家便一同下山回京了。
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因着女眷众多，除了晏老太太外，还有另一家的夫人和一位小姐，因此车马慢行。
晏初百无聊赖地玩着发带，嘟囔道：“这么走下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啊，我本来还想着要回去找人玩的。”
晏宛宛看了看日头，心中估算一番，道：“放心，落日之前肯定能回去。”
“那都快要宵禁了，我们回去还能干嘛？”
晏宛宛回头瞪他一眼，道：“大姐交给你的任务就好好完成，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明明是二姐你非逼着我来的……”
晏宛宛举起手中的拳头，道：“嗯？”
晏初又变回了鹌鹑，乖乖开口道：“啥也没有……”
姐弟两个正说话，马车里的姑娘忽然探出头来，似是担忧，又有些不耐，低声道：“这还要多久啊，这么慢，今日要是进不去城就不好了……”
晏宛宛打马绕过去，微微俯下身子，问道：“小姐怎么了？”
姑娘对上她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愣，心里寻思着这应当就是安国公公子了，似乎并不如传闻中那样是个纨绔子弟，生得虽不高大，但身量却是一等一的好，瞧着肌骨匀称，文质彬彬。
一袭红袍衬得他丝毫不似传闻那样，丝毫不输自家兄长，且他发间那发带流苏恰好落在他脸畔，更添几分少年风流。
小姐脸颊微微泛红，道：“晏、晏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碍…”
晏宛宛微微一笑，道：“快了、快了。”
她虽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但这小姐已经被她安抚下来，翻身回了马车，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丫鬟见状问道：“小姐，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小姐不假思索道：“快了。”
丫鬟不由嘟囔起来：“这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到了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日头眼看着就要落下，晏宛宛便先行赶到城门口求个通融，这招还是和冯延学的，只要给点钱，事情便能轻松一些搞定。
她正要折返回去，见城门中又有马车出来，便退让到一边，嘀咕道：“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出城门……”
旁边刚刚收了银钱的守卫笑道：“看那马车上的家徽，应该是纪家。”
晏宛宛有些奇怪，道：“这纪家很有名吗？”
“小的初初上任不久，也是因为守城门才知道的，这纪家门生故吏众多，加之秋闱近在眼前，四处拿着这纪家家徽打听的大有人在，小的看多了便认识了。”
晏宛宛哪会在意这些，道：“这纪家还真是奇怪，怎么这个日头了出城去？”
“应当是几个月前，这纪家夫人为了避开应酬，所以才出城往那寺庙里面躲清静了。”
晏宛宛了然地颔首，这才道：“多谢这位大哥了。”
兵士笑了笑，道：“哪里的话，公子出手如此阔绰，我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晏宛宛策马回去，正要打理车队回去，却见纪家的马车停在了自家车队边上，自马车上走下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正在那位与祖母交好的夫人窗边说话。
莫名其妙的，那位夫人忽然掀起了帘子，似乎是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看得晏宛宛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郎走到晏宛宛这边，道：“多谢安国公公子一路护送母亲。”说完，还不等晏宛宛反应过来，他又冲着晏初道：“晏二小姐。”
晏初面若猪肝、涨得通红，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晏宛宛则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寻思着自己扮男装竟然真的如此天衣无缝吗？
晏宛宛祖父以前在军中倒是被人骂过娘炮，现在轮到她这个孙女雌雄难辨，这或许也是一种轮回……
晏宛宛见他大有道谢完就立刻走人的意思，便也不打算翻身下马，索性坐在马鞍山悠悠开口道：“纪公子客气了。”
此情此景落在少年郎纪瑾眼中则又是另一种意思了，安国公公子坐在马鞍上而并不下马与他交谈乃是一种失礼，语气悠悠更有轻浮不屑之意，至于那个晏二小姐……一看到他便满脸涨红，就知道这二小姐是草包一个。
