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秦山芙在这间药铺,已经蹲守好几天了。
她头上的磕伤还没长好,至今仍不时作痛。毕竟这个伤口是致命伤,要不是她魂穿过来,这具身体早就因失血过多死在家中了。
没错,她魂穿了,并且穿到了一本古代背景的书里。这本小说她生前刚看完不久,是一个员外郎家的伪善邪恶假千金一路坏事做尽,最终却收获he的神奇小说。
不幸的是,秦山芙穿进来的这个原身不是那个牛x哄哄的假千金,而是那个被假千金按在地上摩擦的无能真千金。
有多无能呢?
假千金四处败坏真千金的名声,真千金就默默哭。
假千金跟父母说真千金的坏话,真千金就跺脚嚎。
假千金背地里跟真千金说爹娘只要我不要你,真千金就哭着跺脚要上吊。
秦山芙看着这个跟自己同名的真千金各种拉胯的表现,就……真的很气。
然而天道好轮回,曾经你鄙视谁,以后你就会成为谁。
要说秦山芙自己也很冤。
上辈子她从律师助理一路996熬成了资深律师,那天她刚打赢一个标的额30亿的大案,正喜滋滋给甲方爸爸打电话汇报战果,顺便提醒对方记得按约定支付标的的10%作为律师费。然而要钱要得太忘我,她没避开一辆逆行的车辆,被撞飞后直接当场死亡。
30亿的10%,那可是3亿的律师费啊!3亿!到手的小钱钱就这么没了!
秦山芙至今想起那笔即将到账的巨款,心比头上的伤口痛。
说起头上的伤口,这又是另一件糟心事了。
秦山芙穿越的时候正巧遇上假千金杀害真千金的现场,当时她被人推搡磕到桌角,登时头破血流,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人狠狠踢了好几脚,迷迷糊糊之间自己的手还被人握着蘸血画押。
当时秦山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如今她探寻了几天,意识到那是她被迫画押的,正是这间药铺的转让契书。
据小说描述,这间铺子面积不大,里面也没什么名贵药材,但胜在地理位置绝佳,就是只卖白开水都能躺着数钱。
更重要的是,这是原身唯一的财产了。
这间铺子是原身的养母留下来的,那养母是个守寡的稳婆,也是当年真假千金一事唯一的知情人。
其实一开始知道真相后,原身的亲生父母齐员外夫妇是不愿意认回原身的。
毕竟假千金刚攀上了知县家的公子爷,整个齐家都巴结着她,生怕惹她不高兴。可谁知这亲闺女竟然有间值钱的铺子,于是整个齐家态度立时大转弯,巴望着原身赶紧带着铺子认祖归宗。
假千金齐怜雪也眼馋着这间铺子,只是她却不希望原身真的回到齐家。
于是这才有了秦山芙穿越时发生的凶案。齐怜雪一不做二不休,杀害原身,伪造契书,转头将整个铺子都吞了。
这个计划在小说中被得以顺利实施,因为原身最擅长的就是寻死觅活,于是真死了,也没人怀疑到齐怜雪头上。
然而秦山芙不是那懦弱无能的窝囊废。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自己的钱袋子,万万不可丢。
可是眼下有两件棘手的事情。
其一,她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被迫在转让契书上画了押。
有了契书,齐怜雪就有了合法理由,光明正大拿走这间铺子。这个契书留不得,她必须想办法让这张纸成为一张废纸。
其二,她被群狼环伺,孤立无援。
如今她在这世上一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并且被有一群心怀不轨的人时时惦记。所以如果不彻底解决掉齐家这窝祸害,她永远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安生日子。
为了保卫她神圣的私有财产和安宁的生活不受侵犯,秦山芙重新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翻出每家必备的《大宪律》研究了很长时间,心里渐渐有了谱。
按小说里的剧情,齐怜雪杀害原主后,很快叫了官府专管登记的官差,变更了官册上登记的名字。
秦山芙深知,如果真让他们在册子上变了名字,那这铺子就真的很难再收回了。因此她必须阻止他们,最好能争到官府面前,然后——
秦山芙正想得出神,突然就听到门外响起人交谈的声音。
“——雪儿,娘还是觉得,这样直接砸门进去怕是不妥吧?为什么非得进去呢?站门口等官差老爷不行么?”
“娘,您有所不知。按本朝的规矩,转让这种铺子的时候,官府都是要派人看一眼铺子的情况的。而且,自己的铺子自己进不去,又会惹得官差老爷问出些闲话来,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不如跟山芙打声招呼,让她给我们开门算了?这样直接砸锁……”
“娘!您糊涂1
齐怜雪着急地打断齐夫人,道:“虽说山芙前两日答应了要将铺子给我们,可她先前不是一直老大不情愿么?山芙性子古怪,指不定今日又变了说法。我们还是趁热打铁,尽早将这铺子收了去,免得夜长梦多,又是纠缠不完的是非1
齐夫人似乎还在犹豫,齐怜雪又道:“娘,您可是山芙的亲娘,但凡山芙懂事些,早就该将这铺子主动送给您,就当全了这么多年亏欠的孝心,是她不孝在先,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似是说到了心坎上,齐夫人冷哼:“她但凡有你的半点孝心,为娘也不会做到这一步。罢了,你说的在理,砸门吧1
秦山芙在屋内听着对话,不由啧啧惊叹。
这齐怜雪着实胆大心细有魄力,强闯私宅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颠倒黑白带节奏的本事堪称一绝,怪不得在原小说里所向披靡,没一个人能治得了她。
然而不待秦山芙神思跑远,外面就开始砸门了。斧头对着铁锁猛砍一通,巨大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很快门锁被砍断了,齐怜雪迫不及待推门而入,刚一抬头,就吓得失声尖叫。
“你!是人是鬼1
秦山芙正对着门坐着,人畜无害地望着她们。齐夫人进屋一看,也被唬了一跳:“你怎在这里1
为了不让对方起疑,秦山芙尽可能模仿着原身怯懦的样子,弱声弱气道:“这是我的铺子,我这么不能在这了?倒是你们,为什么招呼不打就砸我的门?”