纪瑾这人一向直来直往，见他的娃娃亲对象这样轻浮，立刻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晏宛宛被他的言行弄得一头雾水，转过头看向晏初，道：“我们还没怪他分不清我们，他怎么还自己生气了？我们做什么了？”
晏初也学着纪瑾刚才的样子用力一挥袖子，冷哼一声，道：“穷酸秀才1
晏宛宛看到纪瑾的背影微微一顿，忍不住扑哧一笑，夸赞道：“晏初，没想到你骂人还是能抓住别人要害的嘛。”
晏初也看到纪瑾有些颤抖的背影，得意洋洋地开口道：“学别人我不行，这些穷酸秀才我一学一个像1
纪家小姐纪琇恰好探出头来，看到自家哥哥气鼓鼓地走过来，白玉似的脸比以往多了几分红润，奇怪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纪瑾不愿和妹妹提起那晏家的家风和做派，以及种种失礼行为，只是道：“没什么。”说罢便上马车了。
纪琇闻言更加摸不着头脑，默默道：“大哥怎么无缘无故地生气，还不说为什么……”
丫鬟安慰道：“大公子是神童，小姐的师父不是说过吗？神童都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的，小姐不明白也没什么。”
晏家与纪家的马车在进城门后便各自分开，晏宛宛望了望，才看到纪家所在的方向与自家刚好相反，这样以后应该也不会再碰到这位盛气凌人的纪公子了，想到这里晏宛宛便倍感欣慰。
只是这位纪公子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好不容易回了家，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大姐晏伊伊早已经将晚膳张罗好了，一家人难得齐整地用了一餐晚饭，晏老太太又将晏宛宛打点今年府中的中秋事宜的事情与晏伊伊说了，晏伊伊便爽快放权，让晏宛宛“自力更生”。
面对祖母和大姐欣慰的注视以及弟弟幸灾乐祸的目光，晏宛宛在桌下狠狠地踹了自家弟弟一脚来发泄心中怨气。
一家人纷纷看向忽然仰面摔倒在地的晏初，晏初只好干笑着爬起来，揉了揉屁股，道：“不小心……不小心摔的。”
他哪敢惹自己的女霸王二姐碍…
晏修见状训斥道：“不争气的东西！用膳也不安分1
晏初只好撇撇嘴。
次日一早，晏宛宛刚刚结束晨练，便看到晏伊伊身边的几个丫鬟将账簿抱了过来，她顿感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立刻出声道：“怎么抱这些来？”
丫鬟回道：“大小姐吩咐了，这些是往年中秋时府中的进项，供二小姐过目，好有所参考。”
晏宛宛心中总算觉得安慰许多。
“大小姐还说了，若是有什么不懂、不清楚的，二小姐可以去寻她。”
晏宛宛将双剑交给桃蕊收好，这才道：“有劳几位姑娘了。”
不过那一摞摞的账本真的放在桌上时，晏宛宛还是忍不住哀嚎一声。
桃蕊安慰道：“我也帮着二小姐一起看，肯定能看完的。二小姐这样聪慧，又有大小姐给的账簿，必然能将中秋的事情筹备好的。”
晏宛宛双手抱头，痛苦开口道：“让我管家还不如让我去将武器库打开，每样兵器都练一遍……”
桃蕊轻轻地摸摸她的头，道：“二小姐别担心，有往年的例子在那里放着，刘叔心中肯定也会有所斟酌的。”
晏宛宛无法，只好拿起账本一点一点乖乖地看了起来。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一个个数字如同符咒一般，晏宛宛只看了几页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道：“不就是买菜买肉的事情嘛，怎么能写什么多呢……”
“账本无论大小都要记载，二小姐现在看得应当是细账。”桃蕊从帐簿中抽出一本，道：“这应当是总账，小姐先看看这账簿上除了饮食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开支，这都是二小姐需要细细打算的。”
晏宛宛两手撑着下颌，道：“去年多少，今年就用多少，不行吗？”
“每年总有些天灾人祸，因此无论是时鲜还是果蔬，每年价格总有不同，所以划给各项的支出也都不同，这还只是月总账，大小姐那里还有年总账等等……”
晏宛宛听她说完这一大串已经隐隐觉得自己眼冒金星，赶紧先暂时打断她，道：“桃蕊，将这些账簿都收拾好，我们先去大姐那里好好补补我的‘窗课’……”
晏伊伊原本在弹琴修身，听到丫鬟通报二小姐来了，不免有些好笑，便让丫鬟将琴重新放回架子上，对晏宛宛笑道：“你来啦。”
晏宛宛面露苦涩，道：“我来了。”
晏伊伊接过丫鬟拿来的大算盘，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道：“既然来了，便好好跟着我学。”
晏宛宛恨不得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