齐夫人一见秦山芙这副委屈的小家子气就烦,马上端出了长辈的架子,冷嗤道:“不在自己跟前教养就是没规矩。什么你的我的,一家人说什么生分的话做什么?你的地方我这个当娘的还来不了了?——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秦山芙瞥向齐怜雪,齐怜雪脸色一变,慌里慌张地截住秦山芙要说的话:“你又寻死觅活了吧?”然后转头又对齐夫人道:“那天见她还好好的。”
齐夫人闻言,眼里的关切瞬间淡了不少。
秦山芙心想,看吧,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原身三天两头寻死觅活,结果这回落了这么重的伤,亲生父母依旧不会在意。
齐怜雪到底是做了亏心事,生怕被道破实情,连忙抹□□:“山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天聊起铺子时你明明是晓得了道理点了头的,怎么转头就做出这种姿态?倒像是我们强抢了你的东西似的。你这样,还让娘今天如何收这铺子?”
秦山芙一听这话就来精神了,抢她的钱还能这么义正辞严?但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她只能忍气道:“我何时点了头?这铺子明明是我的,怎得又说你们要收这铺子?”
齐夫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前来查看的官差到了。
“呦,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我听里头的那位小娘子说,这铺子是她的?这官册上的名字今天还改不改了?”
官差一头雾水,齐夫人赶上前笑着嘘寒问暖。齐怜雪一惊,连忙堆笑道:“改,当然改!大人,您别听她胡嚷嚷。”
齐怜雪马上又转身变了脸色,疾言厉色地抬声道:“秦山芙,你休得抵赖。这铺子明明是你承诺让出来的,承诺一出,这铺子就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收自己的东西,还犯法了不成?”
秦山芙瞪大眼,作难以置信状:“我何时将铺子让了出来?难道如今你还想强抢了不成?说我承诺让出来,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
秦山芙将“空口无凭”四个字咬得很重,齐怜雪一听,瞬间松了表情,笑了。
“谁说我空口无凭了?”
齐怜雪从袖口掏出一折纸笺,耀武扬威向众人展示一圈。
“诸位,这是秦山芙签下的契据,上面写明了她要转让这间铺子,白纸黑字红指印,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山芙,你想抵赖不成?”
秦山芙摇头:“我从未签过什么契书,你且将它拿来我细看。”
齐怜雪闻言却收了纸笺,冷哼一声:“凭什么?谁知道你会不会就地撕了它?”
“你不让我过目,就想让我认了?这世上哪来这样的道理。”秦山芙咬唇,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你怕我毁了这契书不让我看,那你敢不敢跟我去见官,在知县老爷面前将这事辩白一番?”
官差一听能将这事踢给上司裁断,大为赞同:“这个可行!齐家娘子,不如你们就去见一下韩老爷,这秦娘子不至于当着韩老爷的面耍无赖吧?”
齐怜雪思忖片刻,心想这官差说得有道理。
她现在手握契书,上面有秦山芙的指印,她就算抵赖也没用,反而可以借此在韩老爷面前将这事过个明路,让秦山芙再也没有翻腾的余地。
齐怜雪哼笑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端,还会怕见官不成?走,今日我就将这件事与你秦山芙分辨个明白。”
官差闻言立马卷了册子往县衙带路,齐夫人还在原地六神无主,而齐怜雪跟在后面昂首阔步,简直春风得意。扭头看一眼身后的秦山芙,见她鹌鹑似地缩着肩膀连头都不敢抬,愈发势在必得。
而秦山芙只在心里连连冷笑。
这下可好,齐怜雪自己走得欢快,也省得她费那力气将她扭送官府了。
许是官差打了招呼,很快,官府升堂了。韩知县韩老爷还顶着惺忪睡眼,虚拍了下惊堂木,拖着声音问:“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齐怜雪马上掏出那张契书,喜滋滋地想着交了契书就能了结此事,再无后患。不想沉默了一路的秦山芙突然抢先一步越至她前,手举状纸扑通跪地,目光如剑,字字铿锵犹如平地惊雷:
“大人!齐怜雪抢人家财,害人性命,请大人为民女做主1
众人闻言大惊,不是只是财产纠纷,怎么突然扯到人命官司了?!
齐怜雪闻言顿觉五雷轰顶,再一思量,意识到自己是被下了套了。
这秦山芙拉她见官,表面上是为了辨认契书,实际却另有图谋,竟要追究她伤人一事!
齐怜雪不由双腿发软,惊惶地看一圈众人,明白如今想逃已经不可能了。
她扭头恨恨望向秦山芙,却见这个从来都直不起腰杆的软柿子,此刻竟唇角带笑,如望着掌中猎物一样回望着她,目光沉静而危险。
秦山芙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不再当那颗可怜又窝囊的小白菜了。
时隔多日,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庭审战场,万事俱备,可以火力全开,就地反击了